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枕明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8 17:14:48

  魏桃向她一礼,“虽然我也对龙子大人设局欺骗您的行为抱以谴责的态度,但很遗憾,您已经像海宫珠证明了您但存在,如今只要龙子大人也注入灵力,就可以拿到海宫珠内的东西了。”
  江在水一怔:“这样就可以了?不是要滴血……”
  说到一半,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猛地一转头:“姓祝的,你又骗我!”
  “这次倒没有。”祝江临微笑着走上前,拿起海宫珠注入了一丝灵力解开它的自我封印,而后便谨慎地收了手,任凭那已经松动一半的内部封印存在,没再继续。
  他一边行云流水地操作,一边向江在水解释:“滴血、注入灵力,都是传递‘气息’的方法。我只是提出了于我而言更方便的一种方法。”
  江在水抱着手臂睨他一眼,讽刺道:“进可攻退可守,祝公子还是那么会说话。”
  祝江临一笑:“小友谬赞。”
  他拢了拢袖子,斯文地略一点头,道:“小友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回客栈一并解决,现在……”
  “停,就在这儿说。”江在水赶在他示意魏桃回海宫珠之前拦住了他,不满道:“既然恶鬼不存在,那钱府也没什么让我顾及的了。我现在对你没有信任,回了客栈谁知道你会不会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祝江临被她打断,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微笑的模样,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种不安,从他发现钱府换防就在心里隐隐浮动――偌大一个府邸,布防图不会轻易更换,更何况钱府最近除了“恶鬼作乱”并无他事,之前几天都没有动静,怎么偏偏今日换了布防?
  他本来怀疑是有高人发现了“恶鬼”背后的问题所在,想要瓮中捉鳖,但若是如此,不应当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那么……
  祝江临脚下踩着进屋前临时布好的、内外联通的瞬移阵,沉吟片刻,妥协道:“好吧,那就如小友所愿。”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的一切问题,都可以问这位魏桃魏姑娘――相信你还是信任她的,对吧?”
  江在水看他一眼:“那就多谢祝公子。”
  她转向魏桃,决定先从事情的最开始问起:“魏姑娘,你说你们家是观祭司,是指现在的魏老夫子,还是你的亲生父母?”
  “是我的亲生父母。”魏桃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有问必答,神情淡然。
  她垂着眼睫,语气无波无澜:“海宫珠的存在是秘密,为了保存‘那件东西’,只有继承观祭司之位的人才能知道这件事。”
  ――
  十四年前。
  魏母抱着七岁的魏桃,理着她的头发,给她讲故事。
  “……尘祸一百九十七年,长风真君率领人类大军,将黑鸦余部尽数消灭于于北域疆前,山川法落封,寒降之战大获全胜。”
  “在那之后,人界重新恢复了欣欣向荣。跃玄观第一代观主于寒降之战时受龙王点拨,得海宫神护佑,传断水剑法,绵延至今,成了四大门派之一。”
  午后的阳光正好,院中的花开着,芳香阵阵。
  魏桃坐在母亲的腿上,晃着脚往嘴里塞切成小块的桃子肉,腮帮子鼓鼓的,还要话音含糊的捧场:“呜!好亿害!”
  魏母无奈地摇摇头:“囡囡,娘怎么教你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魏桃使劲嚼了嚼,快速地咽下一部分果肉腾出说话的嘴巴,笑嘻嘻地往魏母身上蹭。
  “我知道,我将来是要做海宫神观的小祭司的!要像爹爹一样有威严,懂礼仪,知进退,学好多、好多东西!”魏桃搂住母亲的脖子,撒娇道:“可是我才七岁嘛,我还小呢!不着急。”
  魏母苦笑着轻声叹道:“知进退?你爹若是知进退……”
  院门被“嘭”的一声推开来。
  魏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口中怒道:“真是没完没了了这群人,什么女儿家不能当祭司,寒降之战都过了一千年了,各大门派的主人都不知出了几任女子了,还他娘的满脑子封……”
  他转过一个弯,看到花丛后抱着水果碗瞪大眼睛盯着他的魏桃与魏母,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魏父在自家小女儿面前口出狂言,险些恼的抽自己一嘴巴。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快速转变成和蔼,还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整张脸十分扭曲:“桃儿,你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魏桃见怪不怪,扭着身子从母亲怀里跳下来,跑上前伸手要抱。
  被父亲抱起来后,她才在魏父的臂弯中边晃脚边嘟着嘴摇头:“爹爹又忘了,今日学堂休沐啊!”
  魏父恍然大悟,陪笑道:“是爹爹忙忘了,桃儿别生气。休沐好啊,爹爹带桃儿出去玩好不好?”
  魏母在一旁笑:“你莫要惯着她,七岁的孩子,休沐日该多读些书了。”
  ……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魏桃低着头眨眨眼,语气没有变化:“家母生我时落了病根,父亲便怎么说都不让她再怀。他又不愿纳妾,就只有我一个孩子。”
  “海宫神观观祭司之位地位高,俸禄高,还能与跃玄观直接接洽,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早就对我家的世代继承不满。”魏桃有些讽刺地一笑,“哪能让一个女娃娃继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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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草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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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江在水有些迟疑地开口,无措地蜷了蜷手指:“抱歉,我不是、我没想到……”
  魏桃反而笑了,“大小姐不用担心我。那都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我都记不清我爹娘的样子了,不会因为这个而脆弱地掉眼泪的。”
  祝江临在屏风旁拢着袖子,闻言意味不明地无声笑了笑。
  江在水自觉不小心揭了人家伤疤,心中愧疚,没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只揪着手指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魏桃看出她的懊恼与迟疑,贴心地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继续道:“母亲身体一直不算好,我七岁那年冬天,她染了风寒,没撑过去。很不巧的是,同年渡城出了只大鬼,父亲身为观祭司理应身先士卒,可他在家母走后操劳太过……”
  魏桃沉默了一下,道:“他临死前,给我留了一封信,告诉我海宫珠的来历。他说我保不住观祭司一职,让出去便好,但海宫珠一定要藏好。”
  七岁的小魏桃很神奇的捱过了那段黑暗的时光。
  她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六神无主,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沉静的将观祭司的继承权让出去,悄悄瞒好海宫珠的存在。
  小魏桃变得懂礼仪,知进退,变得不再像当初那个和爹娘撒娇的小孩子。
  其他人见她识相,倒也未曾为难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他们没有太为难我,更主要的原因是先生收养了我。”魏桃叹了口气,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些惆怅。
  “先生和家父是好友,更是渡城闻名的教书先生,一生无妻无子,德高望重。他收养了我,交出了家父给他的房契与大部分家产,只以纪念为由留了很少的一小部分,所以那些人没再多说。”
  魏老夫子与魏父恰巧同姓,又从小一并在渡城长大,兴趣相投,说是堪比亲兄弟也不为过。
  老夫子拿着好友寄来的遗书匆匆推开魏家大门时,正见到那个他看着长大的、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冷冷地与一众心怀鬼胎之人对峙。
  他站在那孩子身前,处理完好友的身后事,疲惫转过头。
  就看到那孩子眼神放空,愣愣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老夫子一阵心疼,怕惊扰她似的轻轻喊了一声:“桃儿。”
  小女孩慢了半拍,迟钝地抬起头,看向他,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滚了下来。
  海宫珠在一旁散发着莹莹微光,像是无声的安抚。
  江在水抿了抿唇,还是继续问了下去:“海宫珠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要我和祝江临同时出现才能解除封印?”
  “我并不知晓。”魏桃摇了摇头,“家父留信告诉我,海宫珠里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于龙子大人而言珍贵无比。至于海宫神口谕,则并没有解释流传下来。”
  这样吗……海宫珠里的东西对普通人并不重要?
  故人遗物?还是什么解除封印的咒法?
  “那……”江在水不抱希望地问:“你知道海宫神是什么吗?”
  “海宫神……是什么?”魏桃愣了愣,像是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海宫神就是海宫神啊?”
  “是我没说清楚。”江在水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海宫神长什么样子,是否是人类,以及k和龙王、龙子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些你知道吗?”
  出乎意料的,魏桃沉吟片刻后,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江在水惊喜地睁大了眼。
  “我只大概知道一些。”魏桃思索着皱起眉,“家母在我年幼时给我讲过一些海宫神的故事,现在想来,那些可能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海宫神托付海宫珠的前后因果吧――”
  海宫神的出现,一般被认为是在龙王已传道跃玄观,寒降之战也结束后。
  龙王不允跃玄观首代观主供奉,寒降之战后又无意久留人间,于是留派手下海宫神守漓江水系。
  寒降之战后百年,漓江水系时不时便有海宫神显灵的传说,海宫神观便是那期间陆续立起来的。
  江在水幼时,也曾翻阅过相关记载。
  但奇怪的是,明明现世时间长达百年,关于这位“神”的记载却十分难找,少有零星,也都是“何时显灵”、“如何降下神通”之类的,既少见其相貌的记载,也没有对其身世的叙述。
  要知道,就算是尘祸纪年之前的神仙,记录他们的卷轴经过战火与岁月,也能剩下不少“眉目隽秀”、“执何武器”、“如何成神”的传说。
  而与海宫神相关的记载,江在水找到的唯一与其相貌身世相关的,只有一卷竹简,上书也不过寥寥几句罢了。
  “寒降之战后百废待兴,又逢漓江江水泛滥,现在的渡城,也就是当时的魏家镇,地邻漓江,首当其冲。”魏桃的叙述和江在水记忆里那卷竹简所载之事略有重合,但更加详细,“祖先是魏家镇的镇长,带领镇民们与水灾相抗争。海宫神就是那时现身,解决水灾,并交给祖先海宫珠的。”
  “交付海宫珠时,海宫神告诉祖先,此珠能保神魂、定江水,承载着龙子最珍贵之物,定要好好保存。”
  “至于海宫神与龙族的关系……我并不知晓。”
  江在水沉思着摸了摸下巴,问:“寒降之战过后?那是大概多久?”
  “这……大概不超过一年。”魏桃有些不确定,“毕竟史书记载,海宫神观也是在寒降之战后不到一年陆续在漓江沿岸建立的。”
  一年……够龙子失踪吗?
  江在水有些不着边际的想:寒降之战后神兽与神仙尽数消失,“海宫神”是个什么神,居然能在这种境况下继续造福百姓?
  又是为什么,关于其的记载那么少?
  内屋一时没人说话,静得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大概是她思考的时间略有些长,祝江临屈起两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墙:“小友问够了吗?”
  “啊。”江在水回过神,点头道:“差不多了。”
  祝江临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了一下,眨眨眼,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差不多就好,我们可以走了吗?”
  四周很安静,空间隔绝之下,外界的风声、人声只能隐约听见,给阵法中的人提供对外界的掌握。
  江在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要点头。
  突地,屏风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
  “诶?别急着走啊。”
  静寂之下,这声简直如雷贯耳。
  祝江临和江在水都是一惊,脑中的弦“嗡”一声拉紧,前者手一挥,直接将海宫珠并魏桃塞进了随身空间里,后者则一抹戒指,将尘嚣剑牢牢握在了手中。
  两者心里都是惊涛骇浪:天地仅剩的神兽是什么概念?阵法被破倒不算太稀奇,但此人破了阵法不知多久,竟然完全未被发现?!
  屏风被搬动,折在一起,让耳房与堂屋间的空间联通了起来。
  外屋赫然是一张棋桌、三个刚刚收功吐气的修士、一个刚刚搬动了屏风的黑衣少年、一个满脸惊讶的暗金色胖子、以及一个――
  一身深紫色衣袍,悠悠然一手托腮,一手把玩棋子的男子。
  执棋人目光扫了一眼祝江临,很快转走,看着江在水道:“贵客匆匆而来,钱府还没来得及招待呢,怎么就要走了呢?”
  祝江临警惕着他的动作,视线掠过耳房众人,心下飞快做出判断――三个修士大抵是钱府请来镇场子的,威胁不大,暗金色的没有战斗力,那个黑衣少年灵寂初期,像是隶属于执棋人。
  而执棋人……
  灵寂中期?
  必然不止。
  ……今日海宫珠的移动,很可能就是此人下的一个套。
  祝江临一边思考,一边看着他视线落在江在水身上不再动弹,莫名有些不爽。
  这位龙子大人难得卸下温和有礼的面具,反唇相讥:“钱府的招待我们可受不起,匆匆来去,也实在不敢称你钱府贵客。”
  执棋人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金丝筑,又看他一眼,勾起唇:“‘贵客’一词也确实没对你说。”
  这话实在是十分不客气,不像是对陌生人会说出的。
  明明不过萍水相逢,这两个人却好像素有仇怨一样,剑拔弩张地互相看不对眼。
  而自己也很奇怪。
  江在水想,先是被这人盯着看,虽然不敢妄动,心里却不知为何没什么压力,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如今听这两人突然就如此不见外地……呃……吵了起来,整个人既警惕又好笑又越发感到强烈的即视感。
  ――啊哈,说起来,真是难得看到祝江临拿这种语气开口呢!
  祝江临一展折扇,遮住下半张脸,眼眸压细,透出一种少见的凌厉,“我倒也不稀罕做钱府的贵客。不过,我对你很感兴趣,你若是愿意自报家门,我也许可以勉强留下接受你的诚意相邀。”
  “真是百年如一日的自大啊,祝公子。”那人特意咬住了最后三个字,毫无怯意地回视过去:“感兴趣,你可以自己来查――”
  第二个“查”字未出口,祝江临动了。
  江在水完全没看见他是怎么移动的,一眨眼,两个人已经对到了一起。
  “岳管家”向后急退,避过破风划来的扇刃,轻巧地一个仰身回身,两指并拢,袭向祝江临咽喉。
  祝江临一个侧身,旋手翻腕,借力又是一扇子劈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快速过了几招,“岳管家”很明显隐藏了气息,实力远不止灵寂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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