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煤价上涨,钒铁矿也开始盈利,女儿更是给她争光,这些天,上至政府官员,下至临河市的有点排面的人,谁见了不夸他一声眼光好,夸他养了个好女娃?
林家富每天飘飘然的,一扫之前被银行贷款压得喘不过去来,夜生活都没兴趣的状态,又开始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接到林仙鹤电话时,他刚醒来不久,鼻音很重。
“你感冒了?”林仙鹤忙问。
“没有,没有”,林家富忙将搭在自己身上的白嫩胳膊推开,披上衣服去隔壁房间接电话。
林仙鹤主动给他打电话时,他总是显得很高兴,没问女儿找自己做什么,先自顾自地说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然后说:“你得奖那会儿,就想奖励你的,现在爸都给你补上,明天我就安排财务的给你转去30万。你决定了要干影视行业就好好干,等明年爸爸这边彻底缓过来,就给你投资,让你拍电视剧!”
林仙鹤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谢谢爸。”
林家富一手抓住手机,一手在空中挥舞着,站在十来层楼高的酒店房间里,隔着落地窗,颇有些激昂之意。
“谢什么,没钱了只管跟爸爸说!”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林仙鹤才想起打这次电话的目的,她忙说:“你得注意身体,现在得癌症的人特别多,我问了人家,说你这种昼夜颠倒,抽烟喝酒,饮食不规律的,患癌症的风险比其他人要高,你要定期去检查身体!”
这话,听着太直白,不好听,但林家富却是喜滋滋的,说:“你爸爸身体好着呢!马仙姑说了,我是长寿命,你放心。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得吃好喝好,别舍不得钱。”
挂上电话,两只洁白的胳膊从身后穿过来,搂住林家富的胸膛,不老实地摩挲着。刚跟女儿打完电话的林家富觉得有些不自在,忙往前走了一步,避开那两只手臂,将手机扔到一边,笑着说:“怎么不多睡一会?”
王雪珂嘟嘟嘴巴,有些不满他避开自己,撒娇说:“没有你在身边,人家睡不着嘛,怎么,刚才在和仙鹤通电话?”
林家富将衣服系好,没说话。
王雪珂有些失望,两人在一起,快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前些日子,因为他不肯给自己买车,两人闹了矛盾,再加上那段时间她的戏被人顶了心情不好,以至于和林家富闹了矛盾。
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在林家富心目中什么都不是,她不服软,他也不来找她,僵持了好一段时间,才以她去找对方和好而告终。
前段时间,林家富很焦虑,给她花钱也没有以前大方了,她预感不好,觉得自己这位金主可能要完。
她对林家富是有真感情的,可是感情敌不过现实,她尝试着改换山头,想找其他的金主,可是她能够选择的余地太小,要么就是脑满肠肥,面目可憎,要么就是有特殊癖好,要么就是还没林家富有钱。
改换山头的计划告终,最后,她还是决定专心跟着林家富。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这个时候对他不离不弃,依着他的人品,就是将来不行了,也不能亏待自己。
谁想到,还没多长时间,林家富竟然就有缓过来的迹象。王雪珂非常庆幸自己的选择,对待林家富更加殷勤了。
果然,因着她一直不离不弃,林家富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是不愿意跟她讨论林仙鹤的事情。总让她有种自己不配的感觉。
王雪珂心里头难受了一阵儿,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她笑着说:“我听到了一点你们的对话,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不在床上,心里头有点慌,怕你已经走了,过来找你的时候听见的。”
林家富心下一软,拍了拍她的脸,说:“我要走也得跟你说一声。”
王雪珂顺势倒进他的怀里,柔声说:“我听你说,仙鹤她开了一家影视公司?现在做得怎么样?”
林家富:“她的影视公司就是给她师姐开的,听说她师姐参演了黄启明导演的戏,仙鹤啊,真是福星,不光旺我,也旺身边人。”
林家富前半句中还微微带着些不服气,但后半句就完全是骄傲了。
王雪珂立时从他怀里站起来,问:“黄启明?你说的是那位著名的大导演黄启明?”
林家富:“除了他还有哪位导演叫黄启明,肯定是他,现在拍的那部剧叫……”
“宋宫遗恨”
“对,就叫这个名字。”
仙鹤影视的资金都是林家富给的,林仙鹤跟他说过公司的情况。
王雪珂深深吸气,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激动地说:“你怎么不早说,仙鹤她居然认识黄导!天啊,那是黄导,我做梦都想上他的戏!”
宋宫遗恨这部戏的女三号本来是她的,那时候只是传说会找黄导执导,可惜,她的角色被人顶了,得知黄导确定执导后,真是捶胸顿足地恨。
王雪珂在原地走了两圈,又转回到林家富身边,仰着头,祈求地看他,“你能不能求求仙鹤,让她帮我跟黄导见个面,只要见个面就行!”
林家富连忙后退一步,说:“仙鹤她哪儿有那么大面子?她在影视圈认识的人都没有你多,她师姐能演上黄导的戏,那是人家自己有本事。行了,我得走了,今天从省里来了两名记者,我得亲自去接待去。”
说完,林家富就赶紧溜了,他知道王雪珂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求着女儿帮忙情人这事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王雪珂追出来,林家富已经溜进房间里,并且把门反锁上了,喊了几声他都言语,只好在门口使劲跺脚,表达自己的愤怒。
待等林家富换好衣服出来,见王雪珂衣着单薄地等在门外,瑟瑟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软,摸摸她的脸,说:“等我成了亿万富翁,我给你投资拍电视剧,捧你当大明星。”
王雪珂不怀疑林家富这话的真心,但前提是他能成为亿万富翁,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人间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有人春风得意,有人却沮丧、低落。
林仙鹤在火车站接到师父高江流时,显然没认出来,曾经高大的身影佝偻了许多,原本红润的面色也苍白泛黄,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林仙鹤心头一酸,忙迎了上去,叫了一声:“师父!”
高江流被张臣和高威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左右各甩了一下,松开两人的桎梏,朝着林仙鹤和刘燕生笑了笑,说:“让你们费心了。”
高威妈妈随在一旁,朝着林仙鹤牵牵嘴角,也重复了句“费心了。”
林仙鹤点头朝她笑了笑,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刘燕生主动向前,接替了高威的位置,说:“走吧,咱先回家。”
林仙鹤赶紧去接了行李,一行人沉默着走出车站。
捷达和小面包车都被开过来了,林仙鹤不想看见师父这个样子,将捷达车给刘燕生开,自己和张臣坐了面包车。
张臣眼睛发肿,是没睡好的表现。林仙鹤开着车,让张臣在路上休息一会儿,但他哪里睡得着?
“别看师父一直跟我们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乐天知命这些话,可真被确诊癌症后,他一下子就老了。他现在这样子,不是因为病症,是精神垮了。听高威妈说,自从确诊后,他吃不下饭,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张臣和高威匆忙赶到高家庄时,一看见师父那个样子就受不了了,哭着跪在师父脚下,恳求师父跟自己去治疗。
高江流一边埋怨高威妈不该告知孩子们这件事,一边要安慰张臣和高威,说自己身体好着,肯定是误诊,且有得可活呢。
可他那个样子,谁能相信?
张臣和高威、高威妈三人又是哭求,又是威胁,闹到大半夜,直到高江流见实在拗不过这些人,才终于妥协。
林仙鹤心中酸涩难受,说:“我这两天去了好几回肿瘤医院,见过一些肺癌病人,做完手术后,恢复得都很好。咱们不能太难过,不然师父就更绝望了。”
张臣:“你说得对,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师父那么好的人患上了这种病,我心里就难受,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这世上那么多头顶长疮脚底下流浓的坏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得绝症!”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逐渐翻红,眼睛瞪大,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林仙鹤吸吸鼻子,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车开得更平稳些。
张臣、梁迎春和田可心都是被师父高江流从小养大的,可以说,没有师父,他们现在沦落到哪里,成为什么样都未可知,师父在他们心目中是父亲,是人生导师,也是要用一辈子去报答,去感激的人。
林仙鹤和刘燕生与高江流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也蒙他倾心教导那么多年,在他们心中中的地位也非常之高,原本,听说得了癌症事情只是难过着急,看见了高江流本人,才知道这病症对人的伤害有多重。
张臣将自己庞大的身体埋在臂弯里,先是发出“呜呜”的压抑哭声,而后哭声越来越大。
林仙鹤没有劝阻他,这样大哭一场未尝不是件好事。
直到车子行驶了多半程,趁着等绿灯的时候,林仙鹤才拍拍张臣的胳膊,说:“别哭了,小心让师父看见,心里头更难受。”
张臣缓了一会儿,才收声坐起来,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明显红肿起来的眼睛、嘴唇还有脸庞,这才着急起来,有些慌乱地说:“我这也太明显了,怎么才能消下去?”
林仙鹤下巴点点后座位置,说:“后面有纯净水,你用手帕纸沾水敷脸,应该能好点。”
她还是头一次见张臣哭成这样,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果然是到了真正伤心的时候。
凭着张臣尽力补救,下车之前,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哭过的痕迹。张臣对着镜子做了好几个鬼脸,让自己哭得僵硬了的脸部肌肉活动起来,而后对着林仙鹤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林仙鹤没忍心说实话,道:“还行。”
“那就好。”张臣蒲扇般的大手在脸上搓了又揉,直到整张脸都发红了才罢休。
林仙鹤没看明白他的用意所在,也没问。
面包车比捷达车慢了几步停在吉祥路8号门前。刚停稳,张臣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高江流正站在门前眺望着这栋三层小楼,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想当年你们刚闯荡燕市,说是要在首都开公司时,我过来了一趟,那时候你们租的还是民房,这才几年的时间,就发展成这样了,不错,不错!”
刘燕生笑着给他介绍三家公司现在的情况。
张臣干脆凑过来,显摆似地说:“我们扬名武馆都要开分馆了,这会儿正在装修,等明天我带您去看看!”
他又摸摸自己的脸,欲盖弥彰地说:“寒露早过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刚刚坐在车里给我热坏了,哈哈。”
都看得出来他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人戳穿他,林仙鹤停好车,拿下行李,说:“是啊,又闷又热的。”
高江流看着他们只穿了薄外套,顺着他们话说:“这是你们身体好,我以前也是……”
话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幸好,刘淮阳他们几人及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热情地跟高江流和高威妈打招呼,争相帮着提行李,将他们请到屋里来坐。
他们只知道老板们的师父要来,并不知道他生了病,他们几人也没刻意去说,不过刘淮阳等人都是有分寸的,除了表达对高江流的崇拜和尊敬外,也没多说什么。
高江流和刘淮阳、武斌等人的师父是认识的,勉强也算是同门,这也是他们管刘燕生等人叫师兄的原因。高江流看见他们,自然也觉亲切。
趁着有人陪着师父聊天的,张臣用眼神示意刘燕生和张臣跟他出来。
两人会意,跟着他上了二楼。
张臣从腰包里拿出一叠钱来,说:“这是出发之前,师父让高威他妈去取的,是他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一共两千块,说是用这钱给他看病,钱花完就不治了。”
他说着,心头又是一酸,接着说:“高威他妈想把她自家的房子和地卖了,师父高低不肯,怕他万一要是没了,三个姐姐容不下她,她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跟高威他妈私下里说了,给师父治病的钱我掏了,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得让他治病!”
第73章 病
林仙鹤和刘燕生都没有着急发表意见, 听张臣继续把话说完。
“我想着,把扬名武馆股份卖给你们,你们就当是帮我的忙。”
这句话, 才是他想要说的。
林仙鹤冷不丁听这话,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 又觉这是张臣能干出来的事儿。她张张嘴巴, 想说什么, 但看旁边的刘燕生正准备说话,便又闭上了。
刘燕生微抬高手,拍拍张臣的肩膀,说:“他是你的师父, 也是我们的师父, 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这样吧,师父治疗要花多少钱, 咱们三个经济条件好些,就一起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