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苍鹤【完结】
时间:2024-03-17 14:46:53

  “五心朝天月行苍穹,星明暗沉游于经脉,吾凤食粟温养丹田,南飞栖梧旋其四十九周。”拆骨手说,“坐下,气沉丹田,不要想着与它抗衡!这是我花家举世闻名的月照西乡,它能为己身融天下一切相克的内功,从此世间功法你尽管学,根本不用在乎它们是否相克,每日运行个六七遍,不日后便能运用自如,经脉不再凝滞,月照西乡前期旨在锻体,莫不要强求。”
  朝影疏起初还觉得身体僵硬无法行动,等血液流通之后便起身向拆骨手道谢。
  拆骨手疑惑道:“你可是中了什么毒?脉象为何如此紊乱?”
  朝影疏说,“不瞒前辈,我前不久刚中了李碧月的蛊毒,还不曾解。”
  “千秋引?”拆骨手面色震惊,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全看造化吧。”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了下来。
  拆骨手看了看她手中的玉璜,突然跪了下来,尽管动作诡异,但是他的神色确实无比的虔诚,他抬起双手交叠与头部上方,再分开呈于上方,手心朝上笔直地落了下来,“吟游不灭,宗主永存,天佑吟游,英灵不灭,我心永归吟游,我罪该坠地狱。”说完,他将手心翻了过来。
  拆骨手起身后脸上的那一抹悲恸也消失殆尽,他转身背对着朝影疏,“去吧,尽量一两个时辰内不要动用内息。”
  朝影疏俯首跪拜,“多谢前辈授功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救前辈脱离这地牢。”
  拆骨手摇了摇头,嘟囔道:“真是麻烦的小辈。”说完,他便爬回角落处继续吃着剩余的点心。
  朝影疏起身折返回去,等她走到另外一条石道的尽头时,眼前豁然开朗,清幽的月光顺着石壁滑了下来,像是将一座大山的内部掏空后建立的地下王国。
  一根吊桥将石道与地下王国相连,朝影疏低头看了看犹如万丈深渊的断崖,连月光都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她抬脚踩上了吊桥前往暗庄。
  朝影疏取出玄铁面具戴在了脸上,脚尖一点迅速隐没在了这片鳞次栉比的房屋之中,她一间房屋一间房屋地寻了过去,角角落落都不曾放过。
  “东西都备好了?”
  钟越取出一只木盒递了过去,“请您过目。”
  林秋砚挑开铁扣,将里面的东西粗略地扫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一只沉甸甸的袋子扔在了桌子上。
  朝影疏猜测里面装的应该是金条一类的东西。
  林秋砚收了盒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怀殇什么时候做起了杀人的勾当了?”
  支梓沐从里间走了出来,“人是要吃饭的,雇主给钱又不少,何必要跟钱过不去?难道要让我们做闻名于世、两袖清风的大侠不成?”
  林秋砚起身略略施礼,“毒娘子,别来无恙。”
  支梓沐回了个万福,“林公子安好。”
  林秋砚说,“雁王不管你们吗?还是说他不知道?”
  “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最近还中了一种慢性毒,怎么还会有闲心去管我们。”支梓沐从茶杯中挑了一只小虫出来,碧绿的茶水立即染成了鲜红色,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将茶水喝了下去。
  林秋砚面色一紧,“中毒?他中了什么毒?”
  支梓沐忍俊不禁,“跟林公子之前中的毒一眼,不知林公子解没解?”
  林秋砚附和着笑了几声,不再作答。
  一个黑衣人从暗处闪了出来,他伸手将一块铁牌放在了桌子上,钟越将牌子拿了起来,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之后,面色阴晴不定。
  支梓沐望了一眼,惊奇地说,“偷什么不好偏偷这个东西回来,把朝廷的狗都引来了。”
  黑衣人沉默不语,他突然抬头向朝影疏的藏身之地袭了过来。
  朝影疏顾不得诧异他是怎样发现自己的,拔开青影便迎了上去,黑衣人内力雄厚,即便他赤手空拳,朝影疏也不是他的对手。
  支梓沐轻笑一声,显然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我说什么来着,净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朝影疏刀尖一挑,破开黑衣人的进攻,青影一横,刀锋紧追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三指制住了青影的刀锋,朝影疏手腕翻转,黑衣人的三根手指被齐刷刷地削了下来。
  并没有四溅的鲜血,落在地上的是三根义肢。
  朝影疏再度起刀朝黑衣人砍了过去,支梓沐将御影牌扔了出去,刚好挡在了朝影疏的刀锋前,御影牌被削成了两半。
  支梓沐笑盈盈地说,“这刀还真是吓人呢。”
  朝影疏抬手点了几处穴位,暂时抑制住了体内乱窜的内息,她现在敢断定这个人绝对不是与她在房间里交手的黑衣人,因为内力差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个黑衣人断不像是会枯木逢春的样子。
  林秋砚面色阴沉的看着朝影疏,“厉风行可真是教了个好徒弟啊,月影功和烈风刀融合在一起,真不愧是剑圣啊,我倒是很想领教一下。”说完,他立刻飞身上前。
  朝影疏见状开始调动起体内乱窜的内息,她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房间中游走着,青影的刀身也晃成了虚影。
  朝影疏连砍了十七刀,这是她前世自创的刀法,以十七刀为界限,结合剑法的灵活,刀法虽虚晃,但是劈下去的每一刀力度都十足。十七刀也是朝影疏的极限,若是在此期间没有杀死对方,她只能与其周旋蓄力准备下一次。
  林秋砚丝毫不惧,一把木折扇便抵挡了青影的数次劈砍,木屑乱飞。
  朝影疏抽身后退几步,低声道:“相传北凉镇北将军府中有一神功,能以柔克刚,刚柔并济。阁下有如此雄厚的内力,这折扇没能化成齑粉,还能抵挡我的多次进攻,向来这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林秋砚突然轻笑一声,他取了一把弩/弓出来,箭矢迅速地蹿向了朝影疏。
  朝影疏就地翻滚,往一旁躲闪,箭矢落地立刻炸了开来,尘土纷飞,青石地板瞬间被腐蚀的不成样子。
  一股浓重的硫酸味在空中炸了开来,即便是带着玄铁面具,朝影疏也觉得鼻腔有些刺痛,而且有一股热流从其中涌了出来。
  支梓沐并不惊讶地说,“地魔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东西可别把这小地方给毁了啊。”
  林秋砚收了弩/弓,“这是对她猜对的奖励。”
  朝影疏突然轻笑一声,“怀殇本是吟游分裂出来的一部分,隶属雁王,归顺朝廷。结果私下勾结西域妖人,修炼枯木逢春这等邪功,与江湖门派碧月山庄牵扯不清,犯两大忌。这件事若是捅出去,不知道雁王的军功和爵位保不保得住他的脑袋。”
  支梓沐心中不快,愠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完,她出掌向朝影疏拍了过去。
  支梓沐之所以被称为毒娘子,就是因为她浑身都是毒,五毒掌名震天下,只要触到皮肤,毒液便会渗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朝影疏收了青影,她刚好想试一试月照西乡,花家极盛之时便是靠着月照西乡和拆骨手这两者独步武林。
  朝影疏五指如爪,自下而上击在了支梓沐纤细的手腕上,她将月影功和月照西乡融合在了一起。
  支梓沐被震得后退几步,朝影疏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纤细的腕骨卸了下来,随后反手拍在了支梓沐的胸口。
  朝影疏将那日在东岚边界吃的亏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她没想着要支梓沐的命,反而那日在东岚边界支梓沐却想要了她的命。
  霸王枪出柙,横扫稳住了支梓沐不断倒退的身体,随后笔直地向朝影疏刺了过去。
  朝影疏虽然不算是用枪的老手,但是对枪术还有一定的理解,当即起跳,一脚踏在了枪/尖上,硬生生地将长/枪逼至地面。
  钟越迅速挑起霸王枪,朝影疏现在身形小巧,当即借力飞至空中,向钟越俯冲了过来。
  长/枪有利有弊,一击必杀不成反成累赘。
  朝影疏反手卡住钟越的下颌骨,腰部用力自空中向下翻,双脚落地之时,借着惯力起身并将钟越甩了出去。
  随后,朝影疏面色苍白地捂住腹部,霸王枪力道强硬,绝地反击之时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伤口横贯整个腹部,鲜血四溢,将牛皮束腰染至了深色。
  “区区朝廷走狗,胆敢来此撒野!反了天了!”
  一股强劲的掌风直接将朝影疏扫出了房间,她趴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鲜血大口大口地被呕出。
  一个白衣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抬手揪着朝影疏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像是拎一只小鹌鹑一般轻松。
  白衣女子掀了朝影疏的玄铁面具,大量的鲜血从她脸上滑落了下来。
  支梓沐和钟越纷纷出门,朝白衣女子施礼,“大宗主。”
  朝影疏方才流的鼻血糊了她一脸,此时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面容,但是她却将这个白衣女子看了个一清二楚,可自己与这女子在面容上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白衣女子将朝影疏甩了出去,随即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道:“把她扔到悬崖底下去。”
  朝影疏不等他们二人靠近便咬着牙率先站了起来,腹部的鲜血不住地往外流着,仿佛永远也流不干一般,她扯了头巾随意地缠在了腹部,随手摸了一截树枝便朝白衣女子袭了过去。
  支梓沐面色一惊,“大宗主小心。”
  白衣女子回身出掌,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朝影疏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她捏住白衣女子的手臂才没让自己直接被拍飞出去,朝影疏以木枝做剑,在躲避着白衣女子生猛的进攻时,手中也不断挥舞着木枝,却连白衣女子的一片衣角也未曾擦到。
  朝影疏连挥四下便觉得双眼发黑,意识开始模糊,已经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最后一招木枝刺在白衣女子的肩部时,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朝影疏后退了几步,用木枝撑着身体,双眸依旧紧紧地盯着白衣女子。
  “君子剑?”白衣女子上前一步,她揪起了朝影疏的衣领,瞠目欲裂,质问道:“你是谁?谁教你的君子剑?”
  一道凌冽的剑风袭来,白衣女子迅速抽身而退。
  厉风行将朝影疏软绵绵的身体接在怀中,他勾唇轻笑,“师姐,好久不见。”
  白衣女子长袖一甩,双手负后,冷冷地说,“厉风行,你来做什么?”
  厉风行摸了摸朝影疏的头发,“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被你打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我来是为了防止你以后后悔的。”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吟游什么时候也开始大发慈悲救助朝廷的狗了?”
  厉风行语气轻快地说,“难道我应该坐山观虎斗,看你们狗咬狗?”
  白衣女子说,“厉风行,当初吟游分裂之时,我便同你说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到现在了你还以为我们是朝廷的走狗!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救得那个才是朝廷的狗,地字御影!”
  厉风行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说,“行了,上了年纪的妇女就爱叨叨,我走了。”说完,他将朝影疏背上,足尖轻点,身影犹如狂风之中的转蓬,来去无踪。
  厉风行在石道中疾行着,突然感到后肩上的皮肉一紧,他停下了脚步,后面传来一阵细弱的声音,“师父,岔道的另一侧,拆骨手在哪里。”
  “拆骨手?!”厉风行严峻的面色突然出现了一丝破裂,他突然笑出了声,“乖徒弟,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朝影疏说,“他给了我宗主之令,还传了我月照西乡,必须要救。”
  “月照西乡?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东西,怎么传给你了?真是误人子弟啊,乖徒弟,你听师父的话,咱们先不去救他,先救你啊,乖。”说完,厉风行便背着朝影疏离开了龙门镖局。
  “啪”一声脆响,茶杯连带着盏子碎成了一朵白花,茶水混着鲜血溅了满地,茶香四溢。
  付临重新端了一杯茶放在了江衍的手边。
  江衍面色阴郁地坐在主位上,下位第一个便是白衣女子。
  支梓沐三人跪在地上,为首之人是那个黑衣人,此时他的肩头正有鲜血不断地涌出,茶水残留的热气在他的肩头袅袅升起。
  江衍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片刻后才笑着说,“白夫人,这件事您看应该如何处理?”
  白夫人神情淡然,“谁引来的人,做错的事情,便惩罚谁就好,这件事雁王不必同我商量。”
  江衍放下了杯子,“说吧,引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支梓沐支支吾吾地说,“来……来为她祛除蛊毒啊……”
  江衍突然厉声说,“你撒谎!”他全然不笑的脸上多了几分狠厉之色,紧皱的眉间多了一道深深的褶皱,俨然一副气盛的模样,“御影和怀殇虽都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御影的大权还是掌握在武帝手中,御影与武帝之间有直接的联系方式。你们今夜引她来,若是因为无聊,就祈祷着她不会直接上报武帝吧,否则直接拉出去顶嘴灭口。”
  白夫人出声规劝道:“她没有知道我们的计划。”
  江衍起身,“这是因为白夫人的管教出现的问题,还希望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说完,他便带着付临离开了。
第17章 天鹰教
  ◎银龙啸凤知深◎
  朝影疏醒来已经三天后的事情了,她也算是将这个年给睡了过去,她刚起身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直接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三天没进水米,前胸贴后背的也没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莫照书上前给她拍了拍背,又递了一块干净的手绢上前。
  朝影疏胡乱抓过手绢擦了擦嘴,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她靠在床前休息了片刻,一开口声音便嘶哑的厉害,“厉前辈呢?”
  莫照书说,“出去买药了。”
  朝影疏看了看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我这是睡了几天了?”
  莫照书调侃道:“恭喜朝女侠,成功的把自己睡大了一岁,恭喜恭喜十七了,大姑娘了。”
  朝影疏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莫照书,就这一眼她便呆住了,面前这人憔悴不堪,双眸中遍布血丝跟往日风流倜傥的莫公子简直天差地别。
  “你……”
  莫照书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风轻云淡地说,“被你吓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你不见了,找了整整一天都没见人影,还好在街上遇到了厉前辈。”
  朝影疏起身将床让给了莫照书,她随手取了件外袍披在了身上,“你睡会吧,我好多了,躺不住了。”
  莫照书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又没流那么多血,少睡几次没关系的,再说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朝影疏坐到桌前,感受了一番腹部的伤口,月照西乡的自愈能力很强,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伤口的疼痛了。
  莫照书突然说,“对了,你睡着的时候雁王来过了,他说你以后不要再炼月照西乡了。”
  朝影疏倒了一杯隔夜的凉水喝了下去,才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他管不了那么多,我这一身内外伤还是拜他的手下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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