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看过徐又焉的无数种眼神,却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好像要溺死在那双墨瞳中。
心跳的震动是比刚刚还要不受控制的跳跃。
“四哥说的这么什么话,”徐荼咽了口口水,“咱们本来就是正常关系。”
“那便好,既然是正常关系,就维持着好了。”
徐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徐又焉拽进了一个逻辑Bug里,不由的声音加重了一下,“我是觉得,我们的兄妹关系是正常的,就是偶尔,偶尔会有一点超过,比如你太关心我和Pare的关系。”
徐又焉的手指在腿上轻点,空气中的气氛凝结,在徐荼没有注意的时候,彭宇早就调转了方向,把车往融园开去。
在车子进入地库,徐又焉突然挑了个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荼,而后唇启,“徐荼,四年前你就知道我对你揣了别的心思,怎么四年后回来,反倒是对自己没信心了那?”
第十九章
一直到车子停下,徐荼都宛如一个鹌鹑。
怂了。
把自己窝在窗户边上,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气都喘得不匀了。
徐又焉的这句话真的太可怕了,几乎是要击穿她心底防线的存在。
什么叫知道他对她揣了别的心思??什么叫没自信?
她就没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自信!
她四年前之所以逃跑,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年轻。
刚刚过了十八岁的年纪,仰仗着徐家生活,爷爷陡然把她叫去,说四哥对她存了异心,让她为了徐家的声誉,为了她徐荼自己,更是为了徐延国这一辈子的清誉,务必要设法断了徐又焉对她的想法。
徐荼没有恋爱过,虽然在高中有不少的男生对她表白,但小说和影视剧里那种不受控制的小鹿乱跳她从来没有存在过,自然也无法分辨徐又焉对她的好到底是基于男女之情还是兄妹怜惜。
在她十八岁非黑即白的浅薄认知里,所谓的断了四哥对她的想法,就是要与四哥反目成仇。
她只能听从爷爷的建议,想方设法的惹怒徐又焉而后逃离国内。
在赫尔辛基的时候,她试图去恋爱,去约会,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那份所谓的心动到底是什么滋味。
很可惜,她发现她对任何一个漂亮的脸蛋有趣的灵魂都只有好友之间的吸引,全然没有荷尔蒙分泌的局促。
反倒是在徐又焉这里……
徐荼不想去想了,她现在就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然后让孙载怡跺跺脚,把土拍严实,再也不出来。
这么尴尬的时刻,还不如回老宅,被徐存礼挑毛病挑上三天三夜,也好过在这里受徐又焉的语言暴击。
这算表白吗?还是算徐又焉气急了眼也不想让她好过的刻意为之?
徐荼也不敢去问。
以至于就这五分钟,她过的比回国时十二个小时的飞机还要漫长。
脑海中复盘了无数种可能,简直比写毕业论文做数据分析的时候还要费力。
徐又焉倒也不急。
彭宇早已经把车停好,钥匙放置妥当人就悄然离开,他就耐着心的坐在车里陪着徐荼。
好像她不抬头,他就不走似的。
安安静静。
但呼吸声和木檀雪松的味道让人的心智越来越乱。
徐荼在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后,终于咧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四哥真会开玩笑,四年前你也没对我有想法啊,现在也没有,是吧。”
她想方设法找了个台阶,只要徐又焉顺势走下来,她保证立刻就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却谁知道徐又焉背靠在椅背上,一副毫不在意的云淡风轻模样,手指拨弄着那颗老式的打火机,转了一个圈。
“我既然对你没想法,你四年前裸/身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不会有反应了。”
一句话,徐荼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她就知道,徐又焉早晚要提这件事情!
当下憋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我是为了刺激你,换任何一个女生在你面前脱光光,你不都会有那种反应嘛。”
徐又焉的眼眸一暗,“啪”地一声把打火机开启,就像在赫尔辛基的那一晚,他站在她的公寓楼下做的那样。
“徐荼,我不是动物,你若是想当鹌鹑,我就容许你当,但你再变着花样的惹我,我不介意在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毁了这徐家所谓的声誉。”
说完,把车钥匙直接扔给了徐荼就转身上楼。
把整个车留给她,让她消化自己的情绪。
徐荼坐在车里静默了许久。
徐又焉说他不是动物,所以当年他看着她赤/身/裸/体的站在他的面前,自然而然产生的欲/望,眼眸中充斥的愤怒、克制与情欲,都是来自于对她的别有用心。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把自己埋在了臂弯里。
太乱了,徐又焉怎么会喜欢她。
一定是爷爷说的,他身边没有其他异性,她年轻漂亮又熟悉,只不过是一种亲情的演化。
脑海中还有爷爷走之前告诉她的,“小五,你以为徐家这偌大的基业是怎么维持下去的,靠的就是有人牺牲。牺牲爱情、牺牲理想、甚至牺牲性命,你既然姓了徐,就要有所牺牲。”
“沈家那小子我替你看过的,是比又焉适合你的人。”
徐荼在车里面呆了足足二十分钟。
而后起身上楼。
徐又焉没有在客厅,房间的门半掩着,显然是给了徐荼做决定的余地。
可以推门进去,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进入到自己的房间里。
徐荼选择了后者。
再之后,她听到对面房门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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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荼在房间里足足熬到了十点才从房间里出来。
徐又焉果然已经走了,餐桌上照例是温着的早饭。
徐荼一边味同嚼蜡的吃着,一边琢磨着,融园是没法住了。
总要给自己再找个房子。
徐家的房子多,可现在让她跟徐又焉开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好在她的卡里面钱充裕,听着昨天徐又焉的话语,应该是不会一气之下给她断了口粮。
趁着还有钱,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孙载怡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自己找个房子。
两个人约在了江一一投资的咖啡店里。
“你跟四哥吵架了?”孙载怡没当回事,自从她听说徐荼在他面前脱个精光,她就对这兄妹俩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再惊叹。
徐荼托着腮,蔫蔫的说道:“他跟我表白了。”
“什么?!”孙载怡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卧槽,牛逼啊徐小五。”
“孙载怡同志,注意点言行,咖啡快要喷我脸上了。”徐荼向后撤了撤,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孙载怡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个,简直就是一个在瓜田里蹦的猹,“然后那?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会让你找房子啊。”
“卧槽,你竟然拒绝了徐先生!!?”
孙载怡这一口一个脏话,徐荼当真想给她捂上嘴。
当下颇为无奈的解释道:“你们几个知道的内情的,知道我跟徐又焉不是亲兄妹,你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徐家搞乱/伦,你是想让爷爷到时候不瞑目拉着我去,还是打算让二叔把我从家谱里摘出去。”
孙载怡琢磨了半响,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压惊,“有道理,但是那是徐又焉啊!别说海城,到现在京市还有非常多姑娘候着的徐先生,你竟然拒绝了他。”
“我更想问,你哥没掐死你?”
“孙载怡,我好好坐在你面前,就证明我还没咽气,别总说些违背逻辑的话。”
“我这不表达一下我的震惊嘛,谁敢忤逆徐先生啊,反正我在海城这些年还没听过,你哥跟个笑面虎似的,面上不漏声色的,私下看起来就是个狠戾的主。”
“可不,”徐荼响应着点了点头,“所以才爱玩些变态的玩意。”
比如喜欢上自己捡来的妹妹。
徐荼经过一晚上的琢磨,已经可以确定,徐又焉对她的喜欢一定来自于这些年高压的工作环境且没有日常相处的女性伴侣导致的内心畸形。
只要有一个优秀的女性吸引他的注意力,就可以改变他目前的状态。
可孙载怡绝不这么认为,“你不是也喜欢徐先生吗?难道你对他也是畸形的依恋?”
徐荼耸了耸肩,“我昨晚考虑过,比起他,我更可能是混淆了爱情和亲情,毕竟我第一次来大姨妈都是他给我买的卫生巾,我不依赖他依赖谁。”
“可是你之前已经出国了四年,独自学习生活甚至过年都不回来,你觉得,你对他的感情还只是依赖吗?”
“孙载怡!”徐荼声音微微调大,有一种小心思被戳中的暴躁,“不要管我对他是什么态度,现如今要给我找个房子,我需要搬出来。”
“融园那地方,住的我浑身发毛。”
“去我那里住吧,反正地方也大,也就我一个人,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好好分析分析你哥的心理。”孙载怡挑着眉,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
她对于这对兄妹的感情态度,那叫一个好奇。
“成,那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的行李都还没来,家里东西也不多,现在就去搬家吧。”
“要是碰到你哥回来看到怎么办?”
“不会的,”徐荼非常自信的摆了摆手,“他是个巨型工作狂,这个时间肯定在开会,晚上不到六点是不会出现在家里的,走走,我们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孙载怡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的确是个不太会出现在家里的时间点。
于是当真开着她那辆越野车,特意腾空了后备箱,跟着徐荼去搬家。
徐荼的东西不多,不过是之前从荣和堂线上买的衣服,还有一部分这次从赫尔辛基带回来的随行行李,还没拆开,刚好可以完整的拎起。
两个人从上往下跑了两趟,异常的顺利。
只不过第二趟两个人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孙载怡的眼皮突然突突跳起,她不由得问道:“右眼跳什么来?”
“灾,但是我们是新时代的年轻女性,怎么能信这些封建迷信,眼皮跳来源于眼部神经……”徐荼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电梯门打开。
徐又焉一身笔挺的西装,眼眸从手腕间的木枝上抬起,恰好落在了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上。
在往上,就看到徐荼那双略带惊恐的眼神。
“看来我的妹妹又要离家出走。”
阴阳怪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徐荼毫不意外的打了个寒噤。
第二十章
徐荼几乎是在原地静止不动的站了两分钟,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接踵而至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尴尬感。
天知道徐又焉大中午为什么要回家啊!
徐荼紧张的只敢低着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要知道以前无法无天的徐小五是敢对着徐又焉吹鼻子瞪眼的人。
徐又焉却是比她沉得住气,单手插在口袋里,长身直立,压迫的氛围感迎面扑来,一言不发。
徐荼只得长呼了一口气,把笑容堆得满满的,“怎么会,我就是给小怡带了些礼物,想着今天中午没什么事就让她来拿一下。”
“哦?”徐又焉冷笑了一下,半点面子不给她留,“我这个好妹妹还真是大方,这一车的箱子都是要送的?”
说着眼眸一瞥,孙载怡那大喇喇敞开的后备箱里,全都是徐荼刚刚从赫尔辛基搬回来的行李。
孙载怡迅速捂面,仿佛这么做就可以把隐身似的。
徐荼的脸更加火辣,不过人到了一定尴尬的程度,反而会破罐子破摔。
随即将军道:“我想去小怡家住两天,四哥应该没有干涉我人身自由的权利吧。”
“当然,”徐又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不过现在需要麻烦孙小姐先把行李带走,你跟着我,爷爷有事情找你。”
说着,转身就向还未熄火的车上走去。
彭宇把车窗落了一半,冲徐荼使劲眨了眨眼。
寓意明显,徐先生今中午就是专门回来逮人的。
徐又焉向来情绪稳定,虽然称不上温润儒雅,但担得起波澜不惊四个字。
所以真的生气起来,只眼皮子一抬,就能让人哆嗦上几哆嗦。
徐荼尚且还好,孙载怡哪里见过这架势,心跳提在嗓子眼里,憋得恶心,好不容易看到徐又焉上车,这才长呼了一口气,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一巴掌拍在徐荼的背上。
“徐小五,早晚我让你搞死,徐家那天出问题了,我唯你是问。”
徐荼哪顾得上跟她在这讨论这种问题,小碎步就跟了上去。
难得,他在坐里面,她坐外面。
徐又焉穿得利落而笔挺,黑色的西装裤上没有一丝褶皱,双腿交叠,没有要跟徐荼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