左手横绕在她胸前,右手握着她的手腕。
沈蓉身体一僵,喊:“凌玿!”
他的头埋在她颈窝处,声音萦绕在她耳际,哑哑地:“脚麻。”
沈蓉略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左手横在什么上,正要去扯下他的手,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我等了你三个小时,让我缓一会儿。”
声音闷闷的,委屈的,像一只呜咽的小羊。
她抬起的手,又顿住,随后放了下去。
“……就一会儿。”这一句更像是呢喃,轻轻的,嘴唇轻擦过她的皮肤,一阵酥麻传遍全身。
小时候,两人成天吵架,吵生气了有时干脆就直接动手打架,滚成一团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直到上了初中,知道男女有别之后,两人才只动嘴不动手。
这是他们成长之后,男与女之间的拥抱。
虽然时过境迁,她还没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要怎么走下去?
心随意动,那就……让他靠一会会吧。
灯突然暗了,整个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他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紧紧地,严丝缝合,她仿佛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的右手滑向她的手腕内侧,顺着去找她的掌心,彼此摊开,相对,再十指相扣。
那把钥匙,就贴在两人的掌心里。
进屋后,沈蓉借口去烧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赶走脑海里旖旎的思绪,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走出来时,就看到凌玿坐在沙发上,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发觉她的目光,凌玿忽地抬头,看她。
四目相对,那眼神里带着还未退散的灼热,攫住她的视线。
沈蓉突然有些心慌,忙撇开视线,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在外面等了三小时,那就是五点就来了。
“还没。”
沈蓉转身去包里拿手机,忽然想起没电了,又去书房拿充电器,接上电源开机,给他点了份外卖。
凌玿就坐着,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地做完这件事,像一个居家的妻子,心里瞬间像贴了个暖宝宝,烘烘地热。
虽然事实上,她本来就已经是他的老婆了。
可除了他俩以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这里他住不进来,他家也带不回去,多令人着急啊?
沈蓉抬手看了眼时间,问:“对了,你要让我填什么?”
凌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摊开,放在茶几上,对她招了招手。
沈蓉坐过去,拿起来看了下,一张是申请表格,需要填写借用单位,用途还有日期。
另一张就有些奇怪了,上面列了很多个问题。
比如:最喜欢的餐厅?最喜欢的明星?最想去的国家?最喜欢吃的食物?
等等。
沈蓉将纸递给他,问:“这是什么?”
凌玿凑过去瞅了一眼,十分正经严肃地解释:“这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调研表,收集一下客户的个人喜好,以此能够更好地改善服务,提高酒店品质。”
凌玿抠了抠眉毛,说:“哎,你就意思一下,随便填一下。”
说完,他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似乎没有怀疑的迹象,又补充道:“但也不能太随便啊,要根据自己的初心……”
沈蓉抬头睨他一眼,你还懂初心啊?
门铃突然响了,外卖送到,是一份蛋炒饭。
中午他故意拖堂会议,饿过了头。
这会又饿了这么久,胃其实有些难受。
饭炒得太油腻,蛋丝都找不到几根,但他坐在餐桌上,还是慢慢吃完了。
沈蓉坐在他对面,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
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睑,时而偏头,咬着笔思考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呆。
那时候刚念初中,沈蓉和他分在了不同的班级。
他是一个月以后才听说,沈蓉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几封情书,或者桌肚里会莫名其妙出现很多巧克力和零食。
那时每天放学都是一起走的,谁先下课,就去空的自习室里做作业等另一个,然后再一起回家。
沈蓉的数学有些差,每次只要有数学回家作业就很抓狂。
她和凌玿的班级不同,老师布置的作业经常会有交叉,就是她的回家作业,有可能凌玿昨天已经做过了。
有时候,沈蓉和一道题目斗争了十来分钟,还是做不出来,就会把作业本往凌玿眼前一推,问:“这道题你会做吗?”
凌玿盯着手上的游戏机,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不会。”
沈蓉拆穿他:“我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了,你们老师昨天布置过。”
凌玿继续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沈蓉发出警告:“你再不理我,你上学带游戏机,我告诉凌峥大哥。”
某人就在等这句话,游戏一关直接往课桌上一扔,发出同样的警告:“你念初中就谈恋爱,我等会和沈聿说。”
沈蓉瞪大着眼:“谁谈恋爱了啊?”
凌玿扔出事实:“你最近没收到情书?没收巧克力?”
情书和巧克力确实是收了很多,可是她都不知道谁是谁。
情书从没拆开看过,零食桌肚里实在塞不下都分给同学了。
这些事情,她虽然都不会给什么回应,可有人喜欢,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十几岁的小女孩啊,哪里藏得住心事?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凌玿一看,就更气了。
心里的想法都是,你看,她这马上要被拐卖还不自知的傻样!
沈蓉抬了抬下巴,气鼓鼓地反驳:“那……那巧克力你也给我送过啊。”
凌玿“哗”的一下站起来,脱口而出:“我能一样吗?我那是怕烂牙齿才拿给你吃的,他们是吗?”
他们当然不是,他们就是想用糖衣炮弹来拐走你啊。
沈蓉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他给她塞了那么多巧克力吃,都是为了让她烂牙齿!
十几岁的少年啊,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眼眸里的喜欢和嫉妒,溢满了整个青春。
第07章
「深长岁月里的每一幕,只是为了成就我爱你的本能」
饭吃完,凌玿见她还在埋头答题,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挪到她身旁。
章成从网上找了篇帖子,叫做《情侣之间应该互相了解的100件事》。
凌玿勾选了二十多个问题,列表而成,再用凌氏集团抬头的文件纸打印出来。
一份包藏私心的调查表,立刻被包装的正经又严肃。
凌玿看了一会,突然问:“这个怎么不写?”
最讨厌的人?
沈蓉看了眼他指的问题,抬头看他:“讨厌的人太多了,写不下。”
凌玿心里咯噔一下,很想问,我在里面吗?
排第几?
要是在的话,不用给太高排位,垫底就行。
他将纸拿过来,扫了一眼,突然目光一顿,问:“你不是最想去冰岛吗?”
怎么填了撒哈拉沙漠?
沈蓉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搁,问:“这种表填完,你们还要和客户讨论?”
凌玿见好就收,将纸一折,收在大衣口袋里:“我没开车,这么晚了也不好意思让你送……”
沈蓉挑了下眉,看他:“所以?”
“所以……我在你这沙发上凑合一晚上?”
沈蓉没回答,只是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嘴角弯弯的。
凌玿只当她是在羞涩思考该怎么答应他,待她再抬起头来时,只见她晃了晃手机,说:“我帮你叫了车,五分钟后到。”
“……”
第二天一早,章成将凌玿的车从沈蓉的小区里取回来,刚踏进公司,就见董事长凌齐峰站在专属电梯口。
章成上楼,见凌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是父子俩久违的谈话。
凌齐峰坐在沙发上,凌玿给他泡了茶,坐在一侧。
上一次两人这么正儿八经地谈话还是四五年前,那会凌玿中二病发作,穿得花里胡哨的从瑞士逃回来。
凌齐峰将人逮住,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最后给了凌玿两条路,一是回瑞士完成学业,拿不到毕业证书不许回国。
二是,直接跟在付希安身边学习。
凌玿当然选二。
凌玿从小到大一直认为,有他哥凌峥在,家业轮不上他操心,所以从小就放飞自我。
事实上也是,自从凌峥接管公司以后,连凌齐峰都处于半隐退状态,开股东会议时才偶尔露个面。
凌峥做事激进而又不失稳妥,公司的业绩每年稳定上涨,股东的分红逐年增加。
这安逸久了,稍有风吹草动,人就躁了。
这不,才昨天的会议,就告状告到老爷子亲自来公司。
在那些叔伯们看来,凌峥就像是整个公司的安心包,而凌玿就是个炸药包。
一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来接管公司?
先不说公司利益,就是昨天会议上的态度,就一点都不尊老!
凌玿坐在一侧差点笑出声来,尊老?
那些老家伙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
当这里敬老院啊?
凌齐峰一大早坐在凌玿的办公室,一是做做样子,二还是做做样子。
总有人仗着自己是元老,想闹腾点事。
也有脑子不清楚的,被人当枪使。
次子在付氏锻炼过两年,能耐不见得多大,但也不至于被数落得一无是处。
凌齐峰喝了口茶,只交待了一句,该迂回的迂回,但该收拾的别手软。
喝完茶,凌齐峰起身,看了眼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才说了句:“你嫂子下周一手术。”
凌玿跟着起身:“我知道。”
凌峥的妻子韩悦突然查出风湿性心脏瓣膜病,在美国接受治疗,目前对外暂时封锁了消息,这也是凌玿回来接手公司的原因。
凌齐峰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问:“蓉丫头今年能带回来吃年夜饭吗?”
凌玿闻言,身体一僵,没吭声。
凌齐峰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戏,“啧”了一声,一脸鄙夷,瞧你这点出息。
一直等在门口的章成听到这话,心里替老板作答,别说带回家了,你儿子连蹭一晚沙发睡都没成功。
凌峥去美国分公司开疆拓土,凌玿接管国内业务,两个人职位对调,对谁都是一种磨砺,这是凌齐峰对外的说辞。
但凌玿知道,嫂子病情严重,凌峥人在美国,偶尔会去公司参加视频会议,但很多事大哥是顾不上的。
在消息还未被媒体捕捉到之前,他这边不能出太大的茬子。
回来的这几天,除了熟悉业务以外,他还得把今年所有的报表都过一遍。
等他走出大厦,已经晚上八点。
不知怎么,他又开到了沈蓉的小区,只是这次物业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小区。
昨天他是真的用结婚证忽悠进去的,事后,物业的小保安想起来才猛然觉得不对。
正常人哪有天天身上揣着结婚证的?
这结了婚的一家人,怎么会没有门卡?
幸好昨天没出什么乱子,这个变态,今天竟敢还来忽悠他?!
凌玿看着保安一脸马上要报警的表情,退回了车里,给沈蓉打电话,只是连打了三个,她都没接。
仁禾医院。
沈蓉刚做完各项全身检查才回到病房,刚进门就见床上放了只行李包,应该是沈聿帮她去公寓收拾的。
下午她去城南派出所送材料,一帮十八九岁的小青年在小饭馆里打了起来。
店主报警后,一伙十多人被拉来了派出所,正做着笔录呢,结果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都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脑袋是昏的。
打的时候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带着家仇国恨似的猛揍对方,沈蓉完全是被误伤的,摔在地上,手肘轻微骨裂。
她坐到床上,左手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右手刚想去拿行李包,突然一阵嗡嗡的声音。
沈蓉凝神听了半天,才发现是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着凌玿的名字,沈蓉犹豫了下才接起,那边直接说:“你能和物业说一声让我进去吗?我有话和你说。”
沈蓉一愣,问:“你在我家小区门口?”
“嗯。”
沈蓉转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
他眼皮直跳,总觉得今晚必须要见到她,好像会错过什么事似得:“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沈蓉坐在病床上,眼底是自己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臂,不怎么疼了,但有点难受。
她想了想:“那你电话里说吧。”
那更不行!
电波怎么能表达出他的情真意切?
凌玿:“电话里说不清楚。”
沈蓉:“你口吃?”
凌玿降下车窗,看了眼门卫室里还在盯他的小保安,说:“反正你要么让物业放行,要么干脆你下来。”
最好是下来,正好能和物业正正他的身份。
沈蓉无奈,只好说:“我不在家。”
凌玿一听这话,收回视线,连着问:“这么晚了,你在哪?还在加班?那我去接你下班。”
沈蓉已经听到电话那头车子发动的声音,忙说:“我在仁禾,你别……”
来字还没出口,凌玿已经将手机往副驾座上一扔,车子开了出去。
电话没挂断,里面传来轰轰地油门声,沈蓉想吼一句你慢点,想想他也听不见。
门突然被推开,沈蓉转过头见是沈聿,随即收了电话放在柜子上。
病房里的灯开得很亮,沈聿走近,大约是刚下手术台,眼下皆是疲色。
沈蓉抬头问:“你下班了吗?我一个人没事的,你下了班就回去吧。”
仁禾是付氏投资的私人医院,这儿的护士她几乎都认得,何况她住的是VIP层,有什么事直接按铃就成。
她就住一夜,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没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沈聿没接话,站在床前,面容清冷,这张好看的不苟言笑的脸,沈蓉看了二十多年习惯了,不甚在意。
沈聿问:“现在脑子清楚吗?”
沈蓉正准备整理衣物,手伸到一半,笑着回头道:“当然。我又没撞到头,怎么会不清楚?”
沈聿盯着她,目光森然,突然伸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朝她一扔。
沈蓉的视线里,只见一道红色的抛物线,然后落定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