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笑着说:“小媳妇我还没看够呢,哪有闲工夫去争武林盟主的位置?不过,明年可以去看一眼,就当长长见识了。”
朝影疏头一次没有搭腔江衍的胡话,反而对于武林盟的事情有了其他的想法。
江衍见状,伸手捧起朝影疏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要不我们生个小孩子,也好让你收收心?你也别总是整天想些其他的事情,武林盟不会欢迎我们的,即便你想为其他人争夺盟主之位,也要先想想当年在英雄会上的事情。虽然你心软见他可怜,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朝影疏垂眸,她蹭了蹭江衍的手心说:“你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江衍轻叹一声,“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心里别总想着亏欠别人什么。”
朝影疏说:“太晚了,先睡吧,明日一早去唐家。”
江衍本以为可以一夜安眠到天亮,却没想到他刚睡熟便出了变故,那些绑架朝莫悔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寻上了门。
朝影疏听到房间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从睡梦中醒来,眼底的睡意全无,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醒过来的江衍,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肩,随后朝影疏起身缓慢地取过一旁的返璞刀,以刀尖挑开床幔迅速刺了出去。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迅速吸引了其他的夜袭者,他们迅速朝床榻这边靠拢过来。
朝影疏扯过外袍穿在身上,返璞的刀光一闪而过,周围的夜袭者停住了上前的脚步,分立在床榻周围,既不离去也不上前,只是默默的与朝影疏对峙着。
朝影疏随手一抹刀上的鲜血,看了看有明显搬动痕迹的房间,开口道:“诸位深夜到访,应该不是只站着看我睡觉这么简单吧。”
江衍长眉一挑,他听着朝影疏轻挑的语气心情有些复杂,接着便是一股油然而生的罪恶感。
夜袭者听闻,其中一位上前道:“我家主上邀姑娘明日湖心亭一聚,明日午时他备着热酒请姑娘赏冬景,希望姑娘到时候带着他想要的东西。”
朝影疏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邀人之法,盛情难却,我便乐意之至了。”
夜袭者微微颔首,“夜深了,我等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明日静候姑娘到来。”说完,一群人便迅速退出了房间。
一时之间,那些夜袭者来去无声,周围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江衍静坐了片刻后起身披上了外衣,他上前翻了翻那两具尸体上所带着的物品,当他看到那些无爪蛇纹身时顿时讶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影疏见状举着烛台走到江衍面前,问道:“怎么了?”
江衍神情凝重地说:“是神龙教的人。”
朝影疏想上前摸一下那处纹身,却被江衍挡了回去,他有些不悦地说:“别碰这些尸体,先去把衣服穿好。”
朝影疏看了一眼自己随意系起来外袍,通过松散的领口可以看到小衣的边缘和随处可见的红色零星,她故作镇定地伸手重新系了外袍的带子,凑到了江衍的身边问道:“确定吗?”
江衍说:“据说神龙教有特殊的纹法,我也只是见过图案,具体实在是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一样。”
朝影疏将烛台凑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那处纹身,片刻后才道:“巫沧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湖上似乎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江衍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当年他同我一起去了风朔。”
朝影疏垂眸应了一声,随即处理了两具尸体,等她完成了手头上的事情才将外袍往木施上一搭,重新躺回了榻上,“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吧。”
江衍往火炉中又添了几块木炭,随后吹了蜡烛才撩开床幔隔着被子将朝影疏圈在怀中,轻声道:“又钻什么牛角尖?”
朝影疏闭着眼睛说:“夜里冷盖好被子,我没钻牛角尖。”
江衍轻笑了一声,他扯过被子盖好,对朝影疏说:“好吧,不勉强,等你想说了再说。”
外面的风声很紧,窗棂被吹得发出细微的响动,房间内被热炭烘得很暖和,被褥的那丝潮意也可以忽略不计,如此以来睡意便如同一波又一波不断涌来的浪潮一般,蚕食着仅剩的清醒神智。
江衍放空了片刻神绪,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附到朝影疏耳畔轻声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该不会是还在为我娶顾湘云的事情而呷醋吧,所以避开一切有关于风朔的话题。”
朝影疏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随后沉沉地睡去。
江衍天花乱坠地解释了一通后才发现朝影疏根本没有在听,他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本来第一件要紧的事情便是同你成亲,结果你又要管唐楠的事情,便只好陪你出来走这一趟。解释你又不听,存心拿我消遣呢。”
清晨,江衍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神情幽怨地看着朝影疏。
朝影疏视而不见地吃完了早饭,随后才道:“你不饿吗,饭菜都凉了。”
“昨夜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说完,江衍愤愤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朝影疏点了点头,“我已经写信让李慕然去关注巫沧云的动向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的,等你吃完我们便去唐楠那边看看。”
江衍心中燃起的希望摔了个粉碎,他发泄般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喝光了白粥,起身一抹嘴对朝影疏说:“走吧,去唐楠那处看看。”
朝影疏见状暗自窃喜,她迅速收拾了碗筷跟在江衍身后走出了房间,她上前戳了戳江衍的腰侧,笑着说:“下个月月中是个吉日,宜嫁娶。”
江衍睨了一眼朝影疏,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面上佯装冷淡地说:“我娶你还是你嫁我?”
朝影疏停下脚步,神情极其认真地说:“我嫁你。”
江衍接过朝影疏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欣喜若狂地抱着朝影疏转了几圈,“早就该如此了,谢谢你。”
朝影疏看了看周围,虽然晨起的投宿人不多,但总有那么两三个以及扫洒的店小二朝他们投来奇异的目光。
朝影疏拍了拍江衍的手臂,神情羞赧地说:“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呐。”
江衍知晓朝影疏脸皮薄,听她这么一说便将她放了下来,笑道:“不怕他们看。”
朝影疏说:“我们先去唐楠那处看看吧。”
江衍说:“走吧,万事有我。”
【唐府】
唐楠捏着手中的纸张,他看向堂下战战兢兢的下人,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你说谁?!”
下人说:“一男一女,女人说自己姓朝。”
唐楠将手中的东西夹在了一旁的书里,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看看,你先一步将他们请到前厅去。”
朝影疏与江衍等在唐府的府门处,片刻后唐和风外出归来见到二人先是惊诧了一瞬,随后抬手微微施礼,“不知雁王与雁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先进门吃杯热茶吧。”
江衍抬手还礼,“唐先生客气。”
唐楠走到前厅时刚好看到这么一幕,稍有缓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说:“叔叔不是说晌午之后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和风吩咐下人给唐楠端了一杯热茶上前,随后才解释道:“事情刚好完成便提前回来了,你今日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唐楠说:“叔叔,朝姐姐是来寻我的。”
唐和风挑眉,默不作声地抬眸看向了唐楠,后者也丝毫不惧地回看着他。
朝影疏看了江衍一眼,起身走向了唐楠,俯身与他齐高看着后者的眼睛说:“那我们出去说话,姐姐给你带了一个小玩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唐楠绕过朝影疏走向了唐和风,仰头看着后者说:“我是门主,这是我的朋友,叔叔既然刚回来便先回房休息吧,劳烦叔叔替我招待了。”
江衍听闻默不作声地起身走了出去,接着唐和风也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唐楠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了朝影疏,“这是朝姐姐上次借给我的关于茯苓竹草的东西,我已经借阅完毕,现下物归原主。”
朝影疏接过竹筒,问道:“你自接手唐毒门后可还习惯?”
唐楠冷冰冰地说:“没有习惯不习惯,毕竟这是我爹留下的,就像当初朝姐姐接手怀殇一般,起初肯定不适应,你说过要放弃吗?”
朝影疏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毕竟还是个孩子。”
唐楠嗤笑一声,他看着朝影疏说:“我还是个孩子?当初在莲鱼岛上时,朝姐姐可曾想到我还是个孩子?!”
朝影疏说:“莲鱼岛上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唐楠一把抓住了朝影疏的双肩,怒气冲冲地说:“那你跟我说说它复杂在哪里啊,我爹和仪姐姐都没有了啊。”
朝影疏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地说:“事关皇室秘闻,我们去那里根本不是为了茯苓竹草,你有兴趣知道吗?”
唐楠的力气很大,手指几乎是扣着朝影疏肩骨的骨缝,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后者,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丝的破绽。
江衍与唐和风走至一旁的观景亭内,下人立刻将毛毡帘子放了下来,狭小的亭内焚烧着热炭,上好的美酒一温,即便是这种三九天也丝毫感觉不出冷。
唐和风率先开了口,“恭祝雁王殿下失而复得。”
江衍轻笑一声,“这有何好祝贺的,再者不必喊我殿下,我早已不是什么雁王。”
唐和风附和一笑,伸手在江衍面前的杯中斟满酒,“无论如何我都欠您一句谢谢,这杯我敬您。”
江衍回想起当初在唐府的种种,突然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杯说:“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谈不上。”
唐和风说:“您谦虚了,您可是帮了我大忙。”
江衍笑而不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朝影疏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前厅走出来,江衍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时险些被误伤。
江衍左手发力将朝影疏的两只手腕拢在了一起,蹙眉问道:“怎么了?跟唐楠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朝影疏低着头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江衍见状伸手拢过朝影疏的肩膀,感受着她那一阵微不可查的颤抖,转头对唐和风说:“多谢款待,我们还有事在身便不多留了,留步。”
唐和风俯身施礼。
朝影疏任凭着江衍带着她走出了唐府。
江衍也没有过多询问朝影疏与唐楠的谈话,反而问道:“你知道琥珀公主的事情吗?”
朝影疏一脸讶然地看着江衍,她本来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想同江衍解释一番,现下却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琥珀公主吗?我只听说过关于她的一句话,西焱上下文臣武将,甘愿为之裙下之臣。”
江衍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句话确实是形容她的,琥珀公主的容貌靓丽到即便是到了出嫁的年纪,皇帝也将她留在宫中。”
朝影疏问道:“后来呢?”
江衍说:“大胤攻打西焱,处于劣势的西焱为了求和只好将琥珀公主嫁给了大胤的太.祖皇帝,琥珀公主的出嫁也确实为西焱换来了一段安定的时日,但是很快便传出琥珀公主与人私通的消息,太.祖皇帝一怒之下攻破西焱的皇城,屠了所有的皇族,自此西焱便在历史上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朝影疏讶然,“与人私通?这是一种借口吗?!”
江衍说:“谁知道呢,反正都已经这么久了也无从考证了。”
朝影疏说:“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件事情?”
江衍笑道:“给你解个闷而已,算起来这个琥珀公主应该还是我的姑姑。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赴约吧。”
朝影疏看了看江衍的侧脸,她觉得琥珀公主的容貌惊为天人的传言确实不假,“其实唐楠他……”
江衍摇了摇头说:“他不重要,现下要找到莫悔。”
洛明迎面走来,他的腰间挂着那把朴素的长剑,上前道:“朝姑娘,殿下。”
朝影疏颔首,“有什么发现吗?”
洛明说:“说来也奇怪,唐楠并无任何危险,除了一些唐和风所限制的事情,唐楠还算是安全的。”
江衍问道:“那唐和风呢?他私下里有何举动?”
洛明抬眸看了朝影疏一眼,带了几分询问和顾虑。
朝影疏说:“有话直说,以后他问你的任何问题你都要如实相告。”
洛明说:“是,唐楠明面上是唐毒门的门主,实际上唐毒门的内外大小事宜都是由唐和风把关,而且叔侄二人的关系日益僵化,我目前只能查到这些。”
朝影疏说:“继续盯着唐和风,他若是有什么举动立刻跟我汇报。”
洛明立刻应下转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朝影疏伸手握住江衍的手,轻声道:“你别介意,洛明和李慕然来的晚,对你并不熟悉,所以他们可能对你有所戒备。你别放在心上,这是我的疏忽。”
江衍笑道:“没事,你不用替我担心。你能让怀殇发展到现在的模样我很欣慰,毕竟之前的小姑娘长大了啊。”
朝影疏说:“走吧,我们去湖心亭。”
第103章 叶蝉
◎明日此时我会将月照西乡的心法口诀送到您的手里◎
二人按照约定的时辰到达了湖心亭,不过令江衍没有想到的是这所谓的湖心亭是一座观景酒楼,并非表面湖心之亭的意思。
这座湖心亭以川蜀城为湖,坐落在其正中央。登楼远眺,川蜀冬日之风光尽收眼底。
朝影疏看着面前的酒楼,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深究而是直接随着江衍走了进去。
店小二迎了上来,嬉笑眉开地说:“二位贵客楼上请,上面已经有人等候二位多时了。”
朝影疏借机环顾了酒楼空无一人的大厅,开口问道:“今日为何一位客人都没有?”
店小二笑着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楼上的贵客今日包下了我们这里,专为二人开门,请二位上楼吧。”
二人听闻便随着店小二上楼。
江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片刻后凑到朝影疏耳侧轻声说:“你有没有觉得此处同雕月楼有些相似。”
朝影疏一愣,她终于明白了方才在门前的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因为这座名叫湖心亭的酒楼与北凉雕月楼的格局装饰有着七八分相似,如同仿造一般,她面带警惕地看向了江衍,随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江衍伸手捏了捏朝影疏小巧的下巴,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万事有我,放心。”
朝影疏顺势握住江衍的手腕,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江衍眨了眨眼睛,调笑道:“若是一会打起来,那便有劳娘子费心费力了。”说完,他便牵着朝影疏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二楼最大的包厢临街而开,几乎占了一半的地方。店小二推开房门将二人请了进去,里面被一排屏风隔成两间,显然邀他们前来相见的人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