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说:“本王同王妃从不觉得与你们有何不同之处,你心中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你今日会因为本王的身份而放过本王,那你何时会因为这一船人的身份而放过他们呢?”
独眼人一愣,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他根本不懂,他只懂得截住来往的船只是最快的来钱办法,他要养活家里的一家老小,他的辛苦是江衍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所不懂的。
朝影疏走到江衍面前,“世道艰辛,你们如此也是下下之策,但这样不是长久的办法。现下朝廷.疲.软,若是它解决了内部之事,对外施压你们定会成为首要之人。我只是建议你们换个正经的生财之道。”
独眼人哭丧着脸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如何能懂得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苦?”
江衍说:“船老大,最近的港口停吧。”
船老大点了点头,立马前去掌舵。
江衍搀扶着朝影疏在临近的港口下了船,预备骑马回寰骧。
独眼人见状,顿时萌生了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的心思,要是绑架了雁王同雁王妃少说会得到一大笔黄金,多说加官进爵都有可能,他悄悄地朝两边的人打了个招呼,摸起一旁的砍刀冲了出去。
江衍取过返璞刀,转身迎上了独眼人的砍刀。
独眼人丝毫不惧,双眸充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绑了你们二人,我们兄弟下辈子就不愁吃喝了。雁王和王妃行行好,我们保证不伤到你们一根寒毛。”
江衍以左手握刀,接住了独眼人拼尽全力的一击,若是他方才以右手接估计返璞早已落在了地上。
朝影疏面无表情地覆在江衍的手上,手中的返璞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即独眼人的手腕血流如注。
独眼人捂着手腕跪倒在了地上,面上的痛苦一览无余,周围的海盗看到老大被打,本就是被怂恿的贼心,顿时漏了底,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朝影疏喘了几口粗气,“非要如此?”
此时,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人突然从小船中冲了出来,方才这艘小船一直不远不近地飘荡着,以至于朝影疏并没有注意到它。
江衍向前半步将朝影疏拦在了身后,出掌对上了来者。
朝影疏一惊立刻上前,但还是晚了一步。
来者感觉自己的内力正在不可逆转的流出,他迅速后退三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出声问道:“你这是什么邪功?!”
朝影疏看到江衍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的疑虑也冒了出来,从刚才白衣人的一掌来看,他的功力并不低,甚至能同朝影疏自己抗衡,江衍能接白衣人一掌,实属意料之外的意外。
朝影疏问道:“没事吧?”
江衍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白衣人说:“相传雁王被风朔太后废了一身的武功,现下看来是假的?”
朝影疏蹙起了双眉,她暗自发力,面色已经阴沉了下来,“你是顾湘云的人?”
白衣人慌忙摆了摆手,“我不跟你打,你的武功现下在大胤是数一数二的,我好男不跟女斗。”
朝影疏接过江衍手中的返璞,直接朝白衣人冲了过去,“由不得你。”
只要是风朔来的,只要同顾湘云有关,只要涉及到江衍,朝影疏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衣人轻功了得,轻轻松松便躲过了朝影疏的一刀,“武林江湖有一套规矩,我先自报家门,在下风朔上将军,梁遂。”
“将军住手!”濮阳眷从小船篷中走了出来,下船后直接奔向了江衍。
濮阳眷本想扑入江衍的怀中,但又碍于两人现下的身份,只好在江衍一步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眷儿见过亚父。”
江衍虚扶了一把,“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濮阳眷抿了抿嘴唇,心中一阵失落,“亚父走后,您的谆谆教导,眷儿一刻都不敢忘,此次前来只是想念亚父,想看看亚父过的好不好。”
江衍说:“您为风朔之主,无需如此。”
梁遂将随身的钱袋扔给了独眼人,“拿着这些钱快滚,若是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出,小心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不保。”
独眼人连声称是,拿起钱袋带着那群海盗离开了,他本就是为钱而来,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在乎。
朝影疏看了一眼梁遂立刻别开了眼,她本来还是挺佩服梁遂的,但是经过西州诸葛青云的医馆一事,她是从心底厌恶梁遂这个人。
梁遂的脖颈上横着一道伤疤,是在西州时朝影疏用杯盏碎片划伤的,他见朝影疏看了过来,笑着说:“阿疏姑娘,别来无恙。”
江衍把朝影疏拉到怀中,警告梁遂说:“少套近乎。”
梁遂调侃道:“不是吧,还护得这么紧,莫非真怕别人抢走了?”
江衍反击,“只是单纯的厌恶你而已,再者当初也是说的明明白白,莫不是顾湘云要反悔?!”
濮阳眷听闻揪了揪衣带,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我只是想跟亚父吃顿饭,吃完饭我就走。”
梁遂耸了耸肩,“看吧,我们没有恶意的。”
朝影疏收了返璞,默不作声地看着江衍。
江衍也不说话,局面便这么僵持了下来,他本意觉得濮阳眷不该再同他有任何的瓜葛。
朝影疏见状,暗自轻叹了一声,她上前摸了摸濮阳眷的发顶,温声道:“这里也离寰骧城不远了,来家里吃吧。”
濮阳眷原本因为江衍的默不作声而逐渐熄灭下去的光,瞬间亮了起来,片刻后还是端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怯生生地问江衍,“亚父,可以吗?”
梁遂蹙眉,本不想濮阳眷如此做,但看着他如此期待的神情便不打算拒绝这种羊入虎口的行为。
江衍见状默不作声地去临近的镇上买了一辆马车,载着三人回了寰骧城。
临近黄昏四人才驶入了寰骧城内,片刻后便停在了江家门前。
朝影疏把濮阳眷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好了,到了。”
濮阳眷抬头看了看江家的大门,随即又上前试探着去牵江衍的手,像极了一个到哪里也要跟在亲人身后的孩童。
江衍看了看朝影疏,无奈地牵起濮阳眷的手往府中走。
朝影疏笑着跟付临说:“临叔,让厨房做一些特色的菜吧。”
付临疑惑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突然灵光一闪,转头对朝影疏说:“少爷不是那样的人,遇到您之前他从未喜欢过别的姑娘,他对您情深义重,根本不可能同别的姑娘有交集,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朝影疏听闻一愣,随即笑着说:“临叔,您误会了。这是风朔的小皇帝,特意跑来找江衍的。”
付临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了。
江衍领着濮阳眷在前堂坐好,片刻后便起身去了厨房。
朝影疏接过侍女手中端过来的点心,随后放在了濮阳眷的面前,“先吃些点心垫垫吧。”
濮阳眷看了看面前的点心,又看了看朝影疏说:“我母后说不能吃点心的,会长坏牙的。”
朝影疏抬头看了看门外,拈了一块点心塞到了濮阳眷的嘴里,轻声说:“偷偷吃一块,你母后是不会发现的。”
濮阳眷见梁遂别过了头,才肯咀嚼起了嘴里的点心,他用茶水冲干净了嘴里的残渣才笑着说:“梁将军也不会说的。”
朝影疏咬了一口点心,“我小时候经常练功到很晚,饿了通常只有点心可以吃。”
濮阳眷疑惑地问道:“亚父呢?不会给你准备吃的吗?”
朝影疏忍俊不禁,“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呢。”
濮阳眷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说:“我有时候读书也会读到很晚,亚父都会帮我准备一些小点心吃。”
梁遂听闻一惊,濮阳眷这语气摆明了是要炫耀,而且朝影疏脾气不太好,动不动便要舞刀弄剑的,他开始盘算起来若是朝影疏不舒心要动手,他该如何带着濮阳眷逃脱。
朝影疏问道:“你母后对你这么严厉吗?”
濮阳眷又伸手拿了块点心吃,“你父亲不是也对你很严厉嘛,让你练功到很晚。”
朝影疏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落寞,“其实也不算……准备吃饭吧。”
侍女将桌上的点心撤了下去,换上了厨房新做的菜肴,一半东岚特色,一半是风朔那边的菜肴。
朝影疏请濮阳眷和梁遂入座。
江衍端着一盅汤走了进来,他掀开盅盖搅了搅里面的人参鸡汤,随后盛了小半碗放在了朝影疏的面前,“早上难受了那么久,中午又没怎么吃,先喝些汤暖暖。”
朝影疏喝了几口,顿时感觉腹中没有那么难受了。
江衍取过公筷往濮阳眷的碗中放了几块鸡肉,“尝尝这个,东岚这边的口水鸡,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濮阳眷原本还在眼馋那盅鸡汤,他也想让江衍给他炖汤喝,但见江衍夹来了鸡肉便不再去计较那盅鸡汤,他笑了笑说:“谢谢亚父。”
朝影疏轻轻敲了敲碗沿,笑着看向了江衍,“你炖的?”
江衍伸手夹了块鱼肚放在了朝影疏的碗中,“滋味可还行?”
朝影疏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鱼肚,随后往江衍的方向推了推,“我不想吃鱼,太腥了。”
江衍毫不犹豫地夹走了朝影疏碗里的那块鱼肚,随后夹了块鸡肉放了进去。
濮阳眷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认真地看向了江衍,“亚父能为了这位姑娘回大胤,能不能为了眷儿回风朔?”
梁遂揣着看戏的心情坐在濮阳眷的身边吃饭,因为濮阳眷脸上的小表情实在过于有趣,但是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被嘴里的饭呛了一下。
濮阳眷不明就里地看了一眼梁遂。
江衍毫不迟疑地拒绝道:“不行,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姑娘,是等了许久才等来的。”
濮阳眷一听郁郁寡欢地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说:“我吃好了,能在亚父这里休息一晚吗?”
江衍说:“我已经让人收拾出了房间,今夜你便先同梁将军委屈一下。”
濮阳眷点了点头,跟着侍女走了下去。
朝影疏有些不太赞同江衍的作风,“你应该好好跟他说清楚的。”
“没什么好说的。”江衍夹了菜放入朝影疏的碗中,“再吃些。”
朝影疏说:“他还是个小孩子。”
梁遂否决道:“不要把我们君主看做小孩子,江衍说的很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眷只是遇到了一个除了先帝之外对他最好的人而已。他是要做君王的人,要做的是天下人的君王,而不是要做谁的儿子。没人替他遮风避雨,他必须要独自去面对风雨,这样才配做我风朔的君王,而且我觉得像你这种人不该有这种妇人之仁的想法。”
朝影疏没搭理梁遂。
江衍伸手勾了勾朝影疏的指尖,“倒是你,这些都应该想到而已,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
梁遂见二人不搭理他,迅速扒了几口饭逃离了饭桌,他梁遂虽然无牵无挂,但是并不代表着他能稳如泰山地看着小两口调.情,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想女人,尤其是有过好感的女人,实在是看不得小两口蜜里调油。
朝影疏看了江衍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只是想说所有的事情要说清楚,不要留有误会。我们的事情可以晚一会再说,濮阳眷是个孩子,未来是个君主,但是做一个亲政爱民的君主比一个暴君要好千万倍,不是吗?”
江衍听完伸手摸了摸朝影疏的后脑勺,就像是对待一个小姑娘一般,他小时候父母和睦恩爱,每一天都是愉快的,尽管段凝露有时常年不在家,但总会每月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致使他现下无论多困难的处境都能安然自若。
但是朝影疏不同,与江衍相差甚远,她没有父母的关爱,也没有袁毅、付临这样的叔伯,更没有穆酌白、林秋砚这样的朋友。
有人用少年时光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去治愈自己的少年时光。
唯有一身的苦难才能磨砺出温柔似水的性子。
朝影疏被江衍搞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那双仿佛要将她包裹起来的双眸,她推开江衍的手,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江衍胡乱感慨道:“突然感觉遇到你晚了些,要是能在你八九岁时便带来我家该有多好,那我们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朝影疏一愣,感觉有些肉麻,她推了推江衍说:“你先去同濮阳眷讲清楚,我们的事情一会再说。”
江衍惊道:“我们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说?!”
朝影疏喝光了盅内的鸡汤,面无表情地说:“比如你用月上寒宫换了血灵功的事情。”
第109章 威胁
◎不如留下他吧,我喜欢他◎
江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碾了碾手指,支支吾吾了片刻后决定先去找濮阳眷把事情说清楚。
朝影疏伸手拉住了江衍的袖子,她将一旁的点心端给了江衍,“他刚刚大概没吃好,这糕点他倒是挺喜欢的,给他带过去吧。”
江衍接过盘子,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朝影疏的下巴,“我刚刚也没怎么吃好,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朝影疏低头吻了吻江衍的手指,又顺着吻了吻他的腕骨,在江衍的手指动弹之前笑得一脸狡黠地推开,“去吧,他还是个孩子。”
江衍拂袖离开,面上看不出喜怒。
朝影疏随意地吃了些东西才让侍女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昏黄的天空,转身回了房间。
江衍端着点心敲开了濮阳眷的房门,“阿疏见你晚上吃的不多,所以让我来送些点心来。这里是江家老宅,晚上一般不会开火,你要是饿了便吃些点心。”
濮阳眷见是江衍,兴致冲冲地将他迎了进来,他让江衍坐在了凳子上,自己挤在了江衍的身边,“亚父,你来看眷儿了。”
江衍伸手摸了摸濮阳眷的头发,“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濮阳眷摇了摇头,他取了两块糕点分给了江衍一块,“我知道亚父是为了我好,我不怨亚父,再者今日也是眷儿有些无理取闹了。”
江衍说:“你别再叫我亚父了。”
濮阳眷神情认真地说:“在眷儿的心里,您和父皇一样的重要。”
江衍说:“我离开风朔以后,你和我便不应该再有交集,你应该在风朔做一个好皇帝。”
濮阳眷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江衍说:“亚父希望我做一个好皇帝吗?”
江衍反问道:“我很想问你是否想做皇帝。”
濮阳眷一愣,认真地思索了起来,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要做皇帝,而且要做一个勤政爱民像我父皇那样的好皇帝。”
江衍颔首,“那我希望你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濮阳眷吸了吸鼻子,他将手中的半块糕点放回了盘子中,“父皇去世后,我得到的温暖都是亚父给的,所以我很感谢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