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不好的昭示。
车子到她楼下,她竟然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去抓门把手。
周祁砚眉心微蹙,手比她快一点,中控落了锁,表情沉下来。
宋情书打不开,扭头去看他。
周祁砚一手去扯领带,让自己透口气,一手去握她的手腕:“小书……”
情书快憋不住了,欲哭无泪:“我想去上厕所。”
周祁砚:“……”
第029章
周祁砚感觉自己像是目睹了一出荒诞喜剧, 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下,旋即感觉到十分的哭笑不得。
怕她着急,他有点慌乱地解了锁, 情书脸都丢了, 也不装了, 满脸痛苦但还不忘回头说了句:“哥哥再见,我劝你把这一幕忘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
周祁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才突兀笑了声。
小段被叫去公司开会了, 结束后情书说她叫了公司的司机, 让她不用过去了,她就直接回来了。
那个凌越是个酒蒙子,小段总不能让情书喝酒, 拍到丑照和和失态的照片, 那损失可就大了。她都喝傻了,这会儿还是不清醒的, 不过也没醉得太厉害,提前喝了解酒药,刚又喝了点柠檬水,好多了。
一看情书进门直奔厕所,就知道怎么回事, 笑得不可自抑, 凑过去卫生间门口站着:“我说你跟凌越你俩到底谁克谁,一天都鸡飞狗跳的。”
情书在卫生间鬼哭狼嚎, 哪有半分女明星的样子。
今天从见到凌越开始事情就朝着离谱的方向一路狂奔。
凌越是来答谢她的,请她吃饭选了家挺高档的餐厅, 结果遇到富二代包场,赔了他们三倍的餐费,临时让他们挪位置。
凌越是个挺较真的人,觉得对方没有资格请他们离开,不过顾忌到情书的黑热搜体质,主动退让了。
情书看他争执两句立马偃旗息鼓,也明白对方是考虑自己,但她确实不想闹,于是觉得抱歉,主动提出换个餐厅。
那家餐厅要排队,不过情书和他们老板是旧识,于是安排了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那时候莎莎姐和小段还有凌越的经纪人罗峰都在,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只是还没吃到一半,晚会那边提醒,彩排提前了。
这个餐厅离彩排的地方远,她不得不提前离席了。
情书更不好意思了,凌越却很爽快,说都是同行,都理解的,改天再约,没事。
只是送她离开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要不我陪你去彩排吧。”
这边彩排不是很严格,有张工作证就能进,林莎莎把自己的工作证给了他,他陪情书去了彩排现场。
结果虽然提前开始了,但现场非常混乱,一个架子倒下来,差点正中情书的脑袋,凌越眼疾手快撑住了架子,但冲击力太大,他胳膊直接疼得抬不起来,后来虽然去医院检查了没事,但估计还是要养一阵了。
其实他把她拉开就好,但他担心再伤到周围人,只能用手硬接。
晚会的负责人都要吓疯了,领着凌越去医院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认没事又再三道歉。
情书也有些后怕,更觉得对不起他,凌越这个人挺没心没肺的,他被道谢道得头疼,拉住情书说:“那不然你请我去喝酒吧!咱俩就两清了,就是一抬手的事儿,你们也太夸张了。”
情书本来不乐意,说你还有伤呢,怎么能喝酒。
凌越坚持,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她酒量还行,也招架不住,最后一直在那儿喝雪碧。
喝到最后就剩两个人了,凌越突然伤感起来,他最近其实过得很不好,女朋友希望他退圈安心找个工作,他自己却又不甘心,拖拖拉拉前阵子终于还是分手了。
出道以来就被夸有天赋有演技有辨识度,塑造过好几个经典角色,但偏偏现在流量当道,他口碑一直不错,但就是没有话题度,也没有流量明星能打。
最近经纪人在公司内斗失败被打压,连带着他也受影响,罗峰觉得挺对不住他,想要把他给别人带。他重感情不愿意,可也并不是毫无怨言,所以骨子里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假清高,到最后落个四面为难。
没想到他都快要心灰意冷了,突然收到胡瑞平的助理发来的邮件,询问他是否有意愿接这部戏,并约他面谈。
凌越看了剧本后,他们电话交谈了半个小时,基本上已经稳了。
所以他觉得情书就是他的贵人。
情书沉默很久,其实如果没有哥哥,她会和他面临同样的困境,所以有点惺惺相惜,就提出转个场,带他去玩点开心的。
就在隔壁,走两步就到的距离。
谁知道出门就看到周祁砚。
情书当时就觉得要糟,水喝太多了,她刚上过厕所也顶不住啊!
但他主动来接她,她又不忍心让他走,自己跟凌越走。
犹豫片刻,她还是上了车。
她一路都装得从容,就是不想毁形象,他还非要下车再拦她一下。
情书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仰面瘫倒在沙发上,闭着眼,表情安详:“谁的恋爱谈成我这样,我不想活了。”
小段听她讲完,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整个人乐得飙泪花:“你就说你想上厕所怎么了,你是那种深沉的人设吗?一上车一句话都不说还一脸痛苦,我要是你哥我也害怕。”
小段甚至都脑补出来,周祁砚一路提心吊胆不停琢磨她到底怎么了,结果到最后她说一句她着急上厕所。
“是我我都想揍你,不过气得好,反正你俩都还没彻底确认关系,你高不高兴情绪是好是坏,到底是不想理他还是想上厕所,都跟他没有关系。别理他,晾他几天,我不信他嘴有多硬。”小段再次怂恿。
情书扯了下唇角:“我也没脸见他了。”
她并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只是觉得沮丧,好像在他面前做个妹妹更自在些,却总是忍不住想更进一步。
太贪心了。
贪心就会滋生许多痛苦。
情书也喝了点酒,她酒量还可以,除了上次,很少喝醉过。
又恨自己怎么不干脆醉了呢,醉了应该就不会失眠了。
她躺床上一个小时都没睡着,最后只好睁开眼,开了灯,抱起手机随便刷刷。
可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他十几个未接来电。
一些是关机前打的,一些是关机后打的,她刚刚在客厅,竟然没听见。
心脏莫名停跳一下,突然有些慌乱,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不会还在楼下吧?
情书试探着打电话回去。
接起来的时候,周祁砚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倦:“小书,给我个解释。不然我可能今晚都没办法入睡了。”
情书不忍心他担心,轻声说:“真的没电了,上车我就想上厕所,但你在,我又不好意思讲……我回来给手机充电,忘记开机了,客厅跟小段在讲话,刚刚才看到你的电话。”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过于勉强了,但周祁砚并没有质疑,只是说了句:“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情书立马警惕,抢在他前面说:更新po文海棠废文在君羊巴八弎凌七其武叁六“不要提我小时候,你还给我擦过鼻涕什么的。我会生气的。”
周祁砚并没有想提,但听到她自己说的,忍不住笑了声:“好,不提。”
情书越说越难过,觉得两个人的气氛怪异得可怕,又或者是她心情不好,莫名总感觉到悲伤,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可他给的已经够多了,连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哥……如果我喜欢别人了,你会祝福我吗。”情书突然说了句。
她觉得爱真是可怕的东西,明知道他会伤心,却还是忍不住刺探他,刺痛他,可又怕他真的会因此后退一步,于是说完话就后悔,闭着眼,颓然躺下来,耳朵里是他的呼吸声,心脏都仿佛被揪痛了。
“会,我永远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会开心、幸福,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他轻声说,嗓音似乎显得更沙哑了。
他的语气诚恳而温和,情书却难过极了,她听到这句话,根本开心不起来。
“但你如果喜欢别人,我不会祝福你,我会讨厌你,见了你的女朋友说不定还要哼两声,我会像电视剧里所有恶毒的女配一样对付你。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她在期待什么回答呢?
她不知道。
刚还在努力保持形象,着急去厕所都要故作一下深沉,被逼无奈才愿意坦诚。
这会儿倒是恨不得把我是恶毒女人写在脸上。
“我不会喜欢别人。”周祁砚轻声说,语气却笃定。
“如果你喜欢别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单身挺好的,偶尔想想你,也不会是一种罪过。但我可能不会让你知道,你心太软了,总是太容易同情别人。我总在避免你同情我,可又总是忍不住向你示弱,小书,我这个哥哥做得很失败。”
嘴上说着不会告诉她,却还是什么都说了。
情书眼泪莫名滑落,沿着脸颊凉凉地划过去,她伸手抹了下,声音都带上点哽咽:“也没人要你做个好哥哥,我爸妈带你回家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好好上学,将来有独自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你做到了啊,你学习很好,现在工作能力也很好,我爸妈觉得很欣慰,没有在你最关键的人生阶段让你失学。宋嘉澜看似对你很冷淡,其实他很关心你的,他对你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健康快乐,至于我……我对你要求最多了,我什么都想要,可我求爸妈把你带回家的时候,只是希望我能保护你。”
情书深吸一口气:“明明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
周祁砚沉默许久,不知道怎么回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反而心里一片空茫,只是觉得自己像被挖空了心,又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他最后只是说了句:“不要哭,小书。要我陪陪你吗?我就在楼下。”
情书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果然没走。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打招呼就去接她,不声不响在楼下等一个多小时,他就算打不通她的电话,总能联系到小段,实在不行也可以上楼。
情书又急又气又……心疼。
她趴在窗户往下看,楼下不能长时间停车,他把车开到了对面,黑色的车子像是一座孤独的小岛,情书眼泪更不值钱了,她赌气道:“不要,我一点都不想见你,谁家妹妹喜欢天天见哥哥,我都恨不得宋嘉澜一年只见我一次。”
她在要身份,可又不愿意明说,但又觉得他恐怕是听不懂的,更难过了,索性不去看他,挨着窗边蹲下来。
周祁砚果然沉默了。
情书攥着手机,心跳声鼓噪耳膜,想到他恐怕又是顺着她,又觉得自己的赌气很可笑。
“哥……”她沉声叫了他一声,汹涌的感情塞进这个称呼里,说不出口,也掩藏不掉。
“可我想见你,小书,下楼一趟,五分钟也行。”他恳求。
情书擦了擦眼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挂断了电话。
周祁砚坐在驾驶位,坐久了,浑身酸疼,他下了车,靠在车门透口气,顺便点了根烟。他其实不大抽烟,对所有成瘾性的东西都敬谢不敏,这些年神经始终紧绷着,在周家如履薄冰,但他也觉得自己并非不争不抢,只是很有些随遇而安的意味,像是一颗蒲公英,落在哪里都能生长,原本是没有根系的东西,却始终有情书这根线牵着。
分开的十年,如果说自己情根深种,思念成灾,那倒也不至于,所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重逢并没有多久,却像是被下了情蛊,明明几乎每天都见面,却还是觉得思念如跗骨之蛆,如形随形。
他听到她那句“哥……如果我喜欢别人了,你会祝福我吗”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心脏被刺痛了一下,然后前所未有的戾气一瞬间涌上来,想要毁掉她所有爱上别人的可能。
那种极端的偏执让他恍惚了一下,于是沉默许久才敢开口,他说“会”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确信,又或者说出口只是为了来劝说自己。
好的爱情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可他似乎带给她的东西都太过于沉重了。
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她的时候,到底是尊重她,还是趁机来逃避责任?她突然反思。
因为他似乎根本没认真考虑过,她喜欢别人的话,自己该如何面对。
一根烟抽了三分之一,突然被抽走了。
情书有些嫌弃地说:“不许抽烟。”
这突然出现的人像是上天赐予的惊喜,抚平了他所有的躁动不安,周祁砚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好像生怕她再次消失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