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长命百岁——给我一杯福灵剂【完结】
时间:2024-03-16 14:39:46

  容凛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他眼神中久违地含着几分孩子气般的故意:“只是冒昧问一句,姑娘可否能指点在下出去?”
  陈淼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她眼神略做躲闪,手指一伸:“这边吧。”
  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迎光的缘故,陈淼总觉得面前这人望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洪流在缓慢而晦暗地涌动。
  见状,容凛弯了眉眼浅笑一下,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欲走。
  “公子,公子等一下。”
  陈淼忽地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容凛停住动作,回侧过头,抬眉,以认真的眼神询问。
  陈淼鼓足了勇气,微微向前探着:“你今天,也是来赴宴的吗?”
  容凛顿了顿,继而敛了微笑,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可以是。”
  *
  “快去通知夫人和羡儿,就说陛下来了!”
  方淮忙喊管家给家里人传消息。
  管家自己晓得其中轻重:自家大公子至今只能被称呼为一声大公子,不就是因为陛下设置的考试吗?得此良机,阖府上下自然期望大公子能一举博得陛下青眼。
  方羡脚下匆匆。
  此番容凛微服出巡来得突然,可到底来得意外不如来得巧,若是席上将方淼引荐过去……日后也不妨成就一桩美谈。
  想到这,方淮更加镇定起来,步伐也越发从容。
  而作为被方伯爷寄予厚望的美人,早早被告知将在稍后被冠以方姓的陈淼,此时正承受着方蕴兰不知是真是假的娇嗔。
  一见着人,后者忍不住略微加快速度步出了门槛:“淼淼妹妹,你去哪儿了?可是要我一番好等。”
  方蕴兰身后,跟着一串低眉敛目的侍女。
  此刻周遭却陡然安静下来,陈淼突然抬眼望去——府苑精巧,草木楼阁交相辉映。
  再转头,迎上方蕴兰担心过后的眼眸,陈淼忽然笑了,美人如画:“……突然有些紧张,就叫人带我出去走走,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叫兰姐姐担心了。”
  方蕴兰安抚地笑笑:“你没事就好。”
  尔后,方蕴兰牵住了陈淼的手,将她带往宴会的前院。
第10章
  额头光洁饱满,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乌发泻墨,衣袂当风,肤色一如凝脂雪玉般皎洁。来人眼波流转间,便令满目芳菲失了颜色。
  当的是,惊鸿一瞥,再无美人。
  这是陈淼出场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时下京城并不曾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男宾和女宾分得并不很开,隔了一道人工花池和一座院内凉亭罢了。主要还是一干贵妇人小姐们见证一场,尔后方伯爷宣布一声,继而才会在众人瞩目中完成仪式。
  但无论是女子还是远远望来的男子,都不约而同看直了眼睛——天底下竟有人能生得如此好看!
  陈淼确实生得很美。
  不过对于在场善于做戏的诸多人而言,女宾们回过神后的心思有多复杂自不必多说了,男宾里头就算真的有人当场起了心思,但为了表现自己是不慕颜色的端方君子,无论是迎着对面母亲妹妹夫人儿女的冷眼,还是单纯只在美人面前图表现,一个个当即变得更加正直端方。
  于是陈淼露面伊始,宴会的氛围陡然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常乡君赞叹的声音才蓦然响起:“当真绝色美人!”
  仿佛她当真是第一次见,又是第一次忍不住便看呆了似的。
  平德大长公主历经三朝,始终简在帝心,延至当今,也是宫里常常降人下来关心问询的,而常宁作为她最疼爱的嫡孙女,自然少不了人给面子。
  登时,便有人初初醒转过来,欢喜地附和道:“是极是极!”
  忠勇侯夫人赵氏佯装嗔怪:“还是常宁你这见惯了美人的,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哪像我,十几载过去了,尽在家对着谢宽他们父子几个大老粗,眼神都不好使了。一见这美人儿啊,眼睛拔都不想拔-出来!”
  “伯府好福气啊!”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恭喜恭喜!”
  ……
  陈淼从没见过这阵仗。
  话又说回来,她向来就没什么身为美人的自觉。
  过去的十六年,她和阿爹相依为命,虽然没有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未曾挨过饿,因着她漂亮懂事,陈全又格外心疼女儿,更从没挨过一根手指头的打。即便原本在村子里,大家过得都不宽裕的情况下,伯娘婶子还有许多的小哥哥小姐姐,也乐意主动给她东西吃。
  后来,阿爹莫名开始变得忧心忡忡,但陈淼仍活得很快活,打扫缝补,做饭抓鱼,都是她再日常不过的事。
  偏生在不得不和方蕴兰走了之后,她突然就拥有了好多侍女下人,还又有了先生和嬷嬷,干活便省了,连掉根头发都有人抢着捡。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就要开始学琴棋书画,又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许多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好似她长得这副样子,就应该举一反三、闻一知十,做不到就对不起什么了似的。
  与此同时,陈淼也收到了许多从未听过的赞誉,她先前还心说是否是伯府上的人夸张,毕竟她觉得方蕴兰比她漂亮多了,也有气质多了。女先生和嬷嬷总是要拿后者当示范,身边的侍女丫鬟也时不时夸奖自家小姐。
  可如今落在宴会上,见周围人一个个的表现……陈淼忽然觉得,好像,似乎,她真的是生得很了不得似的。
  陈淼被一众人恭维得莫名心虚……
  除去一开始朝一水之隔的男宾那头瞥去一眼,之后陈淼再无回顾。
  忠勇侯府世子谢宽,半点不知自己刚刚才被自家母亲在背后吐槽了肌肉长相,遥望那道倩影,回过头,没忍住对着方羡露出了幽怨的眼神:“我说你——”
  我说你这混账怎么在家耐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寂寞!
  方羡的面色却颇有些忧郁,竟颇有些时下女娘们追捧的遗世翩翩之态了——顺便说一句,当今陛下正是其中翘楚。
  方羡垂着头:“是啊,我小妹好看吧?”
  “那还能不好看——”
  电光火石之间,谢宽突然反应过来方家收女的意义:诚意伯府这是……有意向陛下靠拢啊……
  说曹操曹操到。
  竹荫道上,远远地看到有人来,为首的男子眉眼清贵,身形颀长,无需多说,谢宽脑海中已经自动给他叠加上了“仪态典雅”“晏然自若”等等光环。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内侍监汪顺和千牛卫大将军谢均。
  “陛下也来了?!!”谢宽惊愕,表情顿时微妙。
  方羡好像才刚回过神似的,声音不由低落:“嗯。”
  “那他这是……”
  联想到前几日,前朝右相麾下又和忠献王吵了一架,连谢宽他爹谢侯爷都特地嘱咐他最近少露头,该去大营点卯就老老实实点卯——
  谢宽觉得自己好像咂摸出了什么。
  一转头,对上兄弟那张云里雾里忧郁横生的面孔,谢宽咬牙:……真是带不动!
  金尊玉贵的陛下可以说他不过是在微服出访,在场之人不必多礼,但其余人真就敢听他的话了吗?
  自然不能。
  于是迎着陈淼呆愣的眼神,容凛被请上了上首。
  落座之后,容凛目不斜视地将右手随意放在了身旁桌上,那双手白净修长,别有一种白玉般的清颀。
  陛下浅笑,在旁人看来却是不可捉摸:“孤听闻诚意伯府上有喜事,于是便想来凑个热闹。”
  众人诺诺称是。
  于是容凛也跟着露出从容却不容置喙的姿态:“既然诚意伯家里事忙,大家也翘首以盼,孤也不多打扰了。”
  “那贵妃,就先和孤回宫吧。”
第11章
  陈淼承认,她对容凛的印象很好,不,应该说是十分好。毕竟他可真是陈淼对上后少有的眼神清澈又从容的人。
  可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是一国之主。
  要陈氏父女来说,当今陛下,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英明神武。
  当今虽为中宫嫡子,却并非先帝长子。只是他实在惊才绝艳,人人赞誉。排在他前面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大他六岁,另一个大他五岁,虽也都是一时人杰,但萤火到底抵不过皓月,陛下十岁出头,治《易经》就和两个哥哥一般进度,连教学行走偶尔的冷门杂学都答得上来。
  有太子自小就表里如一的神识沉稳、雅人深致在前,未免对比得大皇子性情急躁,二皇子优柔寡断,其余序齿靠后的更不必说。
  陛下十六岁时,御极刚满一载,启用了寒门出身又不畏强权的京兆尹蒋临。
  后者以陛下为后盾,自此京中风气为之一清——曾有永嘉公主爱子、也是忠平伯府世子的嫡次子文辉以身试法,竟携妓出游当街纵马,波及者众,蒋临秉公执法,事后永嘉公主进宫向太后哭求,也无济于事,文辉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
  陛下十七岁时,率先提出在京都成立官方救济所,从被放出去的宫女或内侍里头选了会些技艺、算筹的人照看,监管也很完善。京城百姓时常路过,观之并称其为善政。
  陈淼身边就有个拿了遣散费离宫的阿姐,后者面上不无喜色地说陛下不苛刻,还特地跟掌事提起待遇,叫多提了些银子。
  而在去年,陛下微服出巡,正巧就碰上来四海楼有学子当街议政。他却安坐楼上,坦然自若听了个全程。期间,有几个人谈及今上时有所不敬。有同行人见势头不妙出言打断,谁曾想却激怒那几个生员,甚至殃及池鱼。
  彼时的“路人”,也就是陛下本人,不过对着冒犯付诸一笑,侃侃而谈,旋即将那几个学子驳斥得哑口无言。
  本来,此事已到此为止,偏待陛下走出门,竟叫路过的几位太学博士认出了身份……
  建邺风气不错,不如何禁言论,要说起什么京中逸闻,平头百姓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比如相爷家的三公子做坏了诗又被他爹揍了,平德大长公主的新面首比前边那个更高更瘦一点,广德侯府的少夫人昨日又捋起袖子提着刀去打外室了……不一而足。
  陈淼也是自幼就长在京城脚下的,有关当今的婚事,也跟着听进去一耳朵:远的不说,有陈国公家的二房长女杨清涵,家风清正,诗书皆通;骊山院长的孙女燕琳,冰雪聪明,文采华章,其书法诗在整个书院都是一流;以及隐隐为京城第一美人名头隔空相争已久的伯府千金方蕴兰,和汴州刺史幼女赵皎。
  近的,还有后起之秀,乃太后芈家的旁支小姐盼春,长得美,就是身份不太够……
  以上,听过也就罢了,这些贵人们的名姓到底飘在云端。
  陈全陈淼父女俩感觉自从陛下治下,日子越发好过了,才是真的。
  陈淼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陛下后宫中的一员。
  但是……
  “陛下就是陛下——咱爷俩眼里的问题,对陛下他老人家来说,就不算麻烦。”
  应贵妃所求,尔后已被接到皇家别庄的陈全笑呵呵道。
  陈淼听了下意识反驳:“陛下哪里老了?”
  到现在,她的小脑袋瓜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嘴上却说着:“我瞧陛下长得可好看了!”
  陈全坐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可打心眼里又有点高兴。
  不过他一向是个好父亲,自是满嘴答应:“那就好那就好。”陈全笑眯眯道,“既然是陛下,那阿爹就放心了。”
  ……暂时放心了。
  确认自己是被陛下着人从诚意伯府别院强势地接了出来,陈全心里着实舒了口气。
  尽管诚意伯府给予的待遇十分优渥,阖府上下对他们父女俩的处置似乎也言之有理,但和女儿分离多日后,陈全有如惊弓之鸟,实在忍不住越想越害怕——他出身不高,但毕竟在皇城根下谋生,有关高门的秘事传言就听过了不止一箩筐。
  陈全曾计较过将女儿嫁到附近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比如他村里族长,就是里正家。他这边透了一丝口风,里正孙子自然是愿意的,可族长夫人不同意——里正孙子已经是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交际难免,陈淼若为新妇,容貌就太过分,也总不能一直带藩篱或往脸上涂灰遮掩真容,就像她去集市买鱼时候一样。
  偶尔,陈全也筹算着:要不然,就狠狠心咬咬牙,在京里找个名声好家里又和气的贵人,叫女儿嫁了得了;
  可门不当户也不对,做妻做妾是两说,再者,若是女儿被欺负了……
  但话又说回来,总不能真叫女儿做了老姑娘吧,谁家女孩十六岁了还未定亲……
  总之,被诚意伯府强接上门,在陈全看来,就像心里悬着的那根扁担终于落下来了,是祸非福。
  如今,距离陈淼被陛下当众亲口封妃,已过去三日。
  “……虽然阿爹没想过,有一天爹的小阿囡能成为贵妃,但以后除了陛下,应该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陈全笑得真心,嘱咐女儿说:“哦对了,还有太后。阿淼,如今你也是做人媳妇的人了,要好好侍奉婆婆。不过咱民间传说太后娘娘一心礼佛,也是个和气人。”
  陈淼似懂非懂地点头。
  有关这事,陈全已经思量了不是一日两日,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还有皇后。”
  戏文里说一入宫门深似海,陈全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忧心忡忡地向爱女诉说纠结:“将来陛下要是娶了皇后,你还是要老老实实跟人请安的——爹这样说的没错吧?……不然,你跟陛下要个人提前好教教你,就之前周嬷嬷那样的。”
  父母爱其子女,则为之计深远。陈全却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从天而降的贵妃之位,父女俩都是两眼一抹黑。
  他只能尽己所能去周全。
  陈全笨口拙舌道:“要是,要是将来皇后不好相处……”总之他闺女绝对不是那个不好相处的!“反正陛下家大业大,还有这么大的皇宫,你俩应该住不到一块去!”
  陈全倒是听多了京城富贵,但这富贵毕竟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只前些日在诚意伯府的亲身体验,如今会想起,已足够吓坏了他心神。
  此时陈淼却不知为何开始发呆,闻言,她缓了一下,才愣愣地点头。
  “不过,”陈全咬咬牙,小心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跟告密似的悄悄凑近,“要是她主动欺负你……乖囡你可不能干等着吃亏啊!你……你就去求陛下,求陛下护着你——千万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陈淼:“啥?啊?啊!哦……”
  陈全继续嘱托女儿,脸色一会儿好看,一会儿担忧。
  眼见着自打进了诚意伯府一遭,就愈发多愁善感的阿爹,陈淼终于清醒了。
  她不好跟阿爹说,陛下嘴上虽封了她做贵妃,自那夜后却从未在她房里过夜——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