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lla刚刚是看见她出去了的,笑着问:“你的私事办好了吗?”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点工作。”覃惟再没眼力见,也听出来这话是敲打。
“我没什么意思,你别紧张。”Stella看着她笑了笑,转头就换副表情说起了工作:“昨天店里的销售和客人起争执,视频已经传到了网上。很精彩啊。”
“抱歉,我当时不在场。”
Stella说:“不在场不是借口,你在事后的处理方式不足够恰当,如果及时和客人做好沟通,就不会给人指摘的机会。”
这句话里没有严厉的词汇,语气也平平,但是跟Stella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其实责备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覃惟迅速做出态度:“我会想办法继续和客人联系,尽快解决。”
Stella的手指点着桌面,笑得亦真亦假:“门店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可算是叫我在Enzo面前低一头。”
林晓蓓和覃惟同时在心里倒抽凉气,两位领导的竞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阶段了吗?
Stella又看向覃惟,对她说:“Vivi,很多事情,你不能全都指着Wendy给你顶,她有别的事情要去做。这家店的资源对比全国来说足够好了,让我看到你的实力好吗?别让我失望。”
这威圧感……覃惟来不及分析她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抓住了重点:如果她干不好会被换下来。
“我会的。”她只能应下来。
“好,我相信你,加油。”Stella重新对她笑了起来,好像刚刚的恐吓不存在。
覃惟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都来不及消化,一个人待在茶水间才开始在心中复盘。
工作上她尚且能应付下来,只是一想到,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胡言乱语,酿成悲剧。她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她总觉得,林秋池的任性,似乎对生命都是不尊重的。
因此现在还心有余悸。
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手强撑在台面上。
Enzo是要跟Stella一样,为那件事责备自己吗?她已经被吓得够呛了。
“你刚刚匆匆跑出去,是出了什么事?”周珏问她。
她不太愿意对他讲前任的事,没必要讲,摇了摇头,乱七八糟地说:“现在没事了。”
周珏注意到她稍显混乱的情绪,抠到泛白的指尖,想也没没想,把手盖在她的手上,他在这没法真正地去牵她的手,这姑且算是一个安慰,“不能告诉我吗?”
她的表情不像是没事。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覃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感到委屈。虽然他昨晚还和她亲密无间早上就消失了,再见面已经是工作场合。
但无意间形成了惯性信任。
“我差点祸从口出。”她悄无声息,反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眶里涌出湿意,“吓死我了,快把我吓死了。”
她意识到,任何时候都不能瞎讲话。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里,因为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疯子。
就算不是,别人吓唬她一下,她的心理也承受不住。
“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解决,不要过于担心了。”周珏想抽手,才发现她紧紧夹着他。
没急着动,在嘈杂的的场合里,两人的手就以如此奇怪的姿势,重叠摁在桌面,贴了一会儿,足够他的手把她的手暖热。
也足够她会一直记得这种隐秘的温暖。
茶水间门没关,也不能关。
直到听到林晓蓓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才有意识地松开了。周珏看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他回到车里想了想她说的话:祸从口出。
是昨晚的那句吗?
Vivi一向是个乖巧又谨慎的人,不可能与人交恶。他能想到的,只能赖到一个人身上。
周珏打了个电话,对那边的人说:“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人……”
第77章
覃惟刚把眼泪擦掉, 林晓蓓就走了进来,看她眼眶红红的,就问:“怎么了?我刚刚看见Enzo从这出去。”
总不能说她想对他诉苦不得而委屈吧?
覃惟对找借口这种事已经信手拈来, 语焉不详地道:“也没什么,就是客诉的事——”
林晓蓓瞪大眼睛:“他竟然为了这点事骂你?”
覃惟:“也不是骂。”
林晓蓓无语, Vivi作为主管手底下的人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她自然有责任,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怪不到她。
“Enzo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林晓蓓挺生气,她的人怎么着也轮不到Enzo来说。
覃惟内心发虚, 心说我可没承认Enzo骂了我,是你自己猜的,对不起Enzo……
但是, 她面上仍是平淡又温顺的表情, 说道:“店长,我先去处理了。”
林晓蓓看见Stella和Enzo在会议室里,就敲了门进去,讲汇报一下那个客户很难搞,坚持要发声明道歉。
Enzo坐在沙发里, 停了自己的话题,反问:“道什么歉?”
“嗯?”
“不过是客人走进门店, 为难了一个打工人。这算是矛盾吗?”
“……”
林晓蓓哑口无言,真没想到这话能从Enzo的嘴里说出来。
Enzo见她还没出去,有那么一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这不算一个事件, 不值得浪费精力, 冷处理。”
“好的。”
林晓蓓走出了会议室,稍作思考。她就算再认定Enzo是毫无人性的老板, 却也十分信任他对于舆论的判断。
仔细想想他透露出来的几句话,是把客人与品牌的矛盾焦点,转移成了上帝和打工人之间,这就很好品味了。
到最后谁会被骂,还不一定。
一个品牌怎么可能为这点破事儿发声明。
Enzo这个人还真是……林晓蓓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去形容他,也许是精明?
覃惟回到办公室重新看了遍视频。
她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跟客人取得过联系,效果不好。这会儿琢磨了一下,又打了个电话。
对方态度依然不明朗,覃惟说:“其实整件事是误会,一开始我们的销售表达不准确,我给您道歉,可以吗?”
“我不接受你个人道歉,让你们公司道歉。”对方说:“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覃惟身体靠在椅子里,沉默了会儿,“我们服务客人一向是非常真诚的,如果您过来消费,我给您申请一份节日礼物,您看怎么样?”
这话算得上客气,但也暗戳戳指明了一个事实:他并没有消费过,算不算客户尚且没有定论。
“不买东西就不要需要被尊重了吗?”对方察觉出了她的用意。
覃惟说:“哪里的话,公司是高度重视的,我们已经被批评了。”
“我不接受毫无诚意的道歉。”
覃惟笑了笑:“舆论这种东西,瞬息万变,如果我们销售只能辞职,就闹得很难看了,您也是做生意的,好像我们还是同行……大家都不想被波及吧。”
……
过了会,林晓蓓进来问她,覃惟说已经解决了。
“这人什么情况啊?”
覃惟回答:“来拍照打板的。”
林晓蓓冷笑了一声,怪不得,很少有客人如此找事,“你怎么跟他说的?”
“一点点掣肘。”覃惟用手稍微比划了一下,“他自己是做盗版的,真到舆论风口,不会沾到便宜,我给了台阶自然下来了。”
“你不该做销售,你应该去当客服。”林晓蓓拍了下她的肩膀。
突然发现,她的解题思路,和Enzo是一样的。
*
覃惟处理完工作回了家。
由于今天受到了惊吓,她就通知了几方人马来家里商议办法。叶晓航说要写论文来不了,李东歌晚点,只有顾雯如同猹一般,精准到达瓜田。
覃惟把林秋池找自己的事儿跟顾雯说了,又说,“他知道我谈恋爱了,还去我们公司附近偷看我。”
饶是顾雯如此胆大的人也被吓住了:“他出去几年,怎么变态了?”
他们还都是学生的时候,作为覃惟的舍友不见得多欢迎对方的男朋友,但好在这人长得干净帅气,出手大方,姑且能相处。
“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困扰。”覃惟说,偏偏还是她不擅长的事。
“他不会来你家蹲你吧?”
“这个小区的安保还是挺好的,小偷都进不来。”覃惟说:“我只是觉得很烦,我不想看见他。”
“别烦别烦,我们来想办法。”顾雯握住了她的手,琢磨起来。
去年顾雯和前男友分手,对方也是烦人精,上班路上追,下班路上堵,真想一枪把对方崩了。
覃惟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周珏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到家了吗。
他不怎么给她发这种没有太大意义的消息,覃惟挠了挠鼻子,顾雯也看见了,就问:“你要告诉他吗?”
覃惟想,也许坦白会更好解决,很快顾雯就说:“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你们才谈几个月,也不算深入,这很影响感情。”顾雯还是相当有经验的,前任这事儿尤其敏感。
她知道覃惟有多好,可以万一对方人品不行,将来拿这个背刺她怎么办?
覃惟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是她太天真了,Enzo那样的人,未必会帮她处理这种琐碎的事。
“本来就对啊,你的姐妹才是你最亲近的人,最忠心的奴才,好不好?”顾雯的脑子转了转,下定决心:“让我爸去吧,他大本事没有,解决污糟事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大不了我孝敬他两瓶好酒。”
覃惟特别感动。
“林秋池真以为自己能对全世界任性啊,别怕,你在北京也是有人儿的。”
覃惟抱住了顾雯的腰,忍不住在她脸上猛亲,“雯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要不我嫁给你吧?”
顾雯道:“叶晓航跟你天下第一好,我算老几,哪能排得上啊?”
“谁造的这种谣言?你和小航在我心中排并列第一。”
“行啊,等会儿李东歌来了,你把这个话原封不动地跟她说吧,我还敬你是个人。”
“这是干什么呀?”覃惟拉着顾雯去自己的卧室,打开包柜,“你不是说很喜欢这个包包吗?送给你了。”
顾雯尖叫:“覃惟,你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
晚上,覃惟迟迟没有睡着,关于林秋池的事并不需要太担心,他毕竟也不是真的神经病,只是太任性了。
她只是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当初在一起也绝对不会猜到,她竟然如此不愿见到他,毫不留恋,还想找人防着他。
太难看了。
人心果然是瞬息万变的,她爱上了另一个人。
将来,Enzo也会变得陌生吗?
*
周珏下午一直在开关于AR大空间互动的会议,零售行业的新趋势,适用于线上广告的投放和线下的地域推广。
他们合作的这家国内公司做出来的效果,他还算满意,但要在团队内先过会,再跟美国人商议。
两个会议之间有半小时的空闲,孙慷进来问他要不要吃晚饭。
他说不要,翻了一下时间表,说晚上的视频会议要推迟一个小时,他有别的事。
孙慷有些为难:“Enzo,你知道,总部我们的直线同事都挺难说话的……”
周珏抬起头来,“那你可以通知他们把会取消。”
孙慷:“……”
“我已经下班了,不可能什么都迁就美国人。等他们上班我再做事吗?”Enzo又看他一眼:“搞清楚,你对谁负责。”
“好吧。”孙慷脑袋要冒冷汗了,心说别为难他打工的啊。
果然,下一秒Enzo就说了:“协调好之后你可以下班了。晚上我自己来。”
“好的。”孙慷内心又愉悦了,心说老板也不算太苛刻。
*
周珏说晚上有事不是借口,他的确很忙,空出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来。
给他办事的人叫老徐,通过中间人约了林秋池。
覃惟昨天被吓着了,他猜到是那个男孩,就不能任由事情自由发展。
这个行业多数的中国总部都设置在上海,也有在杭州这样的城市的,却少有的放在北京。
周珏很喜欢公司的这一点,无论是工作关系还是私人的事情,人脉和关系都在这里,他用起来很方便。
那个男孩不知道来者何人,只以为是志同道合的、一些爱玩的朋友,就说约在酒吧玩儿呗。
周珏自己不爱去那种闹腾、且秩序混乱的地方,他也犯不着和对方谈论Vivi。
老徐去找人说的。
他坐在隔壁沙发里听着,并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