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沉吟,才道:“若她是后世之人,她口中所说的历史,却与孤的设想不符。”
见霍去病不解,刘彻道:“孤与朝臣商议,本想让你挑选精兵从定襄郡出兵深入大漠,对阵伊稚斜;而你舅舅从代郡出发,对阵右贤王。”
“莫非此事有变?”霍去病想了想,道,“她不像在说谎。”
只是,刘彻皱眉:“她就说了这些?没有更详细些吗?”
他作为一国之主,越是对前线的情报了解得越多,才越能够节省军费开支。
面对帝王的疑问,霍去病摇头:“据她所说,这段历史对于她过于久远,记载甚少,对于战况,她也知之甚少。”
刘彻不由道:“倒是可惜了。”
这丫头给的情报,若是真的,价值巨大,值得好好讨论一番。
霍去病再次提及道:“陛下,如此,是否能将李将军留守朔方城?”
刘彻摆摆手:“李广是老将,在阵前对战的经验丰富。”
他指着漠北道:“大漠广阔,匈奴营帐又并非固定,即便排除漠南,大漠以北也是一片辽阔的土地,若是出现意外,必然要分兵寻找匈奴主力,这样才能减少在大漠滞留时间,保存实力。”
霍去病看着舆图,闻言点头:“陛下说得是。”
“既然必要分兵,那么各队都有可能遇到匈奴主力。”刘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如今朝廷能够对阵匈奴主力的将领不多,你是一个,还有你舅舅是一个,再有能担此重任的,便是李广。”
闻言,霍去病倒是没法反驳。
刘彻道:“此事,还需再议。”
而另一边,正被二人提及的息禾看了看天色,正在休整。明日一早,她将亲自带队将灾民迁往朔方。
至于关于漠北之战的细节,她倒是想将其细节都全部告知霍去病,只是有心无力。
特别是霍去病从代郡带兵出入大漠之后,便神龙见尾不见首,无论是他的行军路线,还是在何方撞见的匈奴右贤王,史书上都没有明确的记载。
即便后世讨论的行军路线,大多都是后人推测,做不得数,因此息禾不敢妄言。
她心中是认为历史不可改变,可万一呢。
若是因此坏事,她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她没有那么蠢。
时间一向过得很快,从春天到夏,便是眨眼的功夫。
经过多场朝会的商议,朝廷最终将出击匈奴的战略定了下来。
而如历史记载那般,卫青与霍去病各领兵五万,分东西两路,由定襄与代郡出兵。
无论是帝王还是朝臣,此次兴兵,都希望能一举击溃匈奴主力,扬大汉国威。因此,作为李广作为老将,依旧被帝王赋予了众望。
只是息禾说得那段话,刘彻的确听进了心里。
赵食其是卫青下属,曾多次跟随卫青在战场杀敌,以战功被封为关内侯,对匈奴地形熟悉。刘彻又嘱托赵食其跟随李广,以防他在大漠迷路。
这一次,曾与息禾有过旧怨的曹襄作为后将军,也跟着卫青前往了定襄郡。
而刘彻向让霍去病对阵匈奴单于伊稚斜,从息禾口中得知伊稚斜主力位置,便让霍去病从定襄出发,让卫青由代郡出发。
正值五月,天气炎热。
朔方城。
这里最多的是黄土高原,草木稀疏,一望无际的荒凉。
朔方城纲刚打下来没几年,正需要人建设,因此山东迁徙来的灾民,很快就被官府接收,用来建设城池和修建防线。
息禾将最后一批灾民迁至朔方时,卫青与霍去病刚带兵出征匈奴。
关于战事,她是甚少过问的。
加上她这几月都在组织迁徙山东灾民之事,也没有时间关心其他的,便也没有过问太多。
直到汉朝出兵匈奴,霍去病便给她留了一封信。
只是,息禾看完信中的内容,脑子灵光一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完蛋。”
信中说,朝廷抓到匈奴斥候,得知匈奴单于已经知道了大汉的作战计划,伊稚斜单于带着主力往东去了,消息传到朝堂之后,刘彻便更改计划,让霍去病从代郡出兵,让卫青从定襄出兵。
既然作战方略被匈奴知道,朝廷改了策略,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就又对上了历史。
“女君,外面风沙大,赶紧进屋吧?”
说话的是姜辛,他与姜懋一起与息禾来到了朔方城。
闻言,她回神,她将布住自己的口鼻,眯眼:“跟守将说一声,去准备路引,我们去定襄。”
姜辛不解:“去定襄?”
息禾问:“对,去定襄。”
这一场打出大汉雄威的国战,去看一看吧。
朔方郡距离定襄隔着五原郡和云中郡,快马两日便能到。
息禾本应该在将灾民安顿之后便回长安述职,于是她写了折子让朔方城守将派人送去长安,禀明缘由,便拿着路引去了定襄。
到了定襄时,距离卫青出定襄已有四日。
她很是好奇,若是卫青依旧从定襄出发,卫青与李广分兵之事可否还会发生?
边塞风沙很大,夜间的温差也大,就连天上的星星,好像也比关内的更加明亮。
息禾带来的人在定襄休整了一夜,到了次日,前方战报很快就传了回来。
与她预想的那样,卫青带着几位将军前进到大漠,抓到了匈奴俘虏,俘虏特来告知了匈奴主力的位置,于是卫青便与李广分兵,让他向东绕后合围伊稚斜。
第135章
而漠北之战卫青和李广本可合围伊稚斜,却因为李广和赵食其迷路,让伊稚斜得以逃脱。这也间接地使得两年后刘彻再派霍去病出兵大漠,导致霍去病就此陨落。
想清楚其中因果关系,息禾决定出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定襄留守的守将得知息禾想要出塞,一时间却为难了起来。
都知道这平宁君是霍侯的妻子,若是放任她去了匈奴,倘若出了意外,霍侯怪罪起来,他可担待不起。
他本想拖延几日,长安那边却递来了消息。
陛下允了平宁君出塞,并给了她一块令牌,以取信人。
息禾知道是她在朔方城时给陛下写的奏折起了作用。
历史总以合理的方式,重新矫正。
她在朔方城写的那一封信,便预言了卫青与李广会分兵合围,并直言若是两位将军分兵而行,便和历史记载无误,李广将迷路进而贻误战机导致伊稚斜逃脱。
在她的信到达长安时,卫青与李广分兵的前方战事也会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而刘彻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不管信与不信,都必会同意她的请求。
息禾得到出关文书和令牌后,立即让守将安排了会匈奴语和熟悉匈奴地形的匈奴人,带着姜辛姜懋两兄弟出了定襄。
他们一路向北,不到一日便深入大漠腹地。
这队人马都是轻骑,机动性强,行军速度快,身上的补给能撑上半月。
天空艳阳高照,炙热的烧烤着大地,黄沙滚烫。
就连风,都是热乎的。
在沙漠搜寻一日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匈奴小部落。
这些年匈奴人被大汉打怕了,而这部落基本上是老弱病残,人数不多,见着他们就跑。
姜辛带人追上去,捕获了一个少年人。
队伍里有会匈奴话的,审问过后,从少年口中得知他们部落曾撞见汉朝军队,这才赶紧跑了。
息禾便给匈奴少年许以好处,让他带路。
太阳下山,将要入夜,息禾让队伍停下来休整一夜。
到了次日卯时,他们在匈奴少年的带领下找到了李广和赵食其的部队。
李广与她并无私交,又常年驻守边塞,只在朝堂上与她有过几次碰面。但是对于这位平宁君的名号,即便是远在边境,他亦是有所耳闻。
去岁,陛下派她去了山东赈灾,又将迁徙灾民前往朔方的重任交给了她,能力了得,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只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娘,不应该出现在大漠。
“平宁君?”见到来人,李广骑马上前,微眯着眼睛,质问息禾,“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息禾身后之后只有了了十几人,而李广身后是几万大军。双方一碰面,她的气势便弱了三分。
面对李广的质问,息禾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道破他的处境:“你们迷路了。”
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李广眉头紧皱,冷冷看着息禾:“你怎么会知道?”
大漠风沙很大,有时候风沙来临时,沙子飞扬,能见度降低,一场风沙过去,人和马都容易走散,加上沙丘移位,便难以分清方向。
李广和赵食其便是这样迷路的。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她将令牌拿出,“我来大漠,是陛下应允的。”
见到令牌,李广便无话可说。
“当初你们俘虏的匈奴斥候,本就是匈奴主力派来的,匈奴主力已经备好阵型,在漠北等着与汉军决战。卫将军让李将军与赵将军带兵绕东迂回攻击单于主力左侧,目的是掩护主力侧方的安全。”息禾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并威吓道,“如若你们不能按时到达阵前,军队将与单于主力正面对上,双方战力相当,则伤亡不可估计,想必两位将军担待不起。”
李广从息禾口中,这才知道卫青让他带兵绕东的目的。这边水草稀少,他本事不愿带兵绕行的。
而一旁的赵食其见她侃侃而谈,也已经信了七八分。
加上他本就是卫青麾下将领,这平宁君又是霍侯的夫人,又着渊源在,他本就对息禾亲近些。
赵食其不由骑马到李广身侧,忍不住道:“女君可知道路?”
息禾点头:“若是你们信我,便跟着我走吧。”
李广见她有陛下赐给的令牌,这才将心放了下来,答应跟着息禾走。
他们最主要是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导致了迷路。
而她队伍里还有熟知匈奴地形的匈奴人,只要方向不出错,便不会迷路。
经过两天两夜,他们终于穿过了大漠。
与此同时,卫青已经与单于主力相遇。
敌军严阵以待多时,像是早有预感他们会来。
这时候卫青带领的军队经过长途跋涉,身体疲倦,而匈奴以逸待劳,看上去匈奴主力占尽先机。
伊稚斜见状,不由对着赵信夸道:“此计甚妙。”
赵信心也放了下来,道:“单于,看来天佑我军,此战必胜。”
两人对视,同时哈哈大笑。
卫青见久久没有李广的消息,不由询问身边副将:“还是没有李将军和赵将军的消息吗?”
“没有。”副将摇头,脸色难堪,“沙漠地形复杂,这几日大漠风沙又太大,二位将军恐怕是迷了路。”
说完,他又小声嘀咕:“李将军迷路就算了,怎么赵将军也迷路了。”
卫青伸手制止了副将的吐槽,既然李广和赵食其未能到达,他很快调整阵型,以武刚车自环为营,出兵消耗匈奴军队体力。
武刚车的车身上装有盾牌,上面立着盾牌用于防护。
在车上还开有射击孔,弓箭手能以武刚车上的盾牌为掩护通过射击孔射击敌人。
武刚车环营,与骑兵进行协同作战,便能消耗匈奴战力。
汉军与匈奴两军对战,鏖战一个时辰,双方伤亡相当。
天已近黄昏,气温开始降低,风沙渐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双方军队都视线受阻,两军不得相见。
这时,卫青立即分兵,让曹襄与公孙贺分别带上两队人马,由左右侧包抄单于主力。
这是曹襄第一次带兵,第一次来到大漠,他本力大无穷,又常年习武,很快就绕到了匈奴右翼。
匈奴兵很快就发现了曹襄,双方激战。
风越大,一时间战场上飞沙走石,加上天色渐晚,能见度越低,战场变得极为混乱。
曹襄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身上手上全都染满了血。
敌军,怎么也杀不完。
砍死一个,便又有敌军挥刀上来。
战场过于混乱,他追着敌人,不小心深入敌腹,被敌军包围,等他回神,周围已经全是敌军。
他心中哀叹: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