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吃准了启优珣的心思,暗笑一声,“对了儿子,成为了启家的少爷,那启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启翼再得宠,那也是个女孩子,终究是别家的人,你不一样,你是男孩,是肯定可以继承启家的唯一的男丁!”
启优珣一点都不在乎继承什么家产,他只想抛掉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的身份,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到顾知墨的身边。
“妈,你一定要嫁进启家。”轻轻的说完这句话,启优珣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夏哲宇自从出院后,就一直密切的关注高家的一切。
高阳毕竟是身强力壮的男孩子,高艳的死虽然给他很大打击,但开朗豁达的性格让他很快的从阴影中走出。他还有两个年事已高的父母,他们的内心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如果自己还天天露出一张悲伤欲绝的死人脸,只会让他们更难受,所以,即使内心还是很痛,高阳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质朴的笑容,当然也没忘了继续搜寻启翼的下落。
高家父母仍旧是整天躲避着城管的掀摊,推着小车在各处学校周边卖着让高艳百吃不厌的馄饨。
很多个晚上,夏哲宇都微跛着脚跟在高家父母身后,自从高艳去世后,这两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了一大片。
突然比以前还要红火的生意让高家二老一致认为是高艳在天有灵,殊不知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拐角,一群小孩等着夏哲宇发款请客……
这天或许是生意太忙了,一向机警的高家二老竟然没有发现拿着警棍的城管的到来。等小孩们被驱散时,忙得大汗淋漓的二老才发现站在人群之外的两个城管。他们一前一后的将小推车夹在正中,让手忙脚乱的高家二老无处可逃。
“说了多少遍,不要在这里摆摊子,找打吗?”城管A挥舞了两下手中的警棍,顺势将馄饨掀了个底朝天,铁盆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馄饨滚了一地,高母所在高父身后恐慌而无措。
“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城管B狠踹了两脚小推车,架在车上的铝壶一颠簸,滚烫的开水便溅到了城管B的大腿上,烫得他大叫一声,四周还未散开的人群哄堂大笑。城管B恼羞成怒,眼看卷起袖子就要掀摊子,一个微跛的身影很快的跑了出来,挡在了小推车的前面。
“住手!”夏哲宇腰背挺得笔直,面对戴着徽章的国家公务员,一点惧色也没有。
“你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心我以妨碍公务罪带你回去!”城管B说着还抖了抖肩章。
夏哲宇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他们只是在这里卖了一会,现在立刻走还不行吗!”
城管A许是被上司压迫多了,现在见有求于他的人,鼻孔几乎翻上了天,“卖了一会?我可关注他好一段时间了,他们几乎天天都在这边卖!”
因为这里是小学门口,而小孩子们又不会多心撒钱的夏哲宇是坏蛋,所以天天来领钱的小孩只增不减,让高家二老的生意越来越好,也让他们打定了在这里摆摊的决心,可谁知他们早就被城管给盯上了!
“通融一下吧,两位老人家做点小生意糊口也不容易!”
“一直替他们求情,你是他们的儿子吧!让开让开!除掉无照经营的摊位是我们的职责!”
夏哲宇拦在城管的前面,固执的不让他们靠近高家二老的小推车,推搡间眼看城管就要动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突然蹦了出来,“爸爸!”
听到叫声,城管A立即停下了动作看向一边,“妮妮,你放学不回家还呆在这里干吗?快回去!”
“爸爸不是说你的棍子只打坏人吗?大哥哥不是坏人,爸爸不要打他!”
被妮妮扯住袖子,城管A的表情有点尴尬,“快回去!爸爸在工作呢!”
“大哥哥这些天一直请妮妮吃爷爷他们的馄饨呢!奶奶做的馄饨可好吃啦!爸爸不要打他们好不好?”
“妮妮,听话!”
“爸爸是妮妮心目中的英雄,爸爸不会伤害大哥哥他们的对不对?”
对上小女孩纯真的双眼,城管A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城管B对视一眼,双双的放下了警棍。
被女儿当成英雄,这是每个做爸爸的最自豪的地方,谁都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而且看来他们也的确没什么不讲卫生的地方,起码身子娇弱的妮妮接连吃了几天这里的馄饨后都没有出现不适的反应。
挥挥手,城管A不耐烦的说:“快走快走!这边是严打区,下次不要在这边摆摊子了!”
如获大赦,高家二老立刻收拾收拾,推着小车离开了现场。
“谢谢你啊,小妹妹!”夏哲宇冲妮妮笑了笑,弄得小女孩还不好意思的躲到了城管爸爸的身后。
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高家二老都有些疲软,脚步不自觉也慢了下来。快到家的那条巷子时,高家二老对视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身后,夏哲宇一直默默的护送着,远远的看过去,还能发现他修长的双腿有一条有点微跛。
“小伙子,你过来!”高母朝随着他们的脚步顿下的夏哲宇招招手。
夏哲宇愣了一下,低头走了过去,将刚才捡起来一直拿在手上的铝盆递给高母,“伯母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都是你让那些小孩来买我们的馄饨吧?”高母的神情有点疲惫。
起先夏哲宇没有说话,但意识到面前的二老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时,便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哼!也是因为我的馄饨好吃,那些小孩才肯接你的钱过来!”一直不说话的高父冷哼出声。
一听到原本对他不理不睬的二老都开了腔,夏哲宇立即附和的猛点头说:“是啊是啊!当然是因为您们做的混沌好吃,小孩们才肯聚集嘛!”
“哼!这还用你说!”说是这么说,可听到这话,高父冷峻的表情明显的缓和了许多。
高母直直的盯着夏哲宇微跛的左脚,毕竟是为人之母,想到夏母看到自己英俊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后的反应,高母忍不住叹息,“你的脚……”
“不碍事!”夏哲宇很快的接过话。
“那个叫顾知墨的女孩都跟我们说了”,高父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害你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
想到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劲道歉的女孩和她那句“拜托您们不要恨夏哲宇,要恨就恨我吧”,高家二老忍不住黯然心伤。
墨……夏哲宇的心脏漏掉半拍,她为了自己来找过高家二老吗?
“这不关您们的事,都是因为我,高艳才……”
“高艳的死才不关你的事。”冷静下来的高母听了顾知墨的话后,又找回了一贯明事理的心态,认真的审视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喜欢她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高艳这孩子太死心眼,我们都不知道那么开朗的她竟然承受不了压力!”
高母说着说着眼泪又漫了上来,高父拍着她的后背不住叹息,“我们想通了,那天对你动手让你留下了后遗症真的是很对不起啊……”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夏哲宇说着眼睛又开始酸胀。
高母伸出满是厚茧的手拂去夏哲宇眼角的剔透,苍老的声音中泛着浓浓的怜爱,“你是个好孩子,难怪我们高艳喜欢你!”
“只是我们高艳没福气……”高父显然是个坚强的汉子,才说了一句之后就发现自己语气太过沮丧,于是马上转换语气说,“那个女孩不错,你喜欢她吧?”
想到顾知墨清淡的笑,夏哲宇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喜欢就要好好把握啊,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
“嗯,我知道!”
“我们二老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嘿嘿!”
“现在你就帮我们把车推回去吧,年纪大了,很容易就累了呢!”
“好的!”
启优珣很容易就走近了林亦可的身边。
像他这样温文尔雅又俊美无俦的男孩子,没有女生不喜欢。
还好,林亦可是那种很有修养的大家闺秀,即使喜欢也很有尺度,不会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娇娇滴滴黏黏腻腻,这点让启优珣松了一口气。
几天没有去找顾知墨,她也没来联系自己,除了碰面时的只字片语,两人就像最普通的朋友一样,关系变得不痛不痒。
启优珣深叹一口气,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了,他就可以抬头挺胸的站在她的面前,光明正大的向世界宣布,他启优珣,是顾知墨的另一半。
只要现在搞定眼前的女孩,只要给她一点幻想的空间,让她产生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想法,然后让她去找让两人关系紧密的方法,那么让她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接触肯定是最有效的办法,那样的话,两家公司的合约也不是不可能了……
也许这样会伤害到林亦可,但现在的启优珣是破釜沉舟,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一生,这一次,为自己抬起头,只想要骄傲的活下去。
长这么大,启优珣只认真注意过顾知墨一个异性,跟林亦可在一起他才发现,原来女孩子并不是顾知墨那样,相反,顾知墨甚至算是个另类。
淡漠,冷静,知性,平和,普通的女孩子很难做到其一。
她们只会像现在这样的林亦可一样,在自己低眉朝她微笑的时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含羞带怯的偷偷瞄着自己,在自己侧着身子护着她过马路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露出窃喜的表情,而不是像顾知墨那样永远都是那么风淡云清,好像全世界在她的眼中都不过只是弹指一瞬一样,什么都不能在心上留下痕迹。
可哪怕是一缕尘埃,他也想多在她的心间停留一下。
所以,即使再丑陋,他也要争取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于是,在相处到差不多的时候,启优珣就把林亦可约了出来,只要再加把火就好,只要这一次成功了,以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只要这一次就好了……
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夏哲宇知道让高家二老原谅他的最大功臣是顾知墨后,一到这个礼拜天,他便约出了顾知墨,两人在拥挤的街头走走停停,很随意的溜达着,想着各自想去的地方。
本来是很闲适的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夏哲宇却迈着他自从出院后就一直不太适应的微跛左脚,用很奇怪的螃蟹姿势突然窜到顾知墨的另一边,虽然演技不错,但他那像在躲避什么似的表情还是在细微的僵硬处出卖了他。
与其说是躲避,不如说是……
顾知墨眼角微微一动,唇边的冰激凌也忘了舔,单手拨开一直不让开的夏哲宇,黑白分明的瞳孔缓慢的放大,然后在几秒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如说是遮掩。
“走吧。”顾知墨的声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唇边的冰激凌却一直忘了擦去。
夏哲宇担忧的看了她两眼,想要冲到对街的欲望就这么被她不咸不淡的“走吧”给拉了回来。
就在启优珣轻轻握住林亦可的手,让她害羞的靠在自己的肩头,两人相携的背影如梦似幻的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时,夏哲宇和顾知墨出现在了街对面,并且将启优珣主动揽过林亦可的一幕尽收眼底。
决定为幸福最后一搏时,却让幸福擦肩而过。
走在顾知墨身旁,夏哲宇的眼里满是担忧。她不哭不闹,风淡云清的和自己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让夏哲宇着实心慌了一把。
“墨……”
“嗯?”顾知墨抬起头,手里的冰激凌早已融化,黏在手上脏脏的一股腻感,她却浑然不觉。
“要不我们回去找启优珣问清楚?”
夏哲宇的表情诚恳又认真,狭长的桃花眼里一片柔和的澄澈,罂粟般的薄唇边轻轻抿着说不出的酸楚。顾知墨心里一疼,突然很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于是不觉就抬起了另一只没被冰激凌污染的手,却是在夏哲宇纳闷的时候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干吗打我啊?”
顾知墨甩掉粘腻的冰激凌,听不出情绪的说:“白痴。”
“你干吗叫我‘白痴’啊?”
懒得理会揉着脑袋喊痛的夏哲宇,顾知墨大踏步的朝一边走去。
突然,一个男人神色匆匆的从前方路口朝这边跑过来,手里还拽着一个女士皮包,顾知墨脑里刚闪过“抢匪”两个字,另一边就响起了中年妇女高亢的叫声,“抓小偷啊!天杀的王八蛋抢了我的皮包,抓住他啊!”
以抢匪那生猛的形象看来,自然没人理。抢匪一路跑来,身边的行人都嚯嚯的让出了一条道,让他跑的畅通无阻。只有顾知墨还傻傻的站在路中间,被他毫不客气的撞了个圈,夏哲宇反应敏捷的扶住了顾知墨,抬脚就追了上去。
一条街跑过,两人很快都没了踪影。当顾知墨捣腾着她跑步的脚找到夏哲宇时,她有些凌乱的喘息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变得缓慢而安静,整个世界寂然得只听得到她悲伤的心跳声。
夏哲宇没有追到劫匪,他默默的蹲在街角,抱着前段时间还打过石膏的左脚,靡丽无邪的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弧线俊美的侧脸淌下,明明那么痛苦却还是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泄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顾知墨的鼻子顷刻就酸了,背身靠在夏哲宇看不见的转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世界一片晃动。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一直都在一个人苦撑,努力大笑装作若无其事,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笨蛋,这么温柔要她怎么办!
等夏哲宇差不多缓过来时,顾知墨才佯装匆忙的从他身后蹿出。果然,夏哲宇没有透露一点身体不适的消息,只是很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没追到。顾知墨强忍着眼眶发热的冲动,强作若无其事的轻笑说:“我怎么突然发现你还挺帅的。”
“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你现在才发现啊!”夏哲宇权当她是开玩笑的调侃说。
“突然想遛遛你,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哈哈。”顾知墨说着便挽过了夏哲宇的胳膊,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亲昵的挨到了他身边。
夏哲宇真的很想当这是因为顾知墨对他动心了,可他太理智了,不可能忽视掉一旁“挽”和“搀”的区别。她还是发现了他脚的问题,可是却丝毫不流露出异样,是因为知道他不想让人知道吗?
夏哲宇顿了一下,搀着的两只小手缠得更紧了,好像恨不得将全身的力量都用来给他依靠一样……
将夏哲宇送到寝室楼下,顾知墨转身就碰到了启优珣。他的头发有点凌乱,腮边甚至还有未擦干净的唇印,顾知墨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启优珣显然有些紧张,连笑容也变得分外拘谨,就像做了坏事的小孩。
做了坏事……
顾知墨暗暗叹息,“你去哪了?”
“没……没去哪啊,就在图书馆坐了会!那个,我有点急事,有空再聊!”
看着启优珣几乎落荒而逃的背景,顾知墨清清的笑起来,有急事啊……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