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我去跟他说。”说完,江衍的脸突然憋得通红,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支梓沐秀眉一蹙,“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的好,一个小丫头而已。”
“你离我三步近我便会咳嗽,你离我远点。”说完,江衍策马往朝影疏身侧走了几步。
“那可不行啊,我今日是一定要杀这小姑娘,若是您执意要保她,那便先咳嗽着吧,反正也好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说完,支梓沐已经抽出腰间的长鞭向朝影疏冲了过去。
朝影疏也丝毫不示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青影出鞘直接与长鞭相对。
江衍张口提醒,“你要小心,这个女人浑身都是毒,别和她直接接触。”
“保护好你自己。”
朝影疏闪身躲避,支梓沐的长鞭轨迹狠厉,她根本没法近身,加之她的右手臂还没有痊愈,只能一味地闪躲。
江衍心情大好,“你放心,我说再多她也不会杀我。”
朝影疏双眸一眯,她用刀鞘卷起长鞭直接袭向了支梓沐。
支梓沐从鞭尾处抽出一柄寒铁匕首,迅速挡下了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的青影。
朝影疏一击不成立刻抽/身而退,支梓沐收了长鞭,一柄软剑灵活似蛇般而出,招式刁钻。
支梓沐张口无声吟唱。
江衍慌忙大喊,“别,支梓沐你敢!”
支梓沐不满地瘪嘴,她收了招式一掌拍向了朝影疏,后者迅速捏住她的手腕,稳住了身形,青影从下而上,锋利的刀锋贴在了支梓沐细薄的颈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线顺着青影的刀身而下。
支梓沐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朝影疏的脸颊,“小姑娘,反应挺迅速的嘛。”
青影落地,朝影疏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支梓沐微微一笑,即使隔着面纱,也有倾国倾城之姿,她伸手沾了点脖子上的鲜血,一脸痛惜。
“阿疏!”
江衍迅速下马,将朝影疏扶了起来,探了探她的鼻息便朝支梓沐伸出了手,“解药。”
支梓沐一脸委屈,“我没下毒。”
江衍依旧伸着手,面色凝重,“快点,我可不愿意让她死在这里,这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
支梓沐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江衍,“您这样可是让我失信于他人啊,以后我毒娘子的称号还怎么震慑于人?”
江衍给朝影疏喂了解药,“我自己会去跟他说,你这不用管。你我既是同派,你以后不要做这种勾当。”
支梓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朝影疏,神情厌厌,同时也媚/态万千,“早就听说您不惜一切代价救了个人,怎么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啊,她连同穆酌白比都逊色了些。”
江衍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朝影疏,不同于平日的那般冷淡,反而显得乖巧可爱,他微微一笑,“你不懂,是我负她,欠了她,这一切都是我应该要还的。”
支梓沐故作苦恼状,“哎呀,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就是毒药,还是慢性无解药的那种,何必呢?”
江衍的下巴无意识地摩擦着朝影疏的额头,就像前世他们在西州无名小镇里的种种,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江衍还真的以为会就此与朝影疏白头到老,却忘了那只是朝影疏养伤的一段日子,久了点而已,便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了。
“行了,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还真觉得自己是什么痴情负心郎了?”支梓沐扣了朝影疏的脉门,“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您好自为之吧。”
支梓沐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这广袤的平原上,狂风四起,天灰沉沉地压了下来,又将有一场大雪要降临。
朝影疏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天地之间白雪肃杀,罡风呼啸,仿佛这狭窄马车里的热气是唯一仅存的。
朝影疏钻出了马车,迎面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醒了?感觉如何?”江衍持着缰绳,斗笠上沾满了如鹅毛般的雪花。
朝影疏坐在了江衍身侧,“你歇一会吧,我来。”
江衍面色不悦,“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这天寒地冻的。”
朝影疏拽过马缰绳,把江衍往马车里推了推,“你要是冻病了,少不了的药石钱,而且还耽误时间。”
江衍只好妥协,他将头上的斗笠戴在了朝影疏的头上,“若是受不住了,可喊我一声,我身体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两天后的傍晚进了寰骧城。
寰骧城与天华城相比有过而之而无不及,街上的叫卖声一声赛过一声,家家高挂灯笼,即便是快要入夜,寰骧城也是恍若白昼,各种香味扑面而来。
江衍调转了马头,“直接去江家老宅吧,那里有世代守宅的人,应该还能住。”
朝影疏毫无异议,她来东岚本就是调查江家秘宝的事情,能光明正大地直接去接触自然是比她暗中调查要好的多。
江衍说,“今夜要是无事,我可以带你来这寰骧城里逛逛,这里晚上有夜市,比天华城要有趣的多。”
朝影疏思索了片刻,决定先答应下来,随情况而变。
江家的老宅坐落在城北,马车一旦驶过一个地段,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灯光也逐渐暗了下来,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挣扎了片刻后彻底熄了光。
朝影疏不明就里,随即打起了十分的警惕,她的手缓慢地搭在了青影上。
“别担心,没事的,很快便到了。”说完,江衍略带凉意的手搭在了朝影疏的手上,片刻后缓慢地拍了拍。
城北的老宅森严静穆,门前挂着两盏纸糊的灯笼,像是披着钢铁精甲伫立在原地的武士,让人不寒而栗。
朱红漆门前放着两尊石麒麟,雕刻精细,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踏云而起,扼住一切不轨之人。
江衍下车前去叫门。
前来开门的中年人见到江衍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或者愤怒,他拉开门,“回来了,进来吧。”
江衍侧身让出了身后的朝影疏,“袁叔,我带了人回来。”
袁毅向朝影疏微微颔首,打开了门,“那便一起进来吧,我让人把马车牵走,在家里吃还是到外面去?”
“到外面吃,这么晚了,就不劳烦了。”江衍向朝影疏伸出了手,“来,阿疏。”
朝影疏上前按下了江衍的手,后者丝毫不在意地将她拉进了大门。
虽说江家已经没落了,整个江宅依旧是从前门庭若市的样子,角角落落一尘不染,也不见哪处门窗损坏或者涂漆剥落。
朝影疏随着江衍来到了前厅,江衍推门的那一瞬间她便愣在了原地,整个前厅已经改成了祠堂,江家祖祖辈辈的排位罗列整齐,白烛分竖两侧,青烟袅袅,藏香袭人。
江衍上前焚香,他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叩拜了三次。
朝影疏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她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偶尔还能看到几颗蒙尘的星星,吸入的空气是冷的,刺得胸口发疼,她重生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的不真实感。
这是她偷来的时光,为得是弥补前世的缺憾。
江衍出门便看到的是朝影疏对着天空发呆的模样,她的双眸很黑,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朝影疏闻声回头,“发呆罢了。”
江衍拉过她的手腕,“走,我带你到寰骧城逛一逛。”
两人出了江宅,除了那两盏灯笼,周围便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模糊地看出街道的影子。
“害怕吗?我们一起跑到有光的地方吧。”说完,江衍还不等朝影疏同意,便拉起她的手跑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手中是对方温热的手掌。
朝影疏微微挣了挣,她有些不太习惯这样,虽然前世的江衍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但是这样的热情还是会让她有些慌神,她本就孑然一身,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没有多奢望过,也没有多强求过,更没有被剥夺过。
阳光照进来的机会很少,她也听之任之。现在反而强塞给她,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前世,朝影疏对江衍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呢?估计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谁?”
“莫照书。”
江衍笑出了声,“不熟悉。”
两人一口气跑到了寰骧城的主道上,嘈杂又热闹的声音一下子涌了出来,街上的游人和商人摩肩接踵,马车来往络绎不绝,热闹过了度却不惹人烦。
江衍拉着朝影疏到了一家酒楼前,“我请你听说书,请你吃饭,感谢你送我回来。”
酒楼内的说书人今日讲的便是关于江家的事情,两人入座后江衍点了吃食,说书刚好开始。
“这江氏祖先乃前朝皇族,前朝又分东焱和西焱,我们今日所说的主人公江风然,江先生便是这东焱的后代。众所周知,东焱以神秘著称,相传他们会一种秘术能让人长生不老,连他们的皇帝都是上天的使者,不说历代皇帝步入老年后都是童颜鹤发,连身体都是百病不侵。”
朝影疏说,“真的有这么神奇?”
江衍放下了酒杯,“不清楚,大胤朝建国一百五十多年了,东焱亡国也有三百年了,史书都记载不清,这种说书人嘴里的话听听便好,不必当真。”
似乎是为了反驳江衍的话,说书人接着说,“在座的各位可能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不能做真,那我便给你们推断一下。各位都知道江夫人是谁吧,那是大名鼎鼎的凝露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姑奶,江先生有一子乃是现如今的雁王殿下,即便雁王殿下军功显赫,以他之出身也断然不会被立为王爵。再加上这大名鼎鼎的凝露公主为何要委屈下嫁给无权无势又无官爵的江先生呢?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仅先帝没有发怒,反而立了他们的儿子为雁王呢?”
台下议论纷纷,人云亦云,最终还是说到了前朝上去。
朝影疏听说过凝露公主的名讳,相传这位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曾领兵击退过风朔国的风雷骑兵,夺回了西州的十五座城池,而且在北凉与塔格尔草原形势紧张之时,将蛮人打至俯首称臣,连年上贡。
在大胤的国史上名留青史,永垂不朽,后来却悄无声息地病死在了军营中,着实让人痛惜。
说书人了然一笑,“试问古往今来哪位皇帝,不说皇帝了,哪个人不想长生?这先皇把凝露公主下嫁给江先生,就是为了江氏流传下来的秘术。值得一说的是,这江先生与江夫人却是真心相爱,婚后如胶似漆,他二人的连理也算是一段佳话。”
“那这江氏的秘术到底管不管用啊?先皇有没有得到啊?”
说书人一声嗤笑,极尽的讽刺,“若江氏秘术管用,东焱还能被西焱太/祖所灭?这先皇还能驾鹤西去?我看这江氏秘术根本没有相传的那么神奇!”
江衍突然低声说,“其实江氏的秘术根本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你想知道它的作用吗?”
朝影疏看向了江衍,眉毛微微一蹙,“什么?”
“你要保密。”江衍凑近了朝影疏几分,故作神秘,“江氏秘术就是你要调查的江氏秘宝,所谓的历代皇帝都是骗人的,说什么童颜鹤发,其实就是年少登基短命而已,三人成虎,越传越离谱罢了,江氏秘术最大的玄奥之处,便是在于能让人起死回生。”
朝影疏心下一惊,她倏地看向了江衍。
【作者有话说】
奇怪的点击,哈哈哈。
第6章 江氏秘术(2)
◎我若不反,我和我的将士们就不能活!◎
朝影疏警惕地看着江衍,“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江衍长眉一挑,笑容儒雅,“没什么,你不是在调查这个事情吗?索性我告知你,你也不用费力气了,给你的御令还是我写的呢。”
“你的目的何在?或者说你这么尽心竭力的帮我是为了什么?”说着,朝影疏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冷汗浸湿了手心,她的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搭在了青影上。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朝影疏差点就忘记了江衍是什么人,猛虎就算是收起了爪牙,它也不能就此变成大猫,乖顺地依偎在身侧,等着主人的爱/抚,就此抛去往昔一切的光彩和荣耀。
江衍目不斜视地看着朝影疏。
一声醒堂木将两人之间的气氛击得烟消云散,江衍低头掩饰般地喝了一口酒,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差点就在刚才全部暴露,他也算是重生过来的人,江氏秘术确实能让人起死回生,这种逆天而行只会让人付出昂贵的代价。
江衍只是让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想将朝影疏从那趟浑水中拉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应该每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可以去学做女红,可以去舞刀弄枪,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还要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平安喜乐地过一生,也可以过庸碌的一生,但就是不要过那种漫天黄沙,流血又流泪,担惊又受怕的日子。
说书人讲完了书,听书的人便三两结伴地离开了,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食客。
朝影疏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食物,语气十分肯定,“所以说,你根本不是与仆人走散了,是故意在那里等我的。”
江衍嚼着嘴里的花生米,“我就是在族会上见你这小姑娘有趣,明明打不过罗幽和天字御影,还要拼死硬上,我很佩服你啊。”说完,他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碰朝影疏的杯子。
“你不必如此,你是高高在上的雁王殿下,对于我这种人,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说完,朝影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衍摇了摇头,“那是强迫,我一直不曾对你如你所说的那般。”
朝影疏点头,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便起身便离开了酒楼,江衍见状付了钱立刻追了出去。
江衍说,“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朝影疏如实回答,“找家客栈投宿。”
江衍不解,他伸手拉住了朝影疏,“去我家住,你不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氏秘术吗?你的回执要怎么写?”
朝影疏神情惊讶地看着江衍,“你这是在威胁我?”
江衍妥协地松了手,语气低沉,“走吧,等你写完回执,我可以带你玩遍东岚,若是你想回天华城,我还会送你回去。”
朝影疏问道,“为什么是你跟我,而不是我自己?”
“因为我想。”说完,江衍试探地拉住了朝影疏的手,他那隐秘简单的感情能允许的只能到这种地步了,像陪伴月亮的只有星星,只能靠近不能依偎。
朝影疏突然笑了起来,“你……你这个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分明……分明都及冠了。”
江衍一针见血地说,“不是我像个孩子,是你太沉闷。”
朝影疏低声说,“我不是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说而已。”
两人回到江家,江衍带着朝影疏进了方才的江氏祠堂,他先是抬手朝牌位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