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鹤双目圆瞪,胃里的恶心感更重了,她声音发冷地说:“我警告过你的,你没有遵守约定,以后,不许你再用我的车,坐我的车也不行!”
刘燕生听到吵架声走了过来,只听了几句,也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用目光谴责性地看着张臣,恨铁不成钢,明知道自家师妹最反感什么,他却还要去犯忌讳,真是活该!
张臣见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像是仇人一般对自己不依不饶,一个站在旁边看热闹,心里头更是气,“多大个事儿,你怎么上纲上线的!行行行,你有小轿车了不起,以后我还真就不坐了,你求我坐我都不坐!”
林仙鹤冷笑:“你最好说话算话!”说完,她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刘燕生也随之出去。
“真生气了?”刘燕生追上去问。
林仙鹤点点头,说:“主要是犯恶心。”
被留在屋子里的张臣生了会闷气,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以前林仙鹤要是遇到这种事儿,肯定就约他比试,非要把他打一顿出出气不可,这次看着也挺生气的,怎么没揍自己呢?莫非,自己这次是真的把仙鹤师妹给惹毛了?
事实证明,他确实把林仙鹤给惹毛了,好几天都不搭理她,正眼都不往他身上瞧一眼。师妹何时这么小心眼过,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他忙去向刘燕生求助,刘燕生是坚定站在林仙鹤那边的,说:“你明知道她最反感你什么,还偏去她的车上搞事,她眼里本就容不得沙子,能轻易原谅也才怪了。”
张臣蒲扇般的大手往自己大脑袋上拍了下,说:“当时,气氛到那个份上了,我一时没想那么多,谁知道,就让师妹发现了呢!”
刘燕生指指他,“看来,你还是没觉得自己做错啊!”
张臣连忙朝着刘燕生作揖,说:“我错了,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一定注意,肯定不会敢这种事儿了,你帮帮我呗,仙鹤师妹她整天不搭理我,太难受了!”
刘燕生:“那你就难受着吧,记住这个教训。”说完,他也不搭理张臣,转身离开了。
“喂,师哥,我都叫你师哥了,你不能不帮我啊……”
要不是自己是个男人,他也不想搭理这货,这家伙,从年后来了燕市后,就没主动联系过家里,家里给他打电话,他也时接时不接的,寄回家里的钱,也比以前少了。
他不止一次跟张臣谈过这些问题,用张臣自己的话说,就是他对妻子、儿子产生不了爱情或者亲情之类的情感,而对外面那些女人们,也是身体需求大于情感需求,直白些说,就是他对那事的瘾头大,且喜新厌旧。
刘燕生心想,幸好林仙鹤不知道这些事儿,不然更得犯恶心了。
林仙鹤一直到三天后,才接到了梁迎春打来的第二个电话。大概是距离实在太远,梁迎春的声音有些失真,听起来有些缥缈,有气无力似的,林仙鹤赶紧先问了梁迎春所住宾馆的房间号,还有她在宾馆的时间。
梁迎春:“我住的房间没有电话,你打到前台,他们会去房间里叫我,听说港城这边的电话卡很便宜,我过几天休息了让人带我过去买一张。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大部分时间都10点多才收工,还是我给你打过去吧。”
林仙鹤:“好吧,那你尽快去买电话卡,隔两天就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工作累不累,在那边的生活习不习惯?”
梁迎春:“还好,每天早出晚归,一天都待在片场里,说不上习惯不习惯。就是想你们,想回家。”
梁迎春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但马上又抽了下鼻子,充满笑意地说:“对了,导演今天夸我了,说我形象好,功夫也好,说我有做女主角的资本!”
隔着电话线,林仙鹤都能想象此时迎春师姐的样子。她这个人,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她打电话时这样失态,一定是没有压抑住情绪,可想而知,她心里头得多难受。
林仙鹤也没辜负师姐的一番好意,顺着她的话题说:“太好了,师姐,你一定可以实现梦想,当上武打明星,赚好多好多钱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仙鹤掐着时间,在快到到一分钟时,正想跟师姐道再见,准备挂电话,梁迎春却说:“不着急,咱们今天聊两分钟的。”
林仙鹤自然愿意和她多聊一会儿,梁迎春给她讲自己在片场因为语言不通闹出来的笑话,林仙鹤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迎春师姐说的这哪儿叫笑话,明明就是取乐!片场的人故意利用她听不懂粤语来取笑她。
第29章 过寿
林仙鹤联想到去年服务过的, 那名叫司佳琪的港城女孩子,嚣张跋扈是她平生仅见。迎春师姐如果也遇到司佳琪这样的人,恐怕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儿。
林仙鹤心里头憋闷得不行, 恨不能现在就飞到港城去,把这些欺负迎春师姐的人都给打趴下!
“你别生气,他们就是逗着玩, 没有恶意的。”梁迎春说。
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林仙鹤心里头说着, 但没有说出来, 只是“哦”了一声,将话题转过去,说:“师父快要过七十大寿了,张臣师兄说, 这是大寿整寿, 想召集能回去的师兄弟们都回去给他老人家过个大寿, 估计你是赶不上了,可心肯定也回不来, 到时候我代表咱们三个给师父送份寿礼好了。”
师父高江流今年69岁整,但按照豫南省的习俗,七十大寿就是六十九岁这年的寿辰办, 这件事儿梁迎春也是记在心里的, 但港城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也不可能中途回去, 劳民伤财的,就只能答应林仙鹤的提议了,说:“好, 到时候替我跟可心给他老人家敬酒,祝寿。”
4月中旬, 是燕市的春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之一,温度适宜,大地回春,街面上的颜色从嫩绿逐渐过渡到翠绿,生机勃勃,也是燕市举办各种会议、活动最频繁的季节。
虽然重视公司业绩,但师父的七十大寿只有一次,孰轻孰重刘燕生他们分得很清,早早便将这段时间空了出来,没给公司接安保业务,扬名武馆的工作倒是正常运行着,交给武斌暂时管理,林仙鹤、刘燕生和张臣三人踏上了去往豫南省的火车。
师父的家位于豫南省左州市怀阳县高家庄村,从燕市到左州市有直达的火车,到了左州市后,再坐汽车到怀阳县,再从怀阳县汽车站去坐开往乡镇的班车。
本来想着,也许开车回去更方便些,可查了查地图,需要开十多个小时的车,中途只能开一小段高速,需得路过国道、省道、乡村公路,经过很多城市、农村,未必就恰好有加油站,还是算了,坐火车好了。
怀阳县是全国有名的武术大县,从八十年代开始,陆续建起了大大小小十几家武校,分散在县里的各个角落,之后,陆陆续续又因为各种原因倒闭的,现在也就剩两三家比较大型的,也开始跟部队、体校以及其他机关单位等达成合作。
比如中央电视台的很多大型晚会,都少不了武校学校的加入。
林仙鹤所上的那所学校在高家庄的隔壁村,也在前年倒闭了。她是上到初二时,起了离开的心思的,在这所学校里已经学不到更多、更精进的武术了,每天都是重复着一些基础性的训练,偶尔请名师过来讲一两节课,就犹如画梅止渴,根本解不了渴。
高江流就是曾经被学校请来,教过林仙鹤两节课的名师之一,他本门练的是长拳,是综合了几种拳法兼容并蓄后的创建的一种新型拳法,但对其他很多门派的功夫也多有涉猎,对刀、棍、捡、鞭等也都很擅长,是个不可多得的武术全才。
林仙鹤上过一节他的课之后,就崇拜起了他,觉得他比自己遇上的所有老师功夫都好,自此产生了离开武校,拜入高江流名下的心思。
她打听出了高江流的地址,偷偷去了他家里,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想拜师的意思,却被高江流拒绝了。
高江流对林仙鹤也是挺有印象的,小姑娘上课非常认真,下课积极问问题,一看就是个有天赋、有毅力又执着的孩子,但出于现实考虑,还是拒绝了。
但林仙鹤没放弃,三天两头往师父家里跑。高江流教导张臣、梁迎春他们练功她就在旁边看着,跟着他们一起去上山打柴火,下地掰玉米,高江流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同意收她做徒弟,高兴得林仙鹤立刻回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带上自己的行李,大包小裹地搬来了师父家。
后来,跟梁迎春他们熟悉了才知道,师父不光没收他们一分钱学费,甚至吃饭都是师父供应着,张臣父母双全,但身上都有病,能挣扎着混了温饱就不错了,梁迎春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她跟着去了继父家,继父嫌弃她是吃闲饭的丫头片子,她又跑回了奶奶,奶奶重男轻女,对她算不上好。田可心更是可怜,父母都去世了,很小的时候流浪到师父家,从此就住下了。
高江流养活他们的费用一部分来自于经济独立徒弟们的孝敬,一部分是种地所得,偶尔能得些外快,比如去学校当客座老师,县里举办个关于武术的活动什么的。
高江流师父之所以犹豫那么久才收她,是考虑到现实问题,多收一个学生就多养一张嘴。
那时候的林仙鹤,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好转了许多,林家富没有亏待她,生活费、零花钱长了好几倍,可她没有什么生活阅历,再说了,性格使然,她弄不懂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根本就没有提过学费、生活费的事情,直到成为高江流的徒弟后,问梁迎春该交多少钱,才知道师父这里居然是免费的。
林仙鹤没有理所当然地享受和他们一样的待遇,主动去找了高江流要求交学费和生活费,高江流问了林仙鹤家里的情况,犹豫了很久后答应了,大概是因为突破了收徒不能收钱这一传统惯例,接下来收刘燕生这个“高价生”时,就坦然了许多。
所以,林仙鹤和刘燕生算是收费学生,梁迎春、张臣和田可心则是传统的亲如父子的儿徒,纯粹靠着师父给养大的,所以,师兄弟们出师之后,梁迎春三人每月寄过的钱,师父都安心收下,林仙鹤和刘燕生给的,却坚决不收。
这是师父的原则,两人也就没有强求,过年过节的让梁迎春或者张臣捎些烟酒、礼物之类,他还是肯收下的。
他们买的是K字头的列车,是97年全国火车系统第一次大提速后,出现的列车等级,是快速列车,据说最高速度120km/h,只停靠地级市站和县级市站,不像普通绿皮火车那样,见站就停。
三人买的是硬座票,刘燕生和张臣都想省点钱,林仙鹤倒是无所谓,跟两人在一块还能有个伴儿。
一上车,张臣就拿出扑克打起了“五十K”,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也申请加入进来,张臣索性就又拿出一副扑克牌,四人打两副扑克的“五十K”。
输了就在身上贴纸条,玩到最后,林仙鹤两只胳膊上都贴满了,张臣比她输的少,因为胳膊太粗,细细的纸条贴在上面根本不显。
林仙鹤打牌就没赢过,她不算牌,想出啥就出啥,她觉得打牌本来就是为了玩儿,算计来算计去的,脑瓜仁疼,还不如想出啥就出啥。
刘燕生是牌桌上的常胜将军,不管是“五十K”,还是升级,他都打得特别好,另外那个小伙子也是高手,两人身上零星挂着几个纸条。
座位旁边,围着几个人,伸头往这边瞧着,心里头期盼着有人不玩了,自己好凑上来。
一路上有伴儿,时间倒也不难熬。
跟别的城市一样,左州市长途汽车站就在火车站不远处,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是整个城市交通最发达的地方,几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相对于刚刚经过的左州新区,这边像是被时光留在了原地一般,那边是高楼大厦、宽阔平整大马路,这边则是低矮的平房区,杂乱无章被搭建了很多小房,里面放着煤块、杂物,占了马路和公共用地,马路上坑坑洼洼,全是卖小吃留下的油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这里好像越来越破了。”张臣感叹着,叹了口气。
曾经,这里可是他们心目中的一等一的好地方,周围有电影院,有大商场,他们跑去电影院看电影,在大商场门口卖艺,赚回去的路费……
那时候,多么快乐,多么满足,每个人心目中都充满着骄傲、满足,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现在在看记忆中的这个地方,好似被时代抛弃了一般,让人无端觉得心中不适。
林仙鹤拍了拍张臣的肩膀:“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个词跟他可真不搭,可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再恰当不过。
张臣看看一脸无动于衷的林仙鹤,还有旁边看不出表情的刘燕生,忽然生出一种孤寂之感,摇摇头,往上提提左右手各一个的提包,说:“走吧,赶长途车去,要是误了就得再等两个小时了。”
三人在长途汽车站寻找着回怀阳县的班车,现在的汽车线路都被私人承包了,不用在站里买票,直接坐上车,自然有售票员找你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