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象牙塔里一介快乐女大学生,每天唯一的烦恼就是期末论文,没想到来到这该死的书里,遇到了这些该死的骚货,磋磨她、消耗她、肖想她。
姻姻有审判庭保护,好,她忍!应离阔除了有一丝天命运道,还有什么?九五至尊,也不过凡胎浊骨,天之骄子,亦不过蠢兹皮囊。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以后,再扶一个上位,姻姻选谁,就扶谁……
暴虐的念头在脑中反复拉锯,乔知予眸中血丝遍布,咬着牙,青筋暴起的大手又加了几分力道,同时膝盖往前一顶,高大的身躯将宣武帝压制得更牢。
“说话。”
“我叫你说话。”
她杀气四溢,一字一顿道。
被笼在乔迟身躯的阴影之下,因咽喉受制,窒息感猛地席卷而来,宣武帝昂起脖颈,艰难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伏在他身上的是别人,他早已将其一脚踹下去,治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罪名,压去枭首。可现在伏在他身上的是十一,他甚至舍不得伸手去掀他。
他日思夜想的人在这御营之中,正伏在他身上,炽热的掌心握着他的咽喉,肐膝分开他的双腿,正抵在他的要害之处。在黑暗的夜色中,他与他离得是如此的近,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汗气混杂着冷松的香。
“十一……”
宣武帝尾椎骨一麻,忍不住闭眼喘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抓住乔迟扼住脖颈的手,不让它抽离。
乔知予感受到了膝盖之下对方的异样,顷刻间如遭雷击!
这股震惊冲淡了她心中几近失控的嗜血欲念,她不敢置信的缓缓看向应离阔的胯|下,再看回他的这张龙威燕颔,威仪不凡的脸,只感到叹为观止。
真是贱啊……
好好的皇帝当着不爽,偏要肖想重臣,被人骑在身上掐脖子,他立马爽上了天,这个贱货,这个贱种!
这条贱狗!!!
乔知予咬着牙,粗喘两口气,忍无可忍的抬起手,一巴掌抽他脸上,再反手给他另一边脸也来一巴掌。
“啪!”,“啪!”黎明前的御帐中,响起两道清脆的巴掌声。
“清醒了吗?”乔知予居高临下,沉声道:“不够再来。”
榻上的应离阔感受着口中散逸的铁锈气,苦笑着点点头。乔迟收着劲,并没有下死手,为的是让他清醒。十一没错,是他做过了头,又一次做过了头……
乔知看着身下冷静下来的宣武帝,只觉得碍眼无比,“三哥,看看你的样子,如此不堪,和路边的野狗有什么区别?”
“礼、义、廉、耻,今在何处?你的所作所为,又如何配得上‘天子’这个名号?!”
她又扫了眼宣武,语气严肃而又凝重:“三哥,别让天下人失望,也别让你的臣子寒心。”
被锁喉,被抽脸都没让应离阔感到难受,独独这一句,让他心里一痛,忍不住开口:“你当年选了朕,如今后悔了?”
大燕覆亡后两年,天下群雄并起,有三方势力因缘际会汇集于龙首原之上,其首领相谈甚欢,酒后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这三个首领就是大哥杨霸刀、二哥罗举、三哥应离阔。杨霸刀脾气爽直,结拜之时,认为只要生死相托,就是兄弟,于是让三方军中大将齐聚,大家一起结拜。乔迟也被拉了过去,成为了排行十一的最小的那个弟弟。
乱世之中,为了争夺利益,哪怕是亲兄弟也难免刀剑相向,更别说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结拜兄弟。一年以后,局势愈发动荡,三个首领因为利益相左而决裂。
正式分割之前,杨霸刀和罗举以重利相诱,希望乔迟这位文武双全、世家出身的将军到他们营中。然而乔迟不为所动,坚定地站在应离阔身后,并不声不响从杨霸刀营中挖来朱横,从罗举营中挖来庾向风,为大奉军增了两名猛将。
乱世就是一个蛊盆,众蛊彼此厮杀吞吃,活到最后的那个蛊王才能重建太平。后来应离阔再度和大哥二哥遇上时,彼此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大奉军击败了大哥二哥的军队,应离阔本想留下他俩的性命,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他们二人还是身死于乔迟鬼面军的铁蹄之下。
应离阔深知,在乱世第二年之时,乔迟本可以去大哥和二哥的营中,大哥爽直大气,二哥精明强干,都比灰头土脸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天下之主,但乔迟依然选了他。这种来自于乔迟的坚定与赤诚曾让他底气十足,即使他自己也不相信天命之说,但依然支撑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如今,乔迟可会因为他的荒唐而后悔?后悔选了他,后悔没有去大哥和二哥营下?
乔知予开口道:“当年,大哥是前朝宗室,二哥是高门士族,三哥,你什么都没有。但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我以为你会知道珍惜,能做个贤君……”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乔知予不再往下说,她相信即使她不说,宣武帝也懂她什么意思。
已近卯时,帐外夜色渐散,破晓将至。
想到姻姻还未做出选择,马上就拉宣武下马不现实,乔知予冷着脸,决定再与他做最后一番敲打。
“三哥,看着我,看看我是谁。”
“十一。”
“叫我的名字!”
宣武帝闭了闭眼,叹道:“乔迟。”
“好。”
乔知予后撤一步,站到床边,长臂一张,单手扯着宣武帝的衣领,粗鲁的将他扯起来,令其在床沿坐直。随后她伸出手,为面前人胡乱打理衣襟,动作中的强忍与不耐显而易见。
“我是乔迟,是你应离阔的重臣,不是你的嫔妾。倘若你我滚到了一张床上,我做了你的嫔妾,就做不了你的重臣,没办法白天给你治理家国,晚上还要给你操!”
话毕,她咬着牙,狠狠拉扯了一下宣武的衣襟,扯得他雄健的身躯止不住的前倾。
此话说得粗鄙,但却实实在在的在理,宣武帝只觉得句句锥心,难以自容的垂眸,不愿抬眼。
“如今科举要推行,世家要制衡,戍北军要调动,不言骑和刑台要培养。三哥,我的好三哥,仔细想想你到底是想要操|我,还是要用我,到底是想要这天下供你驱策,还是想要后宫多一个男宠。”
“得陇望蜀,终无所得。”
良久,乔知予觑了眼面前人,好整以暇的抬起手,在他红肿的脸侧轻拍两下,力道不重,但警示意味十足。
“闹成这样,好看吗?”
“说话。”
“朕错了,十一,今日朕只是……”宣武帝试图解释。
乔知予不耐道:“问你好不好看!”
宣武帝闭了闭眼,叹道:“不好看。”
“不好看,就别做。没有下一次。”
说罢,乔知予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有闲心想其他的,看着面前人脸上左右两个明晃晃的巴掌印,随口道:“脸上的印,处理一下,天家威仪不可失。”
帐外天色已经从漆黑变为乌蒙,乔知予没睡好,又被气一遭,从御营出来时,脸色极臭,脾气极差。她回tຊ到自己的幄帐,还没来得及躺下睡个回笼觉,一个温软馥郁的躯体就缠了上来。
杜依棠伸出小手,紧张的检查她的衣领和裤带,口中迭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没有碰你吧?那个死东西,迟早把他毒死!”
再有耐心的人也抵不住应云卿、杜依棠、应离阔的车轮战,觉也不让睡,这简直就是在熬鹰。
乔知予只觉得自己脆弱的那根神经随时在崩溃边缘,再这样下去,她实在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狂性大发把这坏女人抽一顿,然后不管不顾和她滚到床上去。
“他不敢碰我。好了,依棠,听话,外面天快亮了,快回你的营帐。”乔知予疲惫道:“想做什么都下一次,这次不行,快回去。”
因着疲惫无力,她的语气比平日平和,听起来竟然带了几分少见的温柔,像是在哄人。
杜依棠脸上微红,终于不再纠缠,临行前期待的说道:“乔郎,下一次,我会再来找你,到那时,不准再推脱了。”
她那张娇艳粉红的芙蓉面上满脸憧憬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熟透的小毛桃,乔知予瞥了她一眼,竟然鬼迷心窍的又觉得这坏女人可爱起来。
把皇后送走后,天都快要大亮了,乔知予脱衣躺下,刚要闭上眼睛,才眯了一刻钟,帐门口就又有吵嚷声响起。
这次的传令兵似乎颇有些慌乱,声音又小,乔知予睡意正浓,只听清半句话:
“……她中毒了,让您快些过去。”
谁中毒?中什么毒?为什么要过去?睡得正香呢。
“让她死。”乔知予闭着眼一动不动,随口回道。
门口的传令兵沉默良久,小心翼翼的重复道:“乔姻姑娘她中毒了!”
……
啊!!!
乔知予猛地睁开双眼,瞬间从床上弹起来,随便披一件外衫,赶紧往姻姻的营帐赶去。
第41章 第四十一癫
天刚破晓, 东方将白,四明山前,大雾弥漫。
乔姻的营帐前已经聚集了几位鬓发斑白的御医, 似乎在商讨对策。淮阴侯面色阴沉匆匆而来, 也不问御医什么情况,幕帘一掀,矮身进了营帐。
营帐内, 屏风后的卧榻之上,乔姻盖着被子, 双眸紧闭,小脸苍白。
这幅行将就木的模样一入眼,给乔知予吓得, 顷刻之间血压飙升,赶紧摸出一颗系统出品的解毒丸, 心惊胆战的给她喂下去。
待检查了姻姻的咽喉, 确定她把药丸咽了下去, 乔知予这才松了一口气, 整颗心落进了肚子里。她大马金刀的坐在卧榻边, 让几位御医进来,隔着屏风汇报一下姻姻的情况。
几位御医一致认为乔姻是中了毒,这毒的毒性不大,但会使人昏迷不醒, 目前还不清楚她是怎么中的这毒。此毒难解, 需施针, 还要配合药澡, 几位御医正在加紧商讨解毒策略。
“不用商讨,哪位进来号下脉。”乔知予捏着眉心, 说道:“看看姻姻现在如何。”
屏风外的讨论声一停,很快,一位姓赵的老御医进来,手搭上乔姻的手腕,渐渐的面露惊疑之色。
如乔知予所料,此毒并不厉害,一颗系统出品的解毒丸下去,毒解了八成。
很快,乔姻面色恢复了少许,人也悠悠醒转,睁开眼,开口第一句就是呻|吟:
“头晕……”
“伯父?”她看到床边的乔知予,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屋顶怎么在转?我怎么了?”
“没怎么。”乔知予给她掖了掖被角,云淡风轻的说道:“只是差点死了。”
“啊!”乔姻撑起了头,薄汗涔涔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为什么?!”
“中毒。”乔知予安慰道:“别害怕,此毒已解,只是接下来半个月,你要被银针扎成刺猬,以清余毒。”
听到自己要被扎成刺猬,乔姻错愕片刻,脸一苦,又惊又怒,哭出了声:“有人害我?有人要害我!伯父,你要给我报仇!”
“谁要害你?又为何要害你?”乔知予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
这句话似乎把小姑娘问倒了,她思索片刻,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人在昨夜的酒食中下毒,因为她们……嫉妒!”
……
营帐内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乔知予闭了闭眼,不想看她。
姻姻昨日对三个皇子举棋不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中了他们,今早好巧不巧就中了毒,乔知予其实有些怀疑这是姻姻自己的苦肉计。或许是因为她逼得太急,让姻姻不想面对,因此给自己下一点毒性不重的药,以逃避选择。
然而方才姻姻的一番话,成功的摘除了这一嫌疑。
好消息:姻姻没有叛逆到宁可给自己下毒也要和她对着干,坏消息:姻姻依旧朽木难雕,不堪造就。
卧榻之上,乔姻已经有模有样的展开了她的推测,大概的逻辑便是:昨日她同时获得三位皇子的花枝,还得到了许多士族子弟的示好,过于引人注目,因此便招人妒忌,让有心人忍不住在她的酒食中下毒,要取她性命……
乔知予听得太阳穴突突的,不住在脑海中复盘,这辈子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把她培养成这幅不成器的模样。这里是大奉,到底是哪个贵女不要命,因为嫉妒别人收了几朵花,敢冒着拖累整个家族的风险,给淮阴侯家的嫡女下毒?
乔姻所中的毒已经被解了七七八八,此刻虚软无力的半躺在卧榻上,哭哭啼啼哭诉自己难受,见伯父不理她,咬牙切齿,恨声例举几个在她心中的头号嫌疑人,要伯父为她做主。
乔知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无理由的猜测就去抓那几位与姻姻有过旧怨的贵女。此事实在蹊跷,她思忖着交予不言骑来查探,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她家的这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耳畔哭声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乔知予皱着眉不耐的瞥了小姑娘一眼,刚想叫她不准哭,下一刻,却在她的颈侧发现一个血点。
姻姻的脖颈很美,白皙秀颀,肤如凝脂,因此那一个血点在她如玉的肌肤之上显得异常显眼。
“别动。”乔知予眉头一拧,伸手过去,并指在她颈侧那处一蹭,蹭下来一小片血痂。血痂之下,是一个比针头还小的微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