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有些杂音,没人说话。
“您好?”她皱着眉,又问了一声。
长达十秒的等待之后,对面的人终于肯出声,他的声音又低又消沉,这么多年过去了,覃惟依然能听出来。
“我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此时覃惟的心脏狂跳不止,白天她一直担心他会发疯地找自己。这会儿刚沉溺于对今晚的期待中,没再担心了,却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击。
她下意识看向周珏,他在专心开着车,似乎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覃惟突然很生气,她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她又没有做亏心事,出轨的人也不是她,她现在只是不想让前任来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而已。
“接受不了,你就去死。”她轻声而短促地说了这么一句,把电话挂了,号码也拉黑。
车内突然安静得吊诡,好像,她的呼吸急促一分都能被他察觉。
目前事情的发展也很疯癫,她在现任身边,接着前任发癫的电话,说没办法接受他们在一起。
可是,他怎么了解的?
覃惟知道,就算他没有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肯定也听见了自己的那句素质低下的话。而他此时的沉默,是在思考她这人的人品如何呢?还是在猜测与她通话的人是谁?
在面对他的审视时,她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那么好。
“为什么对你的朋友这种态度?”他果然问了。
“没事。”
“你们吵架了?”
覃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或者不是,答案都不正确,因为问题本身就不对。她换了一个话题,“我选了几个酒店,你要不要看看喜欢哪一家?”
“你和我在一起,目的就是去酒店?”
“啊?”难道他今晚不和自己待在一起吗?“你要送我回家?”
周珏选择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覃惟有些莫名,如果他今晚没有兴致跟她在一起的话,也不必勉强,没意思,她也没有那么想和他做。
覃惟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情绪一下子降至原点,她也不说话了,玩起了手机。等再抬起头时,发现眼前的路不是去她家的。
眼前的建筑物,是他家。
周珏把车拐进地库,停好,对她说:“下来吧。”
她已经一年没有来这个地方了,跟着他上楼的时候,她的脑袋晕晕乎乎,于是伸手摁了摁自己发涨的眼皮,手却被他抓走了。
站在门前,他站在她的身后,捏着她的手腕落在锁上,在她耳边问:“还记得么?”
哦,她是知道他家的密码的,原来,他换掉她这个小时工以后竟然没有换密码。
她的记忆力不错,但仍是输错了一次,冰冷的女声提醒。
“再试一次。”他耐心地说。
“哦。”
“叮”一声门,第二次总算输对,覃惟也松了一口气。
周珏进门换了鞋,覃惟愣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
她曾经进出过他家无数次,但也只有一次是和他共同存在这个房子里的。现在过来,是他要向她开放私人领地了吗?这代表着什么呢?
“进来。”他说。
覃惟穿着长靴走进去,在别人家动作有些拘谨,她不知道要换什么拖鞋,之前倒是有一双,但是被她放完狠话就丢进垃圾桶里了,想起来还挺尴尬的。
周珏给她拆了一双全新的拖鞋,丢在地上,又指着一个房间说:“里面有浴室,可以洗澡。”
覃惟点点头,没有立即去。一些藏在记忆深层里的东西又被扯了出来,是陈瑾给她透露的信息,关于她兼职的这家雇主的习惯。
冷漠,严苛,没人性。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格局都没有变化,只是陈设更新了。开放式的厨房,连接着客厅和餐厅,空间很大,灯光却异常昏暗,橱柜下面有一个电子屏幕,模拟着壁炉的火苗,一跳一跳的。
她也跟着心惊肉跳,有点害怕,跟在他身后,“你不会把我骗进来杀了吧?”
周珏回头打量着她,“你身上哪儿是值钱的?”
“你没听说过吗?人的身体就是,聚是一团屎,散是满天星。”
“什么?”
“哦,我的意思就是人的身体器官很值钱的,心啊,肝啊,肾啊这些……”
“我只对正当生意感兴趣。”他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松开手,去拿了支酒出来,倒了一杯放在桌上,“你是想陪我在这里喝点,还是现在去洗澡?”
“你干嘛催我去洗澡?”
“你不是很急?”
被他这样说,覃惟挺无语的,却也是实话,刚下班的时候她十分急切,想要投入一场气氛温柔的约会中,把所有烦恼的事抛诸脑后。
“好吧,我去洗澡了。”
覃惟脱下外套放在他手里,自己去了房间。这间屋子应该是他的卧室。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深色的床单,床脚有一台落地灯,正亮着幽暗的光。
她快速洗完了澡出来,房间里的温度适宜,她只围一条浴巾也不冷,走近了才看见床头上面放着穿西装的玩偶熊。
是她送给他的,被他摆在床头,和他房间的风格挺不搭的。
覃惟有点儿开心,拿了下来,抱在怀里揉搓几下。
周珏进来看见她的样子,眸光闪烁,已经做过几次,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脸上爬上些许赧然,对他说:“你竟然把这个熊放在卧室里了。”
“我先去洗澡。”他没有回答她,也去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地坐在床上了,怀里还抱着小熊,脸贴在上面亲亲嘬嘬。像个还在玩娃娃阶段的小女孩,跟自己的玩具角色扮演。
“你能给我找一件睡觉穿的衣服吗?”她什么都没带。
周珏把擦完头发的毛巾丢在地上,顺势还关掉了床脚的落地灯。
“不用穿了。”他说。
室内迅速陷入极度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覃惟有点慌,抱紧了怀里的小熊。很快,小熊也被人强硬地扯走了。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还有脖子,她打了个寒颤,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够他的身体,想抓牢一些什么。
蓦地,身体一凉。
刚要去拥抱,就被摁下了,她没有反抗的力气,紧接着又被调转了个方向。突如其来的进入,毫无准备。
他这次并没有对她进行一些事前的安抚,比如亲亲她,抱抱她,覃惟感觉到疼痛和无助,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本就容易恐惧,又被这样对待,她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他答应过她的,她不喜欢他冷漠,那么以后他就不会对她冷漠。
可是痛过之后,一些感触又是如此的真实,让她忍不住发出细碎又羞耻的声音来,手在身前胡乱地抓了一把,摸到小熊的西装。
“乱动什么?”他重新抓住她的手,摁在枕头上。
“小熊……”他们正在做的事怎么可以被小熊看见,她想帮它翻个身。却没能如意,小熊被人一下甩了出去,拍在地板上。
“你这么这样?”他不仅对她没耐心,连一只玩偶都容忍不了了吗?
覃惟意识到一件事,他在对她发脾气,在惩罚她,怪不得从见面开始,她就觉察出不对。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心虚不已,只能沉默。
周珏亲住她耳后的皮肤。
互相送玩偶,撒娇,小把戏,是不是都是她从别人那顺延些下来的习惯,用到他身上了。
“Vivi,再认真一些?”他不耐烦地说。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认真?”覃惟不理解,自己手脚都动不了还被他如此对待,都没法开小差。她又想了一下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背着你又谈了一个男朋友吧?”
听他长久的不说话,覃惟开始真正地害怕。他说的她不喜欢的性格就不会出现。原来人真的可以掩藏真实的自己,却不能天|衣无缝,阴暗与强势会时不时跑出来。
看着发抖到想翻身过来抱自己的她,很可怜,周珏没有满足她,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但她也是可恶的。
嘴上说着对感情全力以赴,表达十分的喜欢,可心里未必有三分。
她对着三十几岁的男人玩着十几岁孩子喜欢的那套把戏,讨好着,索取着,都不知道升级系统。如同玩角色扮演,认真扮演着女朋友的角色,灯光熄灭,她便会立即抽身,然后等待着下一次的表演时间,再闪亮登场。
她只是对恋爱本身感兴趣,享受过程,对象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他很自私,可以给她很多,想让她乖,还有点想控制她。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失控,他自己未必多认真,却希望她全心全意,按照他的意愿去成长。
覃惟这次是真的哭了,身体已经不疼,他都没怎么用力弄她。可是他这个人太奇怪了,想一出是一出。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她控诉着他,“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很难受,我要你抱着我。”
“算了。”
周珏低低叹了口气,松开她,又把她翻转过来。
第75章
因为覃惟哭了, 所以他就不会再有伤害她的动作。
可是停下来、被他抱进怀里之后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周珏没叫她不要哭,只是用手抹掉了她的眼泪, 后来发现太多了,侧身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
“弄疼了?”
覃惟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她止住哭声, 说:“我只是忽然想到,前年, 你一口气说了最长的一段话,把我骂得……我哭得也是这么大声。”当时是叶晓航抱着她安慰的。
“我道歉。”他有点儿被她逗笑, 两年前的事儿还能记着,看来今后的一言一行,确实要小心了, 亲了亲她的眼皮, “这么记仇?你什么星座的?”
“我十一月生日,天蝎的啊,你不知道吗?”她盯着他看,太黑了,也看不清楚, 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知道,但没有想到。”
“我记仇归记仇, 但不会拿这个出来说事,你放心好了。”
听她声音平稳,应该是情绪恢复了,周珏也松了一口气, 决心不再询问她, 是不是把和初恋的习惯用在了和他的相处里。也暂时不去计较,她是真的喜欢他, 还是因为离家太孤独,只想找个伴侣而已。
他很介意,但强迫开口也不会得到真实答案,说谎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床上因为一场情|事闹别扭非常尴尬,他开了床头夜灯,准备带她去洗洗,刚掀开被子,听见“咕噜”一声。
覃惟也跟着坐了起来,“我想吃东西。”
“十一点半了。”
“我饿。”她皱眉,别的事儿都能忍,饿是真的没法忍。
如果他再阻止她吃东西,好像多不人道似的,周珏说了声:“好,先洗澡吧。”
“哦。”
她的身体容易出汗,的确需要冲澡。他牵了她的手进浴室,拿花洒等待合适的水温,给她身上冲了冲,沐浴液打了泡泡,覃惟觉得很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想仔细看一眼是什么牌子的,墨绿色瓶身上的字很小。
还没有看清楚,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的手指在她身前拨了拨,故意逗她似的,她敏感又嗔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手掌整个包裹了。
这人面上却是正经样,眼神也清冷得很。
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脑子里弦绷着。好在这个过程很快结束,热水冲走了一切。
他抽了一条干净的浴巾把她身体包起来,拍了一下,“自己去找一件衣服穿上。”
“哦。”她乖乖答应,发现自己很喜欢被他细心照顾的感觉。他刚刚在床上粗暴地对待了她,事后又温柔,一下子就让她原谅他的起伏不定,这个感觉很奇特。
她又回头问他:“你呢?”
“我洗澡。”他说。
好吧,覃惟这才看见他身上的睡衣早就被打湿了。
他有个衣帽间,她刚一走进感应灯就亮了起来,颜色和款式统一的各式正装挂在柜子里,柜门是暗色的玻璃,站在外面也能看得很清楚。
有个词叫“前胸贴后背”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从中午到现在,快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能清晰感觉到肚子扁得像一只豆荚。
她拿出一件T恤穿在身上,然后快速走了出去。涉及到温饱问题,不容小觑,她大胆地在他家的冰箱里扒拉起来。
有三文鱼和牛肉,都是优质蛋白,她把三文鱼拿出来,日期也很新鲜,拆了包装拿出一块放在盘子里。
曾经一年都在他的厨房里捣鼓,所以并不感到生疏,甚至有回到过去的错觉,正装备往肉上刷油,他就朝她走过来了。
覃惟于是把刷子给他。
“干什么?”他擦着头发问。
“你来。”
“自己不可以?”他看着她,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是很熟练吗?”
原来他也想起了她曾经给他打工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又不是他的小时工了,“我在你家诶,你作为主人,不应该招待好客人吗?”哪还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道理啊。
“挺会狡辩。”
“我谈恋爱,本来就是要——”话刚说出口,又咽了回去,怕自己的屁股遭殃,“你来呗。”
覃惟挺会躲懒,迅速退出去,不过这种类似于健身餐的东西也很快,烤个几分钟就好了。她坐在沙发上欣赏着视野绝好夜景的时候,他就把吃的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