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椆向来是个爱起哄的,看见他姐姐脸红的样子就忍不住调侃:“哦哟哟!没~干~什~么~聊天你脸红什么呀?”
许卿南用手指轻点许青椆的脑门:“你们这些男孩子呀,心就是大,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小姑娘!”
“就是就是!”许珍宁见有人撑腰了语气也硬起来:“他这种笨蛋呀,活该娶不到新妇!”
“好好好,是我不懂了。”许青椆举双手投降,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闲聊,终于走回醉花亭。
“那是……皇上吗?”
许卿南遥遥看见那个身着藤黄色锦袍的男人端坐在亭中,他身边即是太后和皇后,任谁也都能猜出来了。
许珍宁偷偷张望几眼,点点头:“是呢,皇上和姨母的感情真好啊!”
确实,看那皇帝还紧握着崔皇后的手,二人看着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卿南阿姊可听说过‘满城霜语半城金’的典故?”见许卿南摇头,许珍宁悄声为她解释,“这个呀就是说当年皇上追求崔姨母的时候,为她在全城的街道上摆上了霜语花,后来姨母出嫁那天,皇上又派人在街上撒金银赏赐,听说那些金银珠宝足足能铺满半座城的街道。”
许珍宁说完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我不指望我的郎君为我如此一掷千金,只希望他能真心待我护我。”
许卿南看小姑娘的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林公子是这样的人吗?”
“啊?!他……”许珍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大片,她横竖回答不出来,刚好她姐姐来了:“卿南,你再问呀,这丫头就要羞死了。”
许贞怡也恰巧回到了醉花亭,身后还跟着那位卫家的公子。
两边互相问安,似乎是天生的姐弟情结,许青椆对这位准姐夫并无太多好感,卫子明只能用快撑不住的笑容应对小舅子的白眼。
她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赶上大多数人到场的时候,所以只能见到那些贵人马车停在府外。而如今要走时大家是都聚在了醉花亭前。但人一多起来,许卿南就格外引起他人的瞩目。
抛却她头顶帷帽不示真容不说,光她镇北侯家孤女被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叔父接到都城这件事,就很能引起京中贵妇人的议论。
更别提,她手上居然拿着一朵耀目的寒地花。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许贞怡也有些疑惑,悄声问道:“卿南,你这寒地花是谁给的?”
许珍宁和许青椆两个心大的现在才发现他们卿南阿姊手上拿着的是象征皇家荣誉的寒地花。
两人在后面猜测着可疑人选,每支花只有一朵,而寒地花如此特殊自然是只有皇亲贵胄才能拿到。今日几位皇子都来了,还真有点难猜。
六大王年纪过小,三大王早早定了婚事,难不成是太子?
二人相视,皆是一惊。
许卿南沉思片刻,还是如实说了:“是慕小王爷给的。”
后面的一对姐弟听不见前面二人的低声对话,还在研究太子殿下到底是如何对他们卿南阿姊心动的。
许贞怡大吃一惊,面上却不能表露。她手不停地揪着那块手帕,心中疑惑:“慕小王爷居然会与人换花了……你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许卿南如实说了她遇见慕小王爷的过程,临了离开的时候他硬要和自己交换一朵花,还与她说这无关男女之情,只是赞赏她这个人。
许卿南也不想要,可慕昉南却硬要她收了,不收她恐怕难走,为了哄这尊大佛开心,她便遂了他的意。
“这倒很符合世子殿下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时常无理取闹的性格。”许贞怡想想,这世子殿下莫不是还真记恨着印云坊里许卿南让他难堪的事情,要在赏花会上让卿南也尝一回?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心。
众人都往前走,一齐给皇帝请安,起身之后皇帝忽然点到了许卿南。她怀里那朵花不止周围人看见,亭中的皇帝也瞧见了。
“镇北侯府的女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许卿南再福身:“回皇上,臣女卑名许卿南。”
“卿南啊,你从北境奔波辗转到天启城,这一路辛苦了!”
许卿南连忙说了几句不辛苦的客套话,武成帝终于问到了众人翘首以盼的问题:“卿南,朕看你怀中的…是寒地花?不知是哪位公子送的?”
几位贵妇人也猜测着:“难道是太子殿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子刚好到了,见许卿南怀里的花也是一脸震惊。
皇后握着儿子的手:“怎么,不是太子你送的寒地花?”
太子不可置信道:“绝无此种可能!母后,且不说儿臣根本没拿花,最重要的是,那镇北侯家的女娘她脸破相了,说是一脸脓包,儿臣怎么可能给她送花?”
太子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皇帝瞪他一眼才收了声。
“唉,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太后其实早已知道是谁给的花了,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她那个好外孙又不知在闹什么了,是故意针对这丫头?
还是……
“回皇上,此花是臣给的。”
慕昉南匆匆赶来,站到了许卿南身边。
武成帝原本听到慕昉南叫他心中是无比开心,可是仔细一想居然是这二人碰到了一起,心下大骇。
“很好,此花原就是为了纪念季氏皇族带领大盛从北迁到南边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才做了家纹,卿南是北境长大的孩子,镇北侯也曾是驻守边疆的英烈,这花与卿南属实相配。”
武成帝一脸笑容将话说得滴水不漏,虽说慕昉南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显得他懂事一回了似的。
皇帝说完,便提到了她家爵位的事情,此事她说话也没什么重量,只能听凭皇帝的安排。
“朕意欲让你堂兄继承爵位,封你为郡主,封号就叫……‘北玉’,如何?”
许卿南知道这哪有说不好不愿的选择,而且皇帝确实是已经非常合理地解决此问题了,她也只能“谢主隆恩”。
赏花会到此就要结束了,即便许卿南心中再不情愿,她也被迫成为了这场花会的“主角”。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寒地花,她知道,这样的事以后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或许长久的戴着帷帽也不是办法了……
皇帝留下了慕昉南,即使后者的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
“阿南,实话告诉朕,你心悦镇北侯府家的女娘,是不是?”
慕昉南面无表情:“若臣说‘是’,陛下打算如何?”
武成帝摇摇头:“莫要和朕开这种玩笑了,朕知道你与她见了不过两次,连脸都不曾见过,如何谈得上喜欢。”
“哦?陛下对臣的隐私,臣的心思,真是了,如,指,掌。”慕昉南语气愈发冰冷,他最厌恶天家的一点即是他们这事事都要掌控于自己手中的自大。
皇帝见他语气如此不敬,倒也不生气,只是笑得意味深长:“阿南,你不明白朕的苦心,你与那女公子合不来的,别忘了,她是镇北侯的孙女,你忘了朕同你说过的那些事了?”
慕昉南冷哼一声,他自然不会忘记,皇帝在他幼时便常常讲起许家小侯爷将他劫走意欲谋害的事情。
他小时自然深信不疑,但如今……他连皇帝都无法相信,更别提这些陈年旧事了。
“陛下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臣离那女娘远一点,是吗?”
皇帝丝毫不掩饰:“是。”
慕昉南冷不丁地笑了,直接转身离开,最终也没有给皇帝一个准话。
皇帝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叫了身边的大太监让他去打点好京中风声,不要让这件事扩散。
慕昉南往外走,气得想笑,他随手一送,还真让皇帝着急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枝雪梅,举起来端详了几下,似乎……还真和那许卿南气质相仿。
话说,那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如若她不是出身镇北侯……算了,慕昉南发觉自己想得太多了,居然想起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皇帝这边心头被慕昉南气得都有些胸闷,建昭长公主陪着他出了长宁公主府。
“皇兄何必担心这么多,那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建昭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武成帝不可能容忍任何一点威胁到他的人或事的存在。
武成帝语气淡然:“朕常在想,是不是斩草除根最好。不然,还要担心慕王借她来做文章。”
“实则不然。”建昭摇头,她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年之事她未必知晓。皇兄忘了吗,朝中纯臣一派皆奉老镇北侯和他的长子为首,此女是镇北侯府嫡女,或许可利用她拉拢纯臣一党。”
武成帝心中也有了打算,不如剑走偏锋将她指婚给……太子。
二人各自离开,待到一个隐蔽的转弯处,建昭从马车上走下来,环顾四周确认没问题之后转到了另一辆马车里。
车上已经坐着一名衣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见建昭上车,举起茶杯敬了她一下:“长公主安。”
建昭自然地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来敬他:
“好久不见,慕王殿下。”
第13章 指婚
京郊南苑,卫虞骑着一匹枣红马匆匆赶到,他来之前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告知老太傅,此时门口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了。
那人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脸笑容地把他迎进去。
一路绕过亭台水池,他终于感觉那个坐在石桌旁下棋的老者。
似乎是知道他来了,老者落下最后一子定了胜负,将与他对弈的人叫下去了。
老人也只送到这儿了,卫虞阔步向前,老者没有回眸,声音却有些悠闲的意味:
“故人此次…为何而来?”
慕王坐得并不端正,或许是因其武将出身,性情更加豪迈。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镇北侯家的丫头?”
建昭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皇帝动了杀心,但是我劝他留着那女娘或许还有用。”
慕王冷笑两声:“长公主居然如此仁慈吗?还要留她一命。”
“哼,只可惜上次有人帮她,我已经折了一个礼部侍郎了,她居然也毫发无伤。”长公主话音刚落,慕王便插话:“说不定是那张柯找的人太次了,我早就说过,不如派我的亲卫去。”
长公主打量他两眼,这人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慕王才不会好心地派他的人干脏活。
建昭不欲再说谈这些,只是将话头说回一开始:“无妨,接下来无需我们动手。皇帝说不定会直接把那女娘许给太子。”
慕王点点头:“确实像他,疯子的做法。”
“要再添一把火才行。”建昭笑着,“你家阿南不是还没有娶亲,为他求一个指婚如何?他今天可是把花给了那个丫头。”
“让他娶许家的女儿?这未免是引火上身吧。”
“你以为他会答应?皇帝会答应?”建昭感觉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只是要为那个姑娘的故事再添点色彩,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寒地花给那个女娘?”
建昭摇摇头,笑容浅浅:“虽然他平时做事出格、放浪形骸,但是他聪明得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王心说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儿子”,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了解的必要。
一颗拿来吸引狗皇帝注意力的棋子罢了。
“长公主,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或许那个丫头的确一无所知。”
“就算她原本一无所知,别人也不会让她,永远一无所知。”
“谁?”
建昭笑而不语,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朝中的那部分纯臣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待一个合适的人和机会出现。
“或许你该顺便多派点人盯着老太傅。”建昭长公主下车前特意嘱咐了他一句,慕王再举杯:
“一定。”
谢止炀人虽然没去赏花会,但他一结束就收到了慕昉南参加并与女娘交换了花的消息,一时马不停蹄地赶到别院去蹲守。
慕昉南没有太多心思应对谢止炀的轰炸,只说自己的确疯魔了,随手就给了。
“随手给了?”谢止炀皱眉,“这么巧?”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慕昉南锁在了门外。
“诶?殿下!”谢止炀发觉这人心情不好,想想也是,似乎听说这花会皇上也去了,算了,还是自己去找些乐子吧。
谢止炀前脚刚走,后脚慕昉南摔门进房间突然铺开纸开始作画。似乎只有绘画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管家王有福是从小看着慕昉南长大的,可即便知道此刻他心情不好,还是敲门进了房间。
“有何事?”
王有福提着精致的食盒走近他的书案,脸上笑容和蔼:“世子殿下,长宁公主府上送糕点来了。”
虽然这对母子平日里关系不太好,但每隔一段时间长宁公主都会派人送一些点心来。世子虽然每次只是冷冰冰地叫他放在书案旁就好,但是王有福知道他几乎每一份都会吃完。
借着放食盒的功夫,王有福偷瞄了一眼那画作。是一个女子抱着一枝寒地花,脸上笑容娇俏。
“殿下画的真好。”王有福笑容憨厚,“是画的哪位美人?”
慕昉南抬眼看了一下挂在他对面的那幅雪娘子,没说话。王有福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关于今日赏花会的事,天启城里都传开了……”
王有福停住了,慕昉南手上画的动作确没停:“你想说什么?”
“老奴不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这件事,殿下有些冲动。”王有福摇头,“这下那位女公子不就成了靶子?”
他知道的,世子从前从不会针对哪个姑娘。
慕昉南顿笔,又沾了些墨继续:“正合我意。反正他们就想要这样不是吗?我这算是遂了大家意了。至于那个女娘……她是镇北侯的孙女,她父亲差点杀了我。我为何要可怜她?”
王有福深知不论在哪方面看,都很难要求他同情许卿南,可怜那位女公子……天启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既来了,就难免不变成众矢之的。
“我累了,你下去吧。”慕昉南挥挥手,叫人退下。
“是。”
良久后,慕昉南撑着头晕的劲儿画完了那幅画。他端详着,斟酌着,最后将画卷了起来。
慕昉南倚在躺椅上,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嚼着,思绪却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许卿南这边心情并不乐观,皇帝对她表现得十分仁厚,慈爱,甚至没有提到她带着帷帽这样不敬的行为。正是这样,才让她觉得奇怪。
太宽容了,与她了解到的,关于帝王的形象不太一样。
一路上许珍宁也难道没怎么说话,许青椆则是拧着月季花发呆,几人心中各有所想。
许贞怡静静道:“如今天子令出,世子赠花,卿南难免成为京中热议。或许或招致不善之人,不然……不然我让阿父为你谈一桩安定的婚事吧,这样或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