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乘棠腼腆地笑了一下,抓着冯秀秀的手腕像是铁铐,她轻声说:“那你跟我大哥要抓紧了,我大哥今年也四十好几了吧?生了头胎以后,咋一点没个动静呢?医生都这样说了,你俩咋还不给他表哥生个兄弟出来啊。”
苏乘棠往陈解放身上迅速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不得的玩意,跟冯秀秀说:“我爹会中医,要不然让他给你跟大哥整个方子?”
一句话,气的冯秀秀和陈解放夫妻俩齐齐站起来。
陈解放觉得自己男性尊严被践踏,拍着桌子说:“你说谁不行?”
冯秀秀老脸通红,羞愤地说:“你咋这样呢,我生不生娃娃跟你有啥关系?”
苏乘棠装作莫名其妙地说:“这不是我说的啊,医生亲口跟你俩说的,他表哥要兄弟。你俩要是真为他好,不抓紧点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不就是腆着脸过来要毛豆么。苏乘棠把话给他俩先堵上,让他俩无法开这个口。
苏乘棠今天打算好了,干脆一了百了断了他们想要抚养毛豆的念头。这样的亲戚没什么好走动的,没了最好。
陈解放脾气暴躁,在家里一言不合就砸东西。目前还没有动手家暴,苏乘棠知道,等毛豆真被他弄回家了,就得挨打了。
冯秀秀又是个吃软怕硬的,面上顺着陈解放,陈解放不在家,还不是拿毛豆撒气。
不过苏乘棠没什么好怕的,这里是霍家,敢在这里闹事,等着横着出去吧。
“我不也是为了他表哥着想。”
苏乘棠装作委屈巴巴地说:“他表哥现在有你伺候着吃喝拉撒,等他年纪大了,你们不在身边了,谁来伺候他?不趁早生个老二老三老四,还用工夫到处走亲戚?”
这话说的轻轻柔柔,却像是针扎到夫妻二人的心里。
冯秀秀跟陈解放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冯秀秀有了老大以后,还怀过两次都流产了,医生说陈解放精子有问题,不能好好的着床,不然也不会生个傻子出来。
“你不要再说了。”冯秀秀失声喊着说:“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今天、你今天就没把我们当个客!”
现在才听出来?
苏乘棠淡定地坐着,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说:“我说的还是理想状态,等到你们老了以后的事。万一你们有个万一,他表哥小小年纪粑粑都玩不成了,只能活活饿死。”
苏乘棠说的正是冯秀秀怕的,她捂着胸口,气的面如火烧:“你咒谁呢你?你给我闭嘴。”
陈解放冲过来,抓起一旁的椅子。
杨茹倒水进来,正好看到他要动手打苏乘棠,嚎道:“你做什么,你赶紧住手!”
陈解放忍了又忍,最终把椅子放下来。
冯秀秀揉着心脏,被气得呼吸困难。她恶人先告状地说:“真是毛豆的好后娘啊,开口闭口都是挤兑,还诅咒我们死在他表哥前头!”
杨茹不知前因后果,光凭这一句,她纳闷地说:“你俩死在他表哥前头不是很正常么?难不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乘棠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解放怒道:“你给我住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杨茹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也气吼吼地说:“是算老几啊,到我家里头来数落我,你多大的脸?亏我还给你们倒水,老娘不伺候了。”
杨茹把倒来的水往地上一泼,胳膊往胸前一叉,梗着脖子瞪着陈解放。
小君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手里还牵着毛豆。
冯秀秀红着眼看着毛豆,毛豆被她的表情吓的躲在小君身后。
冯秀秀跟陈解放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带毛豆走。冯秀秀想着他们不是空手来的,总不能白给了霍家东西,一点正事没办就走吧?
“来,毛豆,大人们闹着玩的。你过来,大姨这里给你带了老饼干。”冯秀秀打算跟毛豆亲近亲近,她起来想要去拉毛豆,被小君打掉手。
冯秀秀正想叽歪两句,想起小君是刘燕春的闺女,闺女跟媳妇肯定是不一样的,总会偏心些。
她不跟小君置气,来到桌子边,把老饼干的罐子抱到他俩面前打开,掏出两块方块饼干递给小君和毛豆,让他们一人一块。
毛豆甩掉小君的手,抢过冯秀秀的饼干罐。
冯秀秀挽了挽鬓角头发,得意地跟苏乘棠说:“小孩子嘛,吃点零食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在我家也是就喜欢吃——”
“过期的!”
毛豆突然一声喊,打断冯秀秀的话,他怀抱着饼干罐跑到苏乘棠面前,指着上面的生产日期说:“1968年7月11日到期。”
冯秀秀忙说:“小娃娃别胡咧咧。”
毛豆叉着小腰,有苏乘棠撑腰,他一点不带怕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我认得字,这上头写的‘保质期’,那就是到这个日子为止。你怎么拿过期的东西给我们家吃,难怪我老窜稀,你真坏。”
冯秀秀惊讶毛豆认得字,她儿子怎么教都不会,毛豆自上次见面没到三个月,居然会这么多字了?
陈解放快步走上前,夺过饼干罐,对毛豆说:“刚过期,吃了没事的。”
杨茹刚才还盯着饼干罐想吃呢,觉得送人家的礼物应该不会有过期的,差点就吃到嘴里了。她生气地说:“怎么就没事,他窜稀就赖你们。”
毛豆掰着手指头算着:“一、二、三个年,都过期三个年了,你好意思带过来。”
苏乘棠把毛豆抱在手臂上,轻声说:“是三年。”
毛豆冲那俩大的翻了个白眼:“三年啦,你们真坏!”
冯秀秀忍不住说:“坏什么坏,有你坏?克死了爹娘,还让这个女人当你的后娘。”
毛豆骤然不作声了,瞪着大眼睛盯着冯秀秀,小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样恶毒的话。
苏乘棠倏地站起来,扑上去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在空档的堂屋里发出回响。
冯秀秀被苏乘棠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你、你打我,你敢打我?”
苏乘棠怒道:“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
陈解放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火气,这下爆发出来,抓着椅子就要往苏乘棠头上砸。
苏乘棠弯腰闪过,椅子被扔出堂屋。苏乘棠照着他的下身使劲踹了一脚,陈解放捂着下面嚎叫一声摔在地上。
杨茹嗷一嗓子跑到一边,招手让毛豆过去躲着。
“谁在摔椅子?发生什么事了?”
霍忠汉在人家那边喝了点高粱酒,那家是给大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他自然地想起霍云长,不免多喝了两杯。
刘燕春扶着霍忠汉回来,还有秦老叔,他是大队会计,也去喝了酒,顺路一起回来。
毛豆没往杨茹那边跑,反而跑出堂屋,倒腾着小短腿到爷爷跟前告状说:“大姨夫要打姨姨,他拿过期的老饼干给我吃,我不吃,姨姨帮我说话,他就要打姨姨。”
霍忠汉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儿媳妇要被人打了。
这还得了?
毛豆吃坏东西老是闹肚子这事他还没跟那俩人算,居然敢到家里还仗势欺人?
这叫他怎么跟大儿子交代。
霍忠汉性子憨厚直爽,只要不惹到头上来,有事都好商量。平时刘燕春的脾气看起来比他大,可他真要是发起脾气来,刘燕春都拦不住他。
霍忠汉酒红着脸,把毛豆抱起来塞到刘燕春怀里,怒气冲冲地往堂屋里去。刘燕春一手抱着毛豆,一手拽着霍忠汉:“你喝了酒,别冲动!”
秦老叔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脑门噌亮,站在霍忠汉面前挡着他说:“霍大哥,有话好好说,别落人话柄。”
霍忠汉说:“什么话柄?我儿子是英模,儿媳妇和孙子居然被人在家里欺负去了,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秦老叔愁的没法,后悔今天让霍忠汉喝酒了。
毛豆叭叭地说:“我大姨还说,是我克死了爹娘。招来了坏后娘,让我去伺候她的傻儿子,不让我在这里过日子啦。”
秦老叔跟秦老婶一样,与霍家亲,他怒道:“这还是人话?去他娘的,我不拦了,我跟你们一起削他们去!”
第30章
杨茹从屋里跑出来,帮着作证说:“对对,屋子里已经打起来了。”
小君本想拉住秦老叔,听到这话站住脚,干脆帮着找顺手的武器。
她看到后面有个影子先一步跑进堂屋里,定睛一看,是抄着擀面杖的刘燕春。
冯秀秀自己挨了打,又见陈解放被苏乘棠放倒,痛苦的满地打滚,当下嗷一嗓子冲了过来。
苏乘棠望向门口的余光中看到有人来了,她卸掉手臂上的力气,迎着冯秀秀的推搡,整个人往后仰——
“小心。”
刘燕春一把将苏乘棠搂在怀里,自己眼瞅着要摔个屁股蹲,小君和杨茹跑了过来,双双搀扶住刘燕春。
冯秀秀用的力气极大,刘燕春抱着苏乘棠往后倒,连着小君和杨茹四个人齐刷刷摔了一个头。
“要杀人啊你。”杨茹站的最后摔的最狠。
苏乘棠毫发无损,刘燕春被扶着没摔到,和小君一起坐到杨茹腿上,差点把杨茹的腿压折了。
杨茹扶着门框站起来,指着冯秀秀的鼻子说:“真当老霍家没人了?你等我找我男人回来!”
“犯不着!”刘燕春从地上起来,抓着擀面杖就往冯秀秀身上抽。冯秀秀敢跟别人动手,不敢跟刘燕春动手。要是真跟刘燕春动手,势必要招惹到老二霍秋山。她没这个胆量。
陈解放在地上滚了半天,终于惨白着脸,颤颤巍巍地挪到椅子上坐着。他屁股没坐稳,外头跑进来一个地中海,一脚把他重新踹回到地上。
“你谁啊,打我干什么?!”
“我是天理公道。”
秦老叔火冒三丈地说:“欺负谁不行,夫妻俩人上门打一个小寡妇,你看大家伙怎么收拾你们。”
陈解放是一点便宜没占到,刚被苏乘棠踹完又被秦老叔踹,不知是不是岔气了,躺在地上半天坐不起来。
冯秀秀是想要打苏乘棠,可她就是推了一把,根本没想到苏乘棠不但摔了,还把刘燕春和小君、杨茹一起摔了。
她胳膊发软,知道今天闯祸了,抱着头绕着堂屋跑来跑去,时不时回头跟撵着她的刘燕春说:“大娘,你误会了,我真没想干什么。”
陈解放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说:“是啊,我们没想干什么。”
霍忠汉中气十足地吼道:“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让我的宝贝大孙子伺候你家傻子,有没有这个事?!”
陈解放艰难地往地上滚了一圈,躲过霍忠汉的扫帚,他气若游丝地说:“真没有——”
“你说谎。”毛豆站在门框上,指着陈解放说:“上次我到你们家,跟表哥玩的时候,你跟大姨妈躲在屋里就是这样说的。表哥还说了,你们经常在家里说到我,还说要把阳台收拾出来给我睡,说窗户坏了就坏了,冬天反正也冻不死。”
这事苏乘棠真不知道,没想到毛豆小小年纪还学会忍辱负重,居然能把傻子的话套出来记住。
再想到他本来就是这本书中的男主角,会隐忍也是应当的。就是后面没有得到好的疏导,量变引起坏的质变了。
苏乘棠抱着毛豆说:“他们想要你,我是绝对不给的。谁知道你去了他们家以后会什么样。咱不去,咱们再也不去他们家了。”
刘燕春怒道:“去什么他们家,以后咱们家就没有这门亲戚!”
苏乘棠还不忘说:“谁家走亲戚拿过期的饼干给孩子吃。毛豆都说过期了,还逼着毛豆吃。在咱们家还有大人在他们就敢这样,毛豆过去在他们家不知道吃的都是什么玩意,现在动不动闹肚子,就是把肠胃吃坏了。他们夫妻俩都没有按好心眼。”
霍忠汉闻言,扫帚挥的虎虎生威,往陈解放身上抽了十好几下。他喝了酒,力气极大,哪怕陈解放穿着薄棉服,身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陈解放解释说:“饼干是好的,是新鲜的好饼干,就是罐子、罐子不新鲜了——啊!”
秦老叔吼道:“呸,胡言乱语,我让你也不新鲜。”说着又是几脚踹了过去。
另一头,小君见到刘燕春快要撵不上冯秀秀了,绕到另外一头帮着堵。
杨茹站在门框边上,事不关己地说:“哎哟,打成这样,可别误伤了我,这可不关我的事。刚才摔得还痛呢。”
苏乘棠在边上冷飕飕地说:“是么?”
“哎哟!”杨茹转瞬间被苏乘棠双手推了出去,正好扑在冯秀秀身上。
冯秀秀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抓着杨茹的胳膊嗷地一口咬了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