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问了顾黎安才知道,他说要一起去露营。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露营?”公司最近的事情忙得飞起,她压根没这个心情。
顾黎安用手撑着脑袋靠在窗户边:“最近山里的萤火虫出来了。”
他用一个理由就说服了云黛溪:“不过这么早,会有吗,还不到六七月份。”
顾黎安道:“如果没看到你就怪阿福,他听守林的人说已经有了。”
“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板,”云黛溪拍拍阿福的肩,“没关系,如果受不了压榨,不想干了随时来找我。”
阿福还是老样子笑笑不说话。
车开到目的地,跟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甚至不是片草地,更像是没开发的山林。林间有条河,帐篷只能搭在木制的景观台下,下面河流穿过,两侧都是山脉。
下车阿福和顾黎安从后备箱里拿出装备,熟练地搭起来。
云黛溪围绕着附近走了一圈观察,回来还觉得有些害怕:“确定这里没有狼和蛇这样的动物?”
顾黎安把帐篷的主心杆撑起来:“放心,小时候家里人常来这里。”
“不会这也是顾家的产业吧?那么大片山?”云黛溪又看了一次周围。
“不过是租赁而已。”顾黎安说的轻松。
动手这件事情云黛溪是实打实的弱者,只能看着顾黎安和阿福两个人忙活,她拿着水在边上递一递,偶尔搭把手拿个东西。
场地都搭好,阿福婉拒了一起烧烤的提议,说还有事情要安排先走了。
阿福一走,整片山林里都安静下来。
顾黎安点了炭火,把准备好的食材一样样放上去,这么看俨然是个大厨模样。
云黛溪坐在露营椅上,身子前倾看着碳滋滋响的肉,问:“怎么今天突然想到来这里。”
“周末,放个假。”他说着往上面撒了些盐。
这只平常拿着钢笔签字更多的手,把盐撒到鲜红的牛肉上的时候,总让人有穿越的魔法感。云黛溪偶尔会想起,自己现在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恋爱脑的女生一样冒着星星眼。
风从山谷里吹来,碳火忽明忽暗,照得顾黎安的脸也跟随着在冷暖色之间变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云黛溪突然问,嘴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没受大脑的管控。
她也在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被这条鱼反钓。
“十八岁那年你救我的时候?”顾黎安把手上的牛肉翻了个面,轻声说。
云黛溪的呼吸真的有在那一刻停顿一下,却努力转了轻松的语气:“骗人,你那时候根本还不认识我。”
顾黎安笑笑:“你那时候为什么从医院逃走?醒来的时候只打听到许星回这个名字。”
“所以你后来找过我?”
“嗯。”
“所以……”云黛溪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到嘴边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观景台下的河水声链接安静的空间。
“不过那之后不久我就出国了,这次回国,发现你改了名字,还刚好接手了金花阿姨的公司,那时我就觉得好奇,那么多年了,那个救了人还逃走的女孩子到底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那时候你对我……并没表现出什么兴趣。”
“我自己也这么以为。不过后来回想起来,被好奇心驱使,明知道是圈套,还是拿着那管口红去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败了。”
“那时候会觉得我不堪吗?”
“多亏了你的演技,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几分真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着,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云黛溪夺了他手里的东西过来自己烤。
手故意往他在的地方靠,耍赖似的不停地用手背碰他的手臂。
惹得顾黎安不禁提醒:“当心烫着。”
“反正有人养,不怕。”云黛溪撒娇。
顾黎安的眼神在这一刻有些暗淡:“要是真一无所有,恐怕只能你养我了。”
“可以,求之不得。”云黛溪把椅子拉过去挨着他并排坐,探头过去吻他的侧脸,“这颜值值得包养。”
那时候的云黛溪,完全还不知道,眼前这个闲适的坐在露营椅上的男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山外的京城在明天就快要变样,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在顾黎安从公司离开坐上车的时候推倒,而他找了块清净之地。
阿福竟然还带了瓶红酒过来,云黛溪从保温箱里翻出来的时候直呼他聪明。
忽然想起去法国买的杯子:“我还有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没来得及给你。”
“那对杯子?”顾黎安看她。
“你那天在跟踪我?”云黛溪突然意识到什么。
“嗯。”顾黎安把脸转向林间,想躲避话题。
“好啊,顾黎安,你个跟踪狂魔。”仔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好在都算正常,最庆幸那天没有交换微信。
换作是以前的顾黎安,一定已经冲了上来阻止,可是他那天却给了她自由。
“你看,那边。”
顾黎安突然用手抓住她的头,硬生生转向了树林的方向。
黑暗里居然真的有微弱的荧光。绿色的漂浮在空气里,还不是很多,只微弱地亮着两三只。
“没骗你吧。”他得意的像个孩子。
“嗯……”云黛溪看得入迷。
后来,吃的都得差不多,稍微收拾了东西,云黛溪拿杯子出来倒了酒。开电车的好处展现,阿福有心在后排装饰了不少彩灯,音响里的歌靠电续航。
春日的晚风,顺着河谷流浪。
顾黎安徐徐说起:“小时候跟家里人来这里时,常看到各种动物,那时候我母亲的眼睛还好,看顾建华时的时候有满满的爱意。新闻里很少提起,我还有个弟弟……”
说到这里时,他用手撑住膝盖,用手捂住头。
停顿许久才继续说:“不过在那次车祸里去世了,我母亲的眼睛也失明。小时候我们总在这片树林,不听管教从这条河里涉水过去,有一次夏天河水太大,差点把他冲走,我跑了好远才抓住他。母亲后来再也不准我们碰水。”
“后来的事情真是讽刺,因为她的保护,我最终落在水里也不能自救。”
云黛溪把椅子挪过去了些,挽着他的手靠在肩头。
“小时候我们还常来这里抓小动物,那时候抓了蝴蝶,总会想把它们带走,或者摘除它们的翅膀,看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认知这个世界。你咬我之后的某个晚上,我一个人过来,也是这样搭着帐篷,坐在跟今天同样的位置,我才突然明白,你不该成为我认识这个世界的那只蝴蝶,我没有资格摘除你的翅膀。”
他把她从肩头推起,看着她:“所以后来我学着放下一些。看到你和张楚然在一起走在巴黎的街头上,你看他眼神里都是距离,我才安心。”
“我……”
像是怕得到不希望的回答,不等她开口,顾黎安就低下头来吻她。
红酒的味道在舌尖缠绕,春风和河流间的声音同谋,激起了身体里不安的荷尔蒙。
顾黎安松开她,拿水桶里的水浇灭钢炭,伴着声音,火星四处飞起,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
男人起身来抱起她,往那边的帐篷去。
“顾黎安。”她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心跳得比哪一次都更强烈。
“嗯?”他低沉着嗓音答应。
“这是在野外。”
“嗯。”好像一切都极度正常的样子。
“你在假装镇定是不是?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下一秒,顾黎安已经把她放进了帐篷里的充气垫上,好像早有预谋,里面一切都刚刚好。
帐篷外又开始下雨了,不过不大,木台上的炭火在雨中一点点熄灭。
帐篷里的火却才刚刚开始。
第50章 (二更)
第二天阿福开了那辆新的宾利车过来,场地留给阿福安排好的人来收拾。
车先开去了承和园,路上才看清原来这片山就在承和园后面。
顾黎安下车的时候说:“有事情要处理,你去后院收拾,之后阿福送你去公司。里面有让阿福给你准备衣服。晚上见。”
他的表情轻松自然,连云黛溪也没看出什么蹊跷。
直到她洗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在一条回廊里偶遇一个女人。
穿着紧身的深色套装,身后有一行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跟着,气势不一般,正往顾黎安的会客室去。
只一眼云黛溪就发现,她的眉眼间跟顾黎安有几分相似。
转头望过去,顾黎安的会议室门还开着,正在摆放茶具。
那个女人在她身边站定看了看,嘴角上扬:“云小姐?”
云黛溪还想回复什么,她好像已经没了兴趣,转身往顾黎安那边的房间走过去。
云黛溪出门上了车才问阿福:“最近林家怎么样了?”
阿福答:“都好。”
阿福的手紧握着方向盘,下一秒谎话就被揭穿,云黛溪手机最新推送的新闻上报道,林氏集团的股票盘前大跌7个点。
那边的承和园里,顾黎安正从容地给二姨林茗倒茶:“二姨,尝尝上好的铁观音。”
林茗把包放到一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黎安,股票这么砸下去对谁都不好。”
顾黎安笑笑:“二姨您把我说得也太神通,操控股价不合法。”
“你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现在这样跟家里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老爷子身体不好,你不该这么气他。不想跟江家在一起,也不用随便因为个莫名的女人迷了心窍,把大事乱了。”
“二姨,你也知道阿公身体不好,现在最应该站在谁的立场,你倒是想想清楚。如果对现在老爷子的安排不满,大可以以后我们再细谈。”
顾黎安替她的茶盏里添满了茶,说:“当心烫。”
“黎安,原来你二姨在你眼里是那么唯利是图的人,我不过是为了这个家好,希望老爷子长命百岁,你二姨父你是知道的,他哪撑得起这些。本来你爸……顾家倒是有希望。”
“二姨自己撑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就算大姨和林家断绝关系,我母亲去世,阿公还是选择跳过自然继承人选了我。二姨多少有些失望?”
林镜作为家里的长女出生时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林美则最小,从小也备受照顾,只有林茗夹在中间,是最常被人忽略的那个。
不如大姐风光嫁给了身价比林家还高不少的人,也比不上小妹当时嫁给爱情的自由。她被安排给了一个也在家里排行中间的人。
这辈子倒是她在阿公身边的时间最长,眼看着林业华要断气,没想到到头来却什么都落到了眼前这个消失了十年的顾黎安身上。
“失望?”林茗哼了一声,“我自知道自己接不起林家那么大的盘子,要是真想拿到所有,我不如让你跟林镜一样跟云黛溪那样的女人在一起,为了她抛弃林家。”
“所以二姨是承认之前那些事情你都有插手?”顾黎安双手交叠,往后倒了些。
“你早知道的事情,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黎安讥讽地笑:“和博涛估计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傍上了大靠山吧。”
“黎安,我怎么说也是你二姨,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二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层关系。”
林茗气得呼吸有些抖,伸手去拿身前的杯子,刚端起来却发现太烫,不由把杯子扔了出去,瓷器碎片落了一地。
顾黎安站起来递一张纸过去:“我说过,别烫着。”
林茗把纸扔到一边,自己从包里拿了张新的出来:“黎安,你再是姓顾,也有一半是林家的人,把林家搞垮了对你没好处。”
“是,”顾黎安又坐回来,“这倒是提醒我了,没了林家我还有顾家这一条腿,可是要是林家没了,二姨就满盘皆输了对吗?”
林茗站着没说话。
“二姨,你跟江家犯了同样的错误,”顾黎安往杯子里再加了茶,淡然道,“少了谁我都能活下去。这十年我在外面吃过的苦,比你们想的还要多。”
林茗夺过顾黎安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下:“你也小瞧了老爷子,能培养你,也就能亲手毁了你。”
顾黎安的手揣回兜里:“老爷子要毁掉我,早动手了,等不到今天。”
林茗终于被气得浑身颤抖,甩手往门外走。
顾黎安在身后交代一句:“那位和博涛,我会送他进监狱,顾家的公司会低价收拾了转交给云黛溪。算是送给站你那边的人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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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新闻已经有了各种版本,从最确切的公开持股来看,他占比林氏集团的股份快接近51%,距离拥有公司的绝对控股权已经不远。
顾黎安回屋的时候云黛溪正在重看《海上钢琴师》,屏幕上正播放到那1900正站在船和纽约的土地之间,看着高楼做最后的选择那幕。
云黛溪听到声音从沙发上坐起来:“回来了?”
顾黎安吻她的额头:“怎么还没睡。”
“你说会回来。”
“傻瓜。”他又吻了一次,“我先去洗洗。”
这次换云黛溪先上床去等,顾黎安洗好出来躺在她身边,低着声音说:“快睡吧。”
不知道他今天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身上的疲倦隔着肌肤传到她身上。
云黛溪转过去抱着他,头埋在胸间,还是那样熟悉的味道,和她今天身上的一样。
借由微弱的夜灯看他的下颚线。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也许就是这样,他的身上没有一寸是不吸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