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是亲了猫一口。
簌棠在心里纠正自己,看着远处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默道:亲人嘴巴,和亲猫嘴巴还是很大差别的。
但浮桑不觉得有区别,他很生气,跳开她怀里跑了。
——直到此刻,也不见好。
想着想着,簌棠又叹了口气。
系统安慰她:“宿主,换个思路想,这是好事。你看,现在你对‘一只猫’做这样的事,他都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系统的“跑”指的是跑走,再也不回来。
毕竟初相遇那会儿,簌棠还将浮桑放在水境,怕极了他跑掉后会处罚什么系统惩罚。
别说,系统这样宽慰一番,簌棠一下心情好多了。
约莫两日行程,魔界已在眼下。
重回魔境,看着身下的土地,原身的记忆与她融合,簌棠竟油然生出这里是故乡的感觉。
才至魔心城,风褚已得到风声,带着两个得力部下疾阳和元琼来迎。
“尊主!”他们齐声喊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簌棠点头,见元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尔白与灌灌,一顿,正好交待她。
“替两小只安顿安顿住处吧。”
“是,尊主。”元琼行礼应道,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激动。
簌棠心觉奇怪,这位风褚的部下她不熟,不过先前调查草场一事时,风褚带着来见过她一面。
上回见,看得出她爽朗,且行事干练沉稳。
但怎么今日却似没绷住表情,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
“尊主…尊主恕罪,元琼失礼。”许是发觉簌棠疑惑的目光投来,元琼连忙端正了仪态,拱手认错,但神态是轻松的,“是因为见到了尊主视频号中的几位本尊,属下一直在追您的号,一时太过忘形了。”
她当真是铁粉。
簌棠一瞬间判断出来,她如此熟稔的用词,铁定没错。
“无事,你喜欢便好。”簌棠轻笑,顺手摸了摸九耳的头。
想了想,她又压低声音,问道:“你…喜欢尔白?”
尔白下意识看来。
对于小兽们而言,倒不会因为谁更受欢迎而觉得不开心,簌棠如此问,几小只反而也好奇起来。
只有灌灌默默地,垂眸没说话。
“是啊。”元琼大方承认,看向尔白,“原来尔白你也是兽族,你在曦阳楼时我就常去看你,你长得好漂亮,我好几个姐妹都喜欢你。你的人身这么好看,兽型一定也很好看吧?”
她想搓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尔白有些害羞,他能听出元琼的语气里是纯粹的欣赏。
温柔的狐,顿了好半晌,轻声道谢谢。
对簌棠而言,元琼面对她与一众兽族时如此平和的态度,也是好事。
视频号的出现,拉近了她和魔族子民间的距离,许多魔对她都有改观。
接触不到她的魔,不会再觉得她只是传说中魔界最强的魔,除此外没有任何记忆点;接触到她的魔,也会更愿意与她敞开心扉,忠心效力。
就如同一个随和可亲的老板,和一个整日装逼板着脸的老板,这区别是很大的。
在同样能力的前提下,多数人更乐意选前者。
人和魔,有时心思也相通。
“好了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单纯喜欢你。”元琼摆摆手,生怕尔白露出异样局促的目光,“你就是站在画面里,整个画面都熠熠生光——我带你去住处吧,尊主可是吩咐了。”
尔白却因元琼这样的爽朗热情,忽而想到了一桩事。
迟疑着,最终还是对簌棠道:“大人,可否容尔白先去一趟曦阳楼……走时匆匆,还未正经与吟蘅姐交代。”
簌棠一顿。
是了,先前尔白离开曦阳楼,老板娘应当也晓得,他若是救出母亲便会留在青丘。
可他最后没有留在青丘,又回了魔界。
“好,你去吧。”簌棠没多说,让他自己决定。
尔白颔首,带着灌灌离开。
元琼看着他二人的背影,踌躇问簌棠,“那尊主,属下还要为他们备下宫室吗?”
簌棠看她,点头。
“自然备。”
尔白重诺,既然答应过她会当主播,自然会回来。
况且,这一路她已看出,尔白更想做的还是一只纯粹的兽族,而非曦阳楼的头牌。
“好嘞!”元琼瞬间又兴奋起来,搓着手。
风褚无奈,对自己手下这得意忘形后放飞自我的兴奋劲真是没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事要禀过尊主。”
元琼的目光还在另外的几只小兽身上。
又一抬眸,正看见再次隐藏美貌的少年浮桑,少年瞳光澄然,目色却锐利,稍稍一眼瞥去,灵压释放,让元琼一顿。
“是,将军。”
看出浮桑很强,魔族崇强,她下意识压低了头,与疾阳一同退开,没再多问。
“尊主……”风褚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与疾阳对视一眼,拱手,“您之前让我查探的事已有苗头,疾阳也有事要禀。只是……”
他看了看周遭这么多人。
簌棠会意,却又若有所思看了眼远去的元琼。
“回殿商谈吧。”簌棠道。
属下都拱手。
祁以遥有分寸,犹自回了自己的宫室,只是青耕目色仍带着探究,被簌棠扫了一眼后,不敢再有动作。
九耳和重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尤其是重明,早想拉着九耳去玩。
最后,临到殿前,只有浮桑还安静地跟在她身旁。
簌棠抬眸看了看许久未回的寝殿,忽然一顿。
“阿浮。”她眨了眨眼,似有一丝惊奇,“你看我寝殿的名字,原是叫羲和殿。”
她先前都没发觉。
“羲和,是太阳的意思呢。”她道。
第72章 圣鸟
浮桑说, 他的家在极东岛。
此地名一出,原书中的传说又跃然眼前,簌棠心知, 那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浪漫的传说, 乖巧的小猫。
此刻, 少年当真显得乖巧,听闻她言, 仰头抬眸看向那块牌匾。
但他说的是另一件事, “牌匾上, 也刻了‘蛟’纹。”
簌棠一噎, 他说这么直接。
不过正好可以问问旁边的手下, 谁知才刚转头, 风褚疑惑的声音传来。
“嗯?我倒从未注意这些, 那是什么纹?”
疾阳更懵, “‘蛟’是什么?”
簌棠:……
罢了, 一个比一个懵。
“原来…阁下是阿浮啊。”风褚倒是把注意力放去了浮桑身上。
先前他没多问, 身为一个好下属, 他始终贯彻“不该问的别问”的工作准则, 反正自从第一只猫出现, 他们尊主身边就越来越多奇怪的人或兽。
敏锐的直觉,早让风褚明白不可直视浮桑的眼,于是他微微垂眸。就是乍一看怪怪的,看不明白他在和谁说话。
浮桑却对他这样的态度接受良好, 淡淡看他,心情平静。
却听对方又道:“阿浮, 原来你会变人。”
少年微皱眉,“不要唤我‘阿浮’。”
簌棠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状似未看见, 神色如常,对着风褚补充着,“吾名‘浮桑’。”
风褚点头,簌棠心里却起了点异样,凑去浮桑身前。
“但是我一直叫你阿浮欸……”
少年对于和她对视倒已感到寻常,那双眸间未有任何压迫感,澄然,又复杂纠结。
片刻后,他淡道:“你无妨。”
“嗯?”簌棠还想追问,少年却犹自转了身想离开,错身之际,她不经意一瞥,好似见他耳廓微红。
她也不免心起一丝涟漪。
——但果然给她猜对了,只要她够主动,小猫就会跑。
少年化身为猫,窜上宫墙前的大树上。
簌棠在下面喊:“阿浮,我与风褚谈论魔界事务,你就先好好在上面呆着吧。”
“……”
浮桑心觉中计。
簌棠,当真是他见过最奸诈狡猾的魔。
不过,他也确实对魔界的事没那么感兴趣。
重回魔境,他立于枝头,远眺更西的禁林,目色幽遂,那儿才是他的重点。
簌棠倒是随着风褚和疾阳踏入了寝殿中。
甫一关门,风褚拱手,急道:“尊主,青鸟一事已有眉目。当日出现在草场的几只青鸟,果真是来自仙界。据属下获悉,是为仙族圣鸟‘大鵹’与‘少鵹’,似乎归于春神部下。”
“只是……”风褚顿了顿,“关于这位春神,只探查到它居于天界明华境,万年不问世事,有何来历,是不是它指使青鸟如此,便不得而知了。”
簌棠抿唇,端坐桌前,思忖着,手指不由轻叩桌案。
大鵹和少鵹鸟,浮桑曾经提到过,是句芒所创造的嫡系兽族。
如此说来,春神十有八九的确是句芒。
其实一切也都很明显,当日,句芒的影子也同两只青鸟一起现了身,它们是来找浮桑的。
——但除此之外,其中一只青鸟对她表现出无比强烈的敌意,还提到了“昔年之怨尚未消”……
昔年之怨指什么?
与…她所知的那只青鸟有关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不大准确的小道消息…”风褚又道。
簌棠抬眸看他,“说。”
“春神虽不问世事,大鵹和少鵹却活跃于仙界。听说,清晖阁便由大鵹创立。”风褚顿了顿,“便是仙使祁以遥拜入的那个仙阁。”
簌棠的手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那块从青丘获得的铭牌。
她递给风褚,“此为我在青丘国得之。先前,九尾狐尔白先前在魔界遭袭,他从那伙魔族身上得了块铭牌,我交给了你,可与那块别无二致?”
风褚仔细辨别,笃定道:“对,无论材质与刻印,皆一模一样。”
又想了想,簌棠抬手。
她手心浮现出一个繁复的图腾,如水波纹一般,飘荡在空气里。
“你言之‘鵹’,可是此字?”
这是青耕铭牌上的花纹,祁以遥说这便是青鸟族的图腾。
再次得到了风褚的笃定,“是。”
至于清晖阁与青鸟之间的联系,簌棠沉吟着,隐隐觉得在这些事下还藏着更深的真相。
她觉得此事得再找祁以遥问问清楚。
“本尊晓得了。”簌棠道。
“尊主。”另一边,疾阳也有事要禀,“关于魔心殿细作之事,属下又查到了一些,这是名单。”
他递上骨牌,乍一瞥去,就见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
簌棠神色严峻,伸手接过,细细察看。
原身当然对自己的臣子有印象,她一个一个在脑海里核查,发现上面的名单好多还是她的老部下。
“都招认了?”她心情沉重,竟然会有这么多有二心的,该不会和上次袅袅的事一样,都是仙……
“是。”疾阳也神情严肃复杂,“尊主,这些魔臣都已招供,或是收了仙族的好处,或是有把柄落入仙族手中……”
真的是,簌棠的手微顿,眼眸骤然一沉。
“当真所有,都是仙族细作?”
疾阳点头,“是。”
她沉默了半晌,呼出一口气,可心底却想冷笑。
证据越多,她越觉得原书中的结局很是浅显,兽族只是导火索,内里好似还是仙魔两界的斗争。
若是如此,她一心想要兽族对她改观,作用还大么?
比起兽族,更具威胁性的是当初挑明了争端的仙族。
和他们派来魔界的…祁以遥。
正是此时,殿外忽然有侍女来报:“尊主,大祭司请见。”
黎珩?他来得这么快。
簌棠的思绪一顿。
在视频号中私信交流的次数也不多,却是她人间之旅中唯二算是保持联系的人,另一个是莲笙,她们会时常交换脚本思路。
渐渐地,虽然离开魔界前双方闹得不大愉快,现下里彼此情绪却缓和了不少。
一丝微妙在心中蔓延,簌棠道:“进。”
风褚和疾阳对视一眼,准备告退,簌棠却叫住了他们。
“对了。”她抬眸,“你们将元琼支开是为何?”
此言一出,风褚和疾阳也有些愣。
看他们表情,簌棠就晓得竟是自己想茬了,于是打哈哈,“你三人本是一起来的,见你让元琼先离开,我还以为有什么…”
风褚连忙解释,语气有一丝紧张,“尊主,元琼、元琼绝无二心。”
“啊,这个啊。”疾阳年少,面对簌棠更加放得开,他笑了笑,“尊主误会了,我们三人是路上遇见,我与风褚将军有事要禀,元琼也多留了一会儿,最后就三人一起了。”
簌棠“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风褚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唯恐簌棠多心。
片刻后,他又解释:“尊主,元琼是属下徒弟,平日直率单纯了些,属下恐她多言惹尊主不快……”
他这是爱护徒弟的意思。
簌棠看他,从第一句开口的紧张,就能看出他对这个徒弟在乎的紧。
但是,簌棠摇头,“你护她没错,但不该是一味让她在你身后,更该是教会她独当一面。”
上回草场一事,元琼来汇报,看得出她条理清晰,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