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屋还是在楼上,到底在这儿住过几天,阮橘很快就熟悉了这里。只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盖着被子,怎么都暖和不起来,就这么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才总算睡着了。
其实现在比起从前已经好很多了,她以前用的被子可没这么松软暖和,但睡过了炕,再睡这床,就觉得不行。
阮橘早上又是准时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手跟脚都是凉的,她没继续赖床,忙就起来了。
楼下熟悉的早餐香味已经弥漫开了,是油条,还有包子。沙发跟前放着炉子,她目光转了一圈没看见老爷子人,就过去坐下,忙伸出了手,感受到暖意触碰之间,然后扩散开,她不由舒服的吸了口气。
没一会儿,老爷子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冒着热气。
阮橘忙打了个招呼,有些好奇老爷子干嘛去了,几天之后,她才知道,老爷子有每天早上起来打拳的习惯,而且持续了很多年。
但她之前跟孟骁来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
阮橘心中一转,想到了孟骁,老爷子可能,是想跟他多待会儿吧。这样一想,她不由笑着摇头,只觉着爷俩相处起来实在别扭,但那是孟骁的事情,他有他的想法,她就也不会多说多劝。
阮橘受够了别人自以为是的,所谓为你好的劝说,所以她绝不会这样做。
换了个地方,对阮橘的安生日子也没造成多大影响,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卧室里,摆弄些针线。
之前接的单,赶在月中之前都做的差不多了,毕竟找她做的人都是想着过年要穿,而在做完之后说不定要修改,要让出一段时间,好在她手艺还不错,大家都挺满意的,也没人多说什么。
这片住的人家不少,差不多都是和老爷子差不多等级的。
之前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安静,可这会儿到了年关,那叫一个热闹,相比之下,老爷子这儿就显得有些太安静了。
上次阮橘也认识了几位邻居,这次也都来找过她,一块的还有些其它人。
阮橘倒是看出来了,有不少人都对自己感兴趣。
这人一多,有和善的,也有不和善的。
其中最让阮橘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姓付的女人,都叫她付姨,四十来岁,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说话总是带着刺。跟她来往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阮橘不愿意生事,而且她知道,对于这种人,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沉默了,沉默了,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她认真想了想之前的事,最后学了孟骁的样子,敛了表情,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淡淡的收回来。
事后拉着她出去玩的邹静文笑的止不住,弄得阮橘都有些莫名。
“怎么了?”阮橘忍不住问。
邹静文是右边邻居邹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三,比她大三岁,也是个话不多的,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和阮橘格外合得来。
也是她总爱带着阮橘出去溜达,俩人最合拍的一点是,都不爱说话,但是喜欢听别人说。
“我就是想笑。”邹静文抿着嘴,嘴角两颗浅浅的酒窝衬的她的苹果脸格外甜。
阮橘只好无奈的看她。
“你那表情,跟谁学的?”
“怎么了?”
“气人呗!”邹静文笑呵呵,“你那么一下子,看人就跟看路边的草啊树啊的,轻飘飘的,能把人气炸。”
阮橘恍然,原来是这样?
之前她只看见过孟骁对别人做这个表情,虽然记住了,但因为孟骁对她时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稀奇。
事实证明,这样的表情效果好到阮橘超出预料,几次下来,那个女人看起来都要气炸了。
“不愧是费兰芝那女人的儿媳妇,跟她一个德行。”付兰草咬牙一句话脱口而出,冷笑讥讽道,“真不知道在傲气个什么劲,都让人给抛弃了,还整天板着个脸。”
“我还以为她多有志气呢,说走就走了,结果还偷偷生下个孩子,还养大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孟家的家产。”
阮橘听了,眉慢慢皱了起来。
“你在说谁?”
“孟骁他那个妈喽。”把话说出口,付兰草冷静了些,捋了捋头发,有些阴阳怪气的说,“还让孩子姓孟,要说她没那个意思,谁信!”
阮橘觉得自己该很有气势的辩驳几句,但她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她很干脆的拿着杯子站起身,一杯水全泼付兰草脸上去了。
“啊?!!!”付兰草都懵了,尖叫着去抹自己的脸。
“冬天水凉的快,不烫。”阮橘吸了口气,按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后知后觉有些不安,但手都动了,就算不安,也不多,就一点,俗话来说,就是破罐子破摔。
“你!”付兰草伸手直直的指着阮橘。
“教你怎么说话,怎么做人,是你长辈的事,是你家里人的事,跟我没关系。”阮橘后退一步,认真的讲道理,说,“但你当着我的面嘲讽我婆婆,我这个当晚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今天非得替你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付兰草气的几乎发蒙,冲上来就准备上手。
今儿个是在邹静文家里玩,左邻右舍都过来凑热闹闲聊,从刚才付兰草开口时,一些人就看了过来,这会儿眼看着她要动手,忙过来拦人。
“你们拉我干嘛,别拉我!!”
“和晚辈计较干嘛,再说你说的那些事不像话。”
“那她泼我水就像话了!”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可不能动手。”
付兰草的尖叫声和周围人的劝说声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格外热闹。
阮橘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她现在走会不会不太合适,旁边的邹静文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走。”
她点了点头,溜了。
进了孟家,阮橘脚步慢了下来,不由有些忐忑,她好像闯祸了。
“爸。”老爷子正在屋里看报纸,她见了忙打了个招呼,纠结着怎么开口。
“嗯,隔壁怎么了,这么吵?”孟鹏飞倒是先问了出来。
阮橘额了一下,慢吞吞坐到沙发上,把刚才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一说了。
一抬眼,就见老爷子的脸阴了。
“不像话!”孟鹏飞一伸手,把沙发拍的震天响。
“爸,我、”阮橘吓了一跳,小声开口,想说她可以去认错,但她觉得自己没错,话就说不出口。
“这个付兰草,之前就不像话,现在还欺负起晚辈来了,你等着,爸给你做主。”孟鹏飞说着就风风火火的站起身,朝外边走。
啊?
这和阮橘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跟了上去。
孟鹏飞没去邹家,直接朝着另一家去了,连门都不进,站在外面大声道,“老张,出来。”
没多久,一个瞧着比他年轻点,但也有五十来岁的人笑着出来了。
“李叔。”周围的叔伯之前阮俊和孟骁来的时候,都跟着老爷子见过,这会儿忙打招呼。
“你别叫他叔。”孟鹏飞冷笑。
阮橘顿住,眨了眨眼,据她听说,那个付兰草是眼前这位张叔后娶的媳妇,但和孟家不同的是,他是主动和前妻离婚,然后娶得付兰草,而且据说结婚的时候付兰草肚子都鼓起来了——
当然,都是听说。
“这是怎么了,老爷子生这么大气?快,屋里坐。”张明远有些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说。
孟鹏飞压根就不准备进门,直接站在门口就把刚才阮橘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么大的动静,那边邹家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阮橘偷偷看了眼,觉得这也太快了,怕是有人一直注意着她们家的动静。
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够老爷子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呵呵冷笑着说,“这是你媳妇,你家的人,你就说,有没有这样当长辈的?当年的事怎么回事,老伙计们都知道,你也知道。”
“当时的婚,是兰芝她主动要离的,可你听听你媳妇怎么说的?”眼看着张明远要开口,老爷子压根不给他机会,说起话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客气,道,“怎么,她闹死闹活大着肚子非要逼你离婚,然后现在又算计着排挤你前面那几个孩子,这会儿就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了?”
“她算什么东西!”
阮橘站在后面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眼睛发亮,这嘴也太厉害了。
第46章
嘶——
一瞬间,阮橘似乎听到了许多筹齐声。一抬眼,就见刚才还在邹家的人都在往这边走,老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亮堂,估计都听到了。
付兰草站在其中,瞧着身子还晃了晃。
张明远被老爷子几句话刺的脸发僵,阮橘几乎以为他会发脾气,正在想该怎么护住老爷子,结果就见他脸上又挤出一个笑。
“是她不对,老爷子您消消火。”他诚恳的说。
阮橘心下一松,就见跟着张明远出来的两个年轻人脸上划过一抹怪异的笑。
好像是讥讽,又好像是习以为常。
“不对,一句不对行了吗?”孟鹏飞却不肯轻轻放过,继续说。
张明远直接看向付兰草,大叫一声,“你给我过来。”
自己的媳妇自己清楚,付兰草什么德行他心里门清,当初年轻的时候,付兰草就和费兰芝不和,嫉妒人家比她受欢迎招人喜欢,当初费兰芝和孟鹏飞离婚,她没少在家性子爱乐活,这些年也没少偷偷跟人小胡,可他没想到她会那么蠢,跑到人家儿媳妇面前说这个话。
哪怕都住一个院里,职位也是有高低的,要是占理也就算了,可这件事压根就不占理,他可惹不起孟鹏飞。
付兰草踌躇着过来,脸发白,再没有了之前面对阮橘时的张扬气焰。
“明远。”
张明远抬手,似乎准备扇过去,付兰草下意识躲了一下,周围的人立即劝了起来。
打女人怎么行呢。
“你,你、”这一巴掌到底没落下去,或者说,本来就是做给老爷子看的,张明远扫了老爷子一眼,看他没反应,心里顿时有些没底,然后继续呵斥,“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吗?整天胡说八道些什么?”
付兰草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认错,“是我的不是。”
“这话该跟谁说?”
“是我之前乱说话,老爷子您别生气。”付兰草转而看向老爷子。
“哼。”老爷子一声冷笑。
他就是有不满,也只会冲着张明远,而不是对着一个女人。
见状,围观的人心里都是一松,老爷子不开口,她们觉得这件事大概就能这么过去了。
“管好你自家的人。”
老爷子撂下一句话,背着手走了。
阮橘转身跟上,眨了眨眼,还有些怔愣。
老爷子之前张嘴说的那么狠,她还以为要吵一场,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结了?那位张叔也太好说话了吧?莫名的,她有些不踏实。
付兰草站在原地,脸发烫,总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看她。张明远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扯进屋。
经过老爷子刚才那一遭,两人面子里子差不多都丢完了,这会儿谁不知道张家的那些事儿了。
“爸,之后不会有问题吧?”孟家,阮橘忍不住小声问,还是心里不踏实。
但凡一个要脸的人,在被老爷子指着脸这么骂了,心里肯定都要记恨的。
孟鹏飞笑了一下,只说没事。
老爷子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她仿佛恍然间看到了孟骁,阮橘的心却是一下子就定了。
之后几天,直到过年,阮橘都没再看见付兰草。
一转眼就是大年二十九了,孟家还是只有阮橘和老孟,她问过才知道,孟骁上面的几个兄弟姐妹们都离得远,过年很少能回来,今年也是。
这一年,阮橘是陪着老爷子一起过的。
大年三十夜里,她在厨房跟大厨一起张罗了好几个菜,老爷子还偷偷喝了两口酒。
夜里不知道谁家放了炮,给有些安静的孟家添了些年味。
过完年,初二。
孟家姐妹俩,孟知书,孟知棋姐妹俩都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阮橘不清楚孟家兄弟姐妹们的排行,只是看着两人都四十来岁,样貌不算苍老,可见这些年过得也还行。
孟知书带了一个小子,叫杨运和,孟知棋带了一个闺女,叫贺珊,都是家里还没成家的老小。在此之外,孟知棋还带了一个孙子,叫贺安民,才三岁,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乍一见面,几人表现的都很和善,两个年轻人显然对阮橘有些好奇。
小孩子倒是挺愿意找阮橘的,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孟知棋叫回去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她客气的说不能麻烦舅奶奶,但很显然她并不喜欢让孩子跟阮橘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