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路灯下。
司卿誉转头,镜片下的目光异常凌厉,周身骤然爆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甚至连话都没说,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周铭却觉得,一瞬间,他像是误入了什么禁区。
禁区里,强大而阴冷的毒蛇正用那双浅色的竖瞳静静盯着他,盯着他这个闯入他地盘,妄图带走他猎物的不知死活的人类。
抓着男人胳膊的那只手颤了一下,力道不自觉的就松懈了几分。
司卿誉漠然的扫了眼那只被吓到快要缩回去的手,糟糕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不悦敛眉,嗓音沉而冷的砸进了周铭的耳膜。
他说:“既然护不了她,就离她远点。”
分明不是什么威胁的话,分明他的语气那么冷静,但周铭后背却还是生了一层冷汗。
但他还是没放手,似乎在撑着最后一口气,妄想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争点什么。
两息后,他咬咬牙,“听说你是律师,那你应该很清楚尾随偷窥是违法行为。”
司卿誉凤眼眯了眯,冷冷道:“偷窥?”
周铭的心脏因为男人不善的语气猛然提起,他尽可能的冷静道:“不是吗?这几天只要依依出现的地方,你基本都在。如果不是偷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她?”
也不知道他哪句话踩中了男人的痛脚。
司卿誉脸色愈发森冷,眼神也越发阴鸷。
忽而,他嗤笑,“是吗?”
说话间,拽着许宜依的那只手猛然发力,毫无阻隔的将人直接揽进了自己怀里。
周铭的手也因此被甩开,力气大到他惯性的就往后趔趄了两步。
他怒了!冲上来就想挥拳!
却在拳头扬起来的那瞬间,震住了…
许宜依没有再反抗,她似乎很熟悉男人身上的味道,乖巧的就这么靠在了男人胸膛。
男人抬手,撩起她一缕发丝。
冷白修长的手指穿过女生的黑发,又慢条斯理的将发丝带到了他鼻底。
他低头,轻轻嗅了嗅。
再然后,转头乜他,言语间尽是不屑。
“现在呢?算——”
他勾了下唇,笑却不抵眼底,冷冷丢出两个字:“猥/亵?”
周铭完全没料到他会做这种动作!
他僵在原地,目次欲裂,“你在——”
话未尽,他瞳孔又是一颤。
就见许宜依倏然推开了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窃喜,却又看到许宜依定定的盯着男人看。
一秒。
两秒。
三秒...
许宜依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
那是周铭从未见到过的光景——
许宜依噔噔上前,刚才还抗拒他,不让他碰的女孩儿,这会儿双手大力的捧住了男人的脸,开心的叫:“是丝丝!!”
很快,她又瘪着嘴,非常自然且习以为常的对男人撒娇:“丝丝,我脚受伤了,我不能走路了呜呜呜,要背背。”
周铭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卿誉却没再管别人,摸了摸许宜依的脑袋,声音比刚刚温和了不知多少倍。
月色下,他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薄唇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轻声说:“好。背。”
第39章
这是周铭第一次见许宜依同异性撒娇。
印象里总是阳光明媚可爱朝气,同样也能独立自主到能处理好社团一切事物的女孩儿,原来看到爱的人也会娇气的缩进对方怀里,也会像恋爱中其他女孩儿那样无理取闹的向爱人撒娇。
原来,她也可以全身心依赖别人。
而不是在他提出可以帮助的时候,她说:我可以的,就不给社长添麻烦啦。
只有面对普通朋友才会不想麻烦对方。
往往喜欢一个人,你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给他“添乱”。
他只是那个普通朋友...
口袋里的两张门票突然就变得冰冷无比,紧贴着大腿皮肤,比夜里的寒风还要让人刺骨清醒。
这张门票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提前买好了,他以为自己有很多机会将票送给她,所以他总是让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想找个阳光正好、天气晴朗,他将票送给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在校园湖区漫步的日子。
但直到这一刻,看到司卿誉强势的闯入,又不容拒绝的将许宜依拖到怀里,而片刻前不让他碰的许宜依,这会亲昵无比的撒着娇让司卿誉背她走——
周铭满脸错愕,频频后退。
最后,错愕变成了失落、难过。
他转身离开了,背影看起来非常狼狈。
也就是这时候周铭才知道,想要表白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合适的时机,只要喜欢,你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话,都将会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而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定,无形之中,他已经将喜欢的女孩儿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司卿誉冷漠的看着周铭远去。
就在刚刚,周铭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样子,司卿誉以为周铭至少会做点什么,结果到头来他就这么走了,反倒让司卿誉有种占着岁数大欺负小朋友的无耻感。
他不悦的蹙了蹙眉。
对于周铭,司卿誉从最开始见到他,就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敌意。
这种敌意不同于对许宜依身边其他异性,比起幼稚的吃醋,还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
周铭乍一看和他太过于相似了,某个瞬间,司卿誉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谁的替身....
单论外表,周铭和司卿誉一样,长相清冷。
只不过司卿誉要比周铭多几分成熟男人的欲,帅的也更客观更扎眼。
周铭更多的则是清隽斯文。
简单形象点来说,前者就像被冰封的神明,遗世独立,不染世俗。
后者更像浑身书卷气的高冷学霸。
两人气质初见也是相近的,然而真正接触后就会发现,周铭只是长得高岭之花了一点,本人很温和,对熟络的人他也可以很热情。
这点司卿誉和周铭截然不同。
司卿誉的冷是由内到外,是骨子里就冷漠无情,仿佛世间一切都激不起他半分兴趣。他本人只会比他那张脸更加让人难以接近。
可往往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目标,势必会不择手段将猎物圈禁。
哪怕现在这个猎物被他亲手放出了牢笼,他也会像匹恶狼一样,紧紧坠在猎物身后,自虐一般的目睹猎物落入下一个猎人的陷阱。
而这个新的猎人,也会由他亲自来为自己心爱的猎物挑选,凡是不合格的,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撕咬出局。
疯狂、变态到不可理喻。
所以,周铭不论是在许宜依这里,还是在司卿誉这里,都已经出局了...
路灯映在司卿誉侧脸,他神色晦暗的收回自己漠然的视线。
许宜依见他半天没有蹲下,就捧着他的脸揉啊揉,不满道:“快点呀。”
顷刻间,司卿誉身上的寒气消散不见。
他垂眸看她。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河豚。
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还有小情绪了。
他牵了下唇,修长的食指抵住许宜依的脑门,将她轻轻推开一点距离,无奈却也宠溺道:“许宜依,我真是欠你的。”
许宜依眨了眨眼,把自己耳朵凑了过去,“什么呀?丝丝你在叫我吗?”
司卿誉无声笑笑,没再多言,转身半蹲下来后,对她说:“上来。”
许宜依眼睛亮晶晶,往后趔趄了几步,一个助跑!
“我来啦!”
司卿誉被她猛然一撞,惯性的往前倒去。
男人反应迅速的单手撑了下地面,另一只手本能的就护住了身后的人。
司卿誉轻斥她:“许宜依,别胡闹。”
许宜依不高兴了,耷拉下嘴角,“丝丝你好凶哦。”
司卿誉败给她了,点了点她额头,让她趴好别乱动,背着她起身。
才刚起来,许宜依就跟想起什么了似的,急忙抱住他的脑袋,把他脑袋当成方向盘操控着他向右看。
喝醉酒的人说起话来口齿不清还胡言乱语。
一会儿说瑾瑾丢掉了,让他去找瑾瑾,一会儿又说瑾瑾还在ktv唱歌,要回去和瑾瑾唱歌....
司卿誉“被迫”看向还靠着路灯杆坐在地上的陈瑾,原本的面无表情也变的无可奈何。
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他对还抱着他脑袋转来转去的许宜依说:“放手。”
喝醉酒的人没晕,他要先被她转晕了。
许宜依晃着脑袋,还在执着的让他看陈瑾,“带上瑾瑾嘛。”
司卿誉就发现,认识许宜依到现在,她不过喝醉酒三四次,他却次次都拿她没办法。
最后他只能任由许宜依继续遥控他脑袋,上前去叫陈瑾。
陈瑾迷迷糊糊睁开眼,伸着脖子凑过来看他大半天后,突然大叫:“卧槽卧槽!依依依依!快看,是前夫哥!”
前夫哥本人:“......”
司卿誉面色古怪,侧过脸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许宜依一眼。
许宜依双颊绯红,正笑的见眉不见眼,压根感知不到司卿誉危险的目光。
司卿誉懒得跟醉鬼计较,问陈瑾,“能走吗?”
陈瑾喝得没许宜依多,这会儿吹了风脑袋也稍微清明了一点。
听到有人跟她说能走吗,她狂点头,“当然!你等着啊,我这就起来给你走两步!”
司卿誉看她自己在那里扑腾半天也没起来,耐心告罄,直接伸手过去捏着陈瑾的肩膀,拎小鸡仔一样把人给拎起来后,对她说:“自己走?”
陈瑾被捏疼了,刚要骂,对上司卿誉那张冷脸,瞬间又被吓成了鹌鹑,点着头乖乖跟在他身边。
两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会看人脸色。
司卿誉轻摇了下头。
这时,安静在司卿誉肩上闭眼休息的许宜依被风吹的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收紧两条细嫩的手臂,把司卿誉抱的更紧。
司卿誉抬手,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又贴了贴她胳膊。
喝了酒的人,脸滚烫,但露在外面的胳膊冰凉。
他皱眉,背着许宜依往回走。
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喝醉酒的许宜依反应前所未有的敏捷,她立马就用双腿夹,紧司卿誉的腰,脑袋在他肩膀滚来滚去,抗拒道:“不要坐车,头晕。”
司卿誉安抚的拍了拍她脑袋,说:“不坐。拿件衣服就回家。”
许宜依听到后,紧紧钳着男人腰的两条腿才慢慢放松下来。
司卿誉伸手够到副驾驶的西装外套,动作别扭的给身后的人披在身上。
等许宜依胳膊没那么凉了,司卿誉拿出手机拨了郑艇舟电话让他来开车。
手机那边传来郑艇舟的哀怨,“我的活爹,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没老婆不需要休息,我还有老婆呢!”
听得出郑艇舟已经睡了,怨念大的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司卿誉无动于衷,将身后的人背稳,说了一串地址,道:“用你的备用钥匙。”
郑艇舟服了,“换车的是你,随便把我车扔大街的也是你,行行行,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司卿誉淡淡:“这辈子也欠不少。”
郑艇舟哽住,“也是。行吧,知道了活爹,马上就去呢活爹。”
司卿誉:“挂了。”
郑艇舟欸欸欸了几声,“先别啊,你人呢?有车你不开,你去哪儿?”
身后的许宜依嗫喏了句什么,司卿誉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偏过一点头,问她:“怎么了?”
许宜依不舒服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嘟嘟囔囔,“恶心,难受...”
司卿誉对那边的郑艇舟说:“先挂了,明天说。”
不等郑艇舟八卦,司卿誉就已经挂断将手机放回兜里,随后又单手拧开了刚才顺手从车里拿的矿泉水,把水喂到了许宜依嘴边。
许宜依似乎对这样的伺候习以为常,仰着头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又安静的躺在了他肩膀。
司卿誉拎着水,转眼又把差点撞到树的陈瑾拽了回来,操心的带着两姐妹回家。
这一路上,许宜依断断续续醒过好几次,每次醒来都要在司卿誉耳边叽叽喳喳好一阵。
一会儿说——
“丝丝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今天运动会,我们社团拿了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