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南也扯了个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洗漱结束该梳妆打扮时,许卿南才发现天启城里的人似乎都喜欢满头金银首饰的搭配,她看着这满匣子的金灿灿首饰,最后只选了几样玉饰作为点缀。
许卿南到皖堂的时候,崔梓和坐在主位上,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左边坐着的两个少女也面若娇花,完全是遗传了她们母亲的美貌。
许贞怡见来人身姿曼妙,想着她这个堂妹应该也是个美人,可是见了家中长辈却还一直戴着帷帽,实在是有些不懂礼仪。
“卿南,既到了家里,为何还要戴着帷帽呢?”
“回叔母,侄儿心里惊怕,不敢见人。”
崔梓和听了更加心疼,小小年纪经历这等吓人的事情的确也不容易。
“别怕,我们都是你的家人,等你叔父回来了,我们还要一同吃上一顿家宴呢!”
崔梓和话语温柔,意思却很明确,现在不脱帷帽晚上也得脱。许卿南想了一会儿,终于慢慢伸了手。
失去了帷幔的遮挡,那一张动人心魄的脸才显现出来,崔梓和登时瞪大了双眼,许倾怡则是直接惊叫出声:“雪娘子!”
许卿南福了福身:“叔母,侄儿从未来过天启,却不知怎的会有那幅画流传于世。”
许贞怡搅着手帕,仔细地回忆着:“那幅画也确实从未听闻过作者是谁,画的又是谁。只知道四年前横空出世,在天启掀起好一阵风潮,到如今都未曾停息。”
崔梓和思索片刻:“卿南莫担心,先坐吧。等你叔父回来,他总会有办法的。”
不一会儿又叫来府里的人事总管和管家,吩咐下去谁都不能乱传。
二人走之前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许卿南,也是大吃一惊,旋即便明白了夫人的用意。
安排好后面的事情,崔梓和又问起许卿南在北境的日子,许卿南都一一回答。
说到祖父去世的时候,许卿南不禁有些难受,崔梓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老侯爷是个顶好的人,只可惜……唉,不说了,又惹得你伤心。”
又聊了一会儿,许贞怡问她可用过什么美容养颜的膏药,许卿南摇头:“北境苦寒,并无这些东西。”
“那真是太羡慕堂妹了,如此天生丽质。”
许贞怡一旁的少女从一开始就沉默着,只是直直地盯着许卿南的脸,似乎是看呆了。
几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下人忽然来报,老爷已经回来了。
“叔父……”
许卿南无知觉地念了一句,未料想下一刻真的有个清瘦儒雅的男人出现。
“爱侄!”
“侄儿见过叔父。”
许江宸连忙扶起了她:“听闻你在路上遭了山贼抢劫,可有哪里受伤?”
“并没有。”许卿南摇摇头,“还是多谢叔父派人来救了侄儿。”
许江宸闻言皱眉,他今早才收到的消息,昨晚何时派过人过去?
但此时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他立马派人准备宴席,崔叔母揽住他:“大人不用再叫了,妾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一行人又转去了旁厅,可许卿南却因为方才叔父的反应有些怀疑。
那个人不是叔父派来的?
她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卫叔跑去哪儿了,她拦住管家的问了两句,得知卫叔在牵好马之后就离开了。
“居然……”
还没等许卿南心里骂完,叔父又叫她过去了。
一度安静的家宴吃完,许卿南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千里之外。许府的家风似乎很好,叔父叔母也非常善良慈祥,许卿南不太明白为何祖父一直说叔父是走旁门左道的小人。
吃完饭,许江宸说要和她谈谈。许卿南便跟着叔父一块儿去了书房,甫一坐下,叔父便问了她关于卫叔的事情:“那个人,管家跟我说了。他跟你说他是我派去的吗?”
“…并没有。”许卿南没有说谎,因为卫虞确实没说过他是谁派来的,只是许卿南先入为主这么以为了,“是侄儿乱猜的,他应该是路过的侠士吧,也确实救了侄儿一命。”
许江宸点点头:“确实该好好答谢一番。”
许卿南犹豫了许久,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叔父笑了笑:“不要紧,我们都是家人,放松些。画像的事情,叔父会帮你解决,不过可能今后一段时间,你还是得带着帷帽出门。”
这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和难事,她点头答谢,局面又陷入沉寂。
“叔父……”
“卿南是不是想问祖父和叔父的事情?嗯,叔父以前是做了一些事让你祖父不喜,但是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了,叔父还是希望卿南不要知晓太多,这也是为你好。”
许卿南当然明白叔父的苦心:“那叔父为何…”
“为何叫你来天启?”许江宸把手中的书卷放好,“叔父的手没那么长,没法伸到北境去,也没有其他地方的亲戚。你若来天启,叔父才能护你,为你安排好去处。”
从书房出来好久,许卿南还是感觉云里雾里的,但是好歹也不算坏的境遇。只不过她也猜到了,她既到了天启,又刚好十七岁的年纪,或许叔父是要为她指一门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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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王府,紫竹别院。
“稀奇,真是太稀奇了。”老远就能听到谢止炀的声音,一晃已到了房门外,慕昉南就算是想把人赶出府也来不及了。
一进门,照例是回头看看慕昉南墙上挂的雪娘子,看见还挂着,这才愤愤开口:“世子殿下还真是随心所欲啊,就因为你喜欢就让大家都不能看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谢止炀态度不好,慕昉南也不遑多让。
谢止炀看他那神情,自己一下就怂了:“不是你派人把印云坊里的雪娘子画作全买走了,还叫人家不许再卖?”
慕昉南闻言,眼里的嫌弃与烦躁似乎都要具象化了。谢止炀立刻明白过来,“哦,不是你啊……我还以为坊主说的贵人是您呢。”
“我像是这种人?”
谢止炀不敢说话,但点头如捣蒜。
慕昉南把手上看着的书一把扔了过去:“要么多看书,要么你就多去吃猪脑。”
少年揉了揉被砸中的额角,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话说,我还真没见过世子殿下喜欢谁呢,怎么现在寄情于画中人了?”
慕昉南起身走到那幅画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抚过画纸,什么也没有。
“我昨晚梦见她了。”
“谁?”谢止炀连忙凑到他身边,见他看着那幅画,忍不住揶揄道:“讲那么冠冕堂皇,世子怕不是少年怀春了吧!”
慕昉南一记眼刀,谢止炀只觉得后颈都凉了半截。少年面若冷峻,不说话的时候更显得不怒自威,他嘴里那个“滚”字的音才发了一半,谢止炀便自觉笑嘻嘻地退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话说殿下可听说了老镇北侯的孙女来天启城的事情?”
“从未听闻。”
“可惜了,这老镇北侯死了,那位女公子就独身一人,好在还有个叔叔。”谢止炀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往回走,“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叔父早跟镇北侯断绝了关系,诶,你猜那叔父是谁!”
“是谁?”慕昉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礼部尚书许江宸啊!”
谢止炀越说越激动,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又坐回了椅子上,慕昉南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礼部尚书?
慕昉南想起来了,似乎是个经常跟慕王作对的官员,听说为人还挺正直的。不过也是,朝里但凡有点骨气的都不愿与慕王交好。
慕昉南看着面前絮絮叨叨的谢止炀,“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止炀又一次被书砸中,见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赶紧走了。刚出房门没两步就忍不住“啧”了两声,“这小子,果然是有秘密了!”
“可是,他若真喜欢雪娘子,又如何能找到和那画上人同等姿色的小娘子呢?”
管家王有福匆匆与谢二擦肩而过,叩响了书房的门。
“世子,那位来信了。”
第4章 传闻中的世子殿下
在天启城里醒来的第二个早晨,许卿南还是有些不大适应。她拧着眉坐在床上,仿佛是一场梦,梦一结束她就回到了那个寒雪夜里。
卫虞消失得很彻底,许卿南也暂时放弃了找他的念头。那人说不定在处理他自己的事情,毕竟听起来就是个身份神秘之人。
天启城的气候远比北境温暖得多,换句话来说,其实整个南盛只有北境像被诅咒了一般,终年处在冬雪之中。即便到了温暖地,许卿南还是很习惯铺上几床被子好将自己牢牢裹住。
“卿南,你可醒了?”
门外传来许贞怡的声音,许卿南勉强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醒了,贞怡阿姊请进。”
“好。”许贞怡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二小姐,许卿南还未跟她有过什么交集。
许贞怡见妹妹又是一言不发,便主动向许卿南介绍:“这是我二妹,比你还要小一岁,叫她珍宁就好。”
许珍宁硬着头皮点点头,向许卿南福身请安。
“阿母吩咐我安排人为你做几身衣裳,我特来问问妹妹是想叫裁缝铺的人上门来量体选布,还是直接去到店里看?”
许贞怡一边说着一边拉她坐下,语气温和,颇有一副长姐如母的样子,“虽说如今若要出门妹妹不得不戴着帷帽,但是你毕竟初到天启,若是能出门看看我想也是极好的。而且今天天气明朗,甚是合适。届时坐马车出行,妹妹也不必担心会被别人看去了你的脸。”
许珍宁在一旁听着,眼神却充满希冀的看向自己这位堂姊。
许卿南大概猜到了许珍宁的心思,于是也顺着许贞怡的话答应下来:“想得周到,我也正有一览天启盛景的想法,那就有劳阿姊了。”
“好,那就等吃过午饭出门吧。”许贞怡点点头,“我先吩咐下去,叫那边准备着。珍宁,你陪卿南阿姊说说话吧。”
“是。”许珍宁点头,两人一同送了许贞怡出门。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许卿南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许珍宁却是端坐着一言不发。
“珍宁妹妹不必紧张。”许卿南淡笑着安慰她,许珍宁却猛地摇头:“不…不是紧张,是卿南阿姊太美,我不敢看,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在北境的时候,许卿南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张脸长得好不好看,没成想到了天启城却如此受追捧。
“你不必在意这些,除开这些东西,我只是你的堂姊。”许卿南凑近看她的脸,“而且呀,我看珍宁也是个美人胚子,再长大些说不定就能超过阿姊我了。”
珍宁一下红了脸:“阿姊莫要取笑我了……”
见堂妹终于放松些了,二人开始聊起了各自的爱好和府里的事情,许珍宁平日最爱看书和写字,而长姊贞怡则十分喜欢女红。
“我们还有个大哥一个弟弟,不过大哥半年前刚被送到鹿城书院去念书了。”许珍宁想了想,小声道:“大哥其实不是读书的料,脑袋太笨。”
许卿南心想这还挺可惜,毕竟叔父看上去就是一副聪慧过人的模样,没想到长子却没能继承下来。
“那,还有一个弟弟呢?”许卿南记得昨日晚饭也并没有见到第二个男丁。许珍宁仔细想想,拧着眉道:“那家伙和我是同胎双生,不过也是个笨蛋,叫许青椆。他与轻衣侯的长子关系很好,因此经常借住在谢小侯爷家里。”
“叔父不管?”自家儿子长期住在别人家里,叔父竟也毫无反应?
“不管。”许珍宁摇摇头,“谢小侯爷是天启城里出了名的翩翩君子,品性端正,才华横溢,出身还端正。许青椆能跟人家做好朋友那可是他的福气了。”
许珍宁看着文静怯弱,但是一聊起天来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和她细说了许多天启城里的故事,许卿南倒也乐得听她讲。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许珍宁还同她又讲回了谢小侯爷的父母。
抬眼一看阿姊已经坐在里面,许珍宁立马噤声。许贞怡发现平常少言寡语的妹妹居然也能如此健谈,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不过想来自己从小就被母亲特殊培养,教她各种女德与管家智慧,她确实很少关注到自己的妹妹,更别提有空和妹妹闲聊了。
“无妨,你们继续。”许贞怡一颦一笑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许珍宁哪敢继续说,她要说的可都是京中贵人的绯闻轶事,若是阿姊知道肯定是要说教她的。
许贞怡见她似乎是不敢说了,便扭头问许卿南:“卿南,你们都聊些什么,怎么见了我这个阿姊就不好意思说了?难不成是说些少女怀春的心思?”
她故意调笑,引得许珍宁脸颊通红,许卿南也被逗得笑起来,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期陆六吴灵吧爸而伍许珍宁只得避重就轻:“只是……只是在说谢小侯爷。”
“哦,青椆天天粘着的那位啊,听说倒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子。”
许珍宁也没想到自己的阿姊也会聊起这些,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倒是和他弟弟很不一样。”许贞怡也猜到了她俩原先该是在讲这些话题,便自己也起了个头。
“哦?有何不同?”许卿南倒是真的好奇,许贞怡笑了一下,示意许珍宁来说,后者吸了一口气,细声道:“谢小侯爷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样貌才学通通不及小侯爷,倒是调皮捣蛋,四处闯祸的能力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
许卿南有些疑惑:“如此顽劣,竟也无人管教?”
“谁叫他有帮手……啊!”
“诶?!”
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惊得车上几人都有些惊慌。马夫连忙在外面赔罪:“贵人恕罪,刚刚有匹烈马疾驰而过,惊到了咱们的马,这才惊吓到了三位女公子。”
许贞怡连忙回称无事,叫他继续驱车便好。
许卿南则偷偷撩开侧帘看向那疾驰而去的背影,似乎来头不小。
“那是何人?在闹市疾驰烈马,这该是要受罚的吧。”
许贞怡自然猜到了是谁,淡淡摇头:“普天之下,王城之内,谁敢罚他。”
许卿南不解,难不成那人就是皇上?可是皇帝不该更加以身作则?而且听闻陛下已经年过半百,又怎么可能是刚刚那位少年郎。
“卿南阿姊有所不知,那人是慕王世子。说来倒巧,他名字里也有个‘南’字,全名呀叫慕昉南。”最终还是许珍宁出来解释了一下,许卿南记着珍宁先前说过,慕王一路扶持皇帝,是当今朝中重臣,而他早年迎娶了长宁公主,与皇室关系更加密切。
看来那孩子就是慕王爱子,可一个亲王之子就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跋扈,皇帝难道也无动于衷?
许贞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用手帕捂嘴轻笑:“卿南你是不知道,慕王并不管教自己这个独子,他自小就是养在宫中的,十岁后才搬回王府。所以反倒是皇上对世子关爱有加,视若己出。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