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你被打,听着那一声声落在你身上,可你闷声不吭,我知道你有多痛,可是无论我怎么求他们……”俞晗芝轻轻哽咽起来,“我求王爷,求王妃,最后求到世子面前……”
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多说半句话。
她甚至跪在世子的院外,恳求戴茵茵的原谅,她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昏死过去。结果呢,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离她而去。待她醒悟过来之时,已然晚矣!她后悔过,自责过,所以重生的这一世,她不会对敌人仁慈!
“还有绿雀,多么好的姑娘,我却怀疑她、陷害她,让戴茵茵把她赶出府。我破坏了她和凌风,后来,我还听说,她被迫嫁给了一个武夫,被活活折磨死了!”
“我,我做了很多错事……很多很多……我……”
看着这样的大东家,洛枫伤心地抱住了她,轻声安慰道:“大东家,我知道你前世经历了痛苦,可都过去了,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我在,我们都在。”
“我在,我们都在。”
俞晗芝顿时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就像是要把上辈子积攒了许久的苦楚,一起发泄出来。
今夜,注定处处不安生!
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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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放晴,绿雀打探了清晖院的消息回来。
“世子妃生了个大胖儿子,王爷王妃可高兴了,大家都围在院子里。”绿雀说完,又叹了气道:“香伶,昨夜被活活打死了。”
罗竹惊讶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香伶买通了稳婆,想让世子妃难产而死,但是稳婆不敢,把香伶供了出来,事情败落,香伶被脊杖五十,打得满地都是血。冯嬷嬷跪在地上,磕头磕得整个额头都破了,世子妃……不肯停手。”
俞晗芝轻抬眸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戴茵茵知道香伶心有不甘,对她势必有防备,说不定早就看穿了她的伎俩,将计就计罢了。
“少夫人,你没事吧?”绿雀挨着俞晗芝坐下,摸摸她手背,“等少夫人生产的时候,绿雀会一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怕她受到惊吓。
“好。”俞晗芝心中动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绿雀继续说道:“冯嬷嬷对待香伶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如今人没了,她也病了一场,听说现在人还烧得糊涂。”
“香伶想害世子妃,她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绿雀却又道:“可冯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去求王妃呢?”
俞晗芝轻声道:“因为王妃不会为香伶,做主。”
绿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此,笑着看向俞晗芝的肚子:“我们南院也会有小宝宝出生咯。”
王府后宅的这些事情,在大户人家里其实特别寻常,打死一个奴婢,王府的人只要和官府说这个奴婢犯了事,官府通常不会追究,只要求处理好后事就行。而那位被打死的奴婢呢?她家里人兴许会闹上门,但几两银子也就把他们打发了。
从此,香伶这个名字会成为王府众人噤声的两个字。
世子妃生下大胖儿子,王爷王妃开心得不行,中午举办了家宴。
俞晗芝穿上红色的短袄,里外套了好几层,披上白色狐狸毛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喜庆的雪人。她的脸蛋也丰润了不少,鹅蛋脸长开了些,倒有点像透着微红的桃子,清冷气减少许多。
到了席上,果然被她们调侃她发胖了不少,特别是邵碧姚,以一己之力,把她说成了一头好吃懒做的猪。但俞晗芝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免得被人瞧出她怀孕的端倪。
坤王妃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面上温和地笑着,又快速和楚惜交换了一个眼神。
世子妃和孩子都要休息,没有参加此次家宴,席上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向邵碧姚。坤王妃适时和王爷提起,“大姑娘和梅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坤王嗯了一声,看向邵碧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终归是躲不过去的。”
邵碧姚皱了皱眉,她虽有不满,但没有发作,而是放软了话音:“爹爹,梅大公子如今还在北境,等他回来再说吧?”
“也好。”坤王见她难得没有吵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邵碧姚快速和俞晗芝交换了一个眼神,想到她经商的打算,还得王爷同意,故而不能爆发争吵,只是她们还没想到该怎么说。
白瑶儿却忽然提了最近一件好笑的事情,“玉琳琅的掌柜上门讨债,马府的钱姑娘没钱支付,被人堵在后门,被多少百姓都瞧见了,后来啊,还是她的舅母帮忙结账,把钱姑娘带回京师去了。”
“听说你也被讨债了?”坤王妃瞥了白瑶儿一眼,两人的关系淡淡的。
“王府是没给够你月钱吗?区区小店铺,你也要赊账?”
“主母说得是,我下次会注意。”白瑶儿笑了一声,颇为羡慕地看向俞晗芝:“倒不像二少夫人,名下还经营着客店,我听说你那间食肆在城南也开了新店?收入应当不菲?”
俞晗芝笑道:“应付经营罢了。”
“你又开店铺了?”坤王妃问道:“那间食肆赚了钱?”
俞晗芝答:“是赚了些。”
“赚了些钱,你就急着花出去了?”坤王妃略带不满道:“多开一家分店,也就多了更多的人力成本。你瞧着王府是什么境遇?我们的房子还押在外人手中,你若是有钱赚了,也不想着替王府分摊些利钱。”
楚惜接话道:“二少夫人,王爷待你不薄,你多少也得替王府着想。”
俞晗芝当下动了心思,面上露着几许委屈:“我是看了城南的地段,觉得那里能开酒楼,所以就盘下来了,到时候只会赚更多的钱,我会替王府贴补的。”
“你瞧着办就行,不勉强。”坤王点了点头。
白瑶儿便问:“那城南的新铺子有掌柜了吗?人手都安排好了没?”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王府也不能平白无故分利钱,可以安排个人过去帮衬着,王爷、主母觉得如何?”
俞晗芝和邵碧姚心里就纳闷了,白瑶儿她这唱的是哪一出?
“这种抛头露面的活,派谁去?”坤王妃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声。
白瑶儿淡然一笑:“不需要抛头露面,就是个挂名掌柜,我觉得大姑娘就很合适,她日后若是嫁去梅府,成了大少夫人,得管整个梅府……若是大姑娘跟着在柜台上学学,日后管家定是不在话下。”
“王爷觉得如何?”
坤王其实不会同意女儿到外头抛头露面,不过听表姑娘的那番话,觉得女儿往后是梅府的女主人,她倒确实需要一些历练和手段,思忖半刻后,看向邵碧姚:“你觉得呢?”
“我?”邵碧姚眨着双眸,没想到这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还懵懵得,“我听爹爹的。”
坤王就同意了此事,让俞晗芝派人好好教邵碧姚管账理事,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对这个结果很高兴,可心里忍不住狐疑猜测:白瑶儿送上来的贴心礼物,她又在憋着什么坏了?
家宴还没过半,俞晗芝忽然气喘不定,猛咳了一阵,整个人柔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许妈连忙上前来,拍着她的背,朝众人解释道:“二少夫人最近时常这样,唤了大夫来,却又看不出什么名堂。”
“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坤王妃满心体贴,望着俞晗芝告退的身影,快速地眯了眯眼――看来她布置在南院的人,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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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家宴之后,邵碧姚开始光明正大和俞晗芝出门,两人直接去了城南的福满天。俞晗芝让白掌柜带邵碧姚先熟悉食肆,她坐到靠窗临河边的雅阁内,悠闲地喝茶。
邵碧姚熟悉一切之后,也来到雅阁内,激动得说个没停。
临河的雅阁是原先的回廊改建,倚着阑干就能望到河边的风景,窗扉下开满了花草,河对岸就是回音壁,还能欣赏画壁。
“你真的好厉害。”邵碧姚靠在阑干上,真心实意地夸赞俞晗芝。
俞晗芝指了指小脑袋:“这些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真好。”邵碧姚怕冷风吹得她不舒服,当下就要把窗户关上,忽然有风吹过,一根长长的黑色东西被带进窗户里。
邵碧姚怔怔地看着那黑色的东西落在自己头发上,呆了几瞬,她的双眸渐渐睁大,渐渐布满了惊恐,她猛地晃动脑袋,激烈地不断在原地跳动,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怎么了?”俞晗芝上前,想要抓住邵碧姚的手,却被挥到一旁,她摸了摸肚子,靠在圆桌上,担忧地看着她。
头上那黑色的东西终于掉了下来,邵碧姚害怕地退到角落里,看着那黑色的东西,双眸颤动着,小声说:“是,毛毛虫吗?”那一刻,她的眸中浸满了害怕和厌恶。
俞晗芝上前看了看,“只是一根绞在一起的绸带。”
邵碧姚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靠在墙壁的角落里。俞晗芝走近,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但直觉这件事情和邵碧姚曾经的遭遇有关。
“怎么了?”俞晗芝轻声问着。
“……没事了。”
那是一件她实在开不了口的事情,太过羞耻太过恶心。邵碧姚将脑袋靠在手臂上,深吸一口气,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笑着,然后起身,有些着急地扶着俞晗芝。
“我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俞晗芝轻笑着摇了摇头。
食肆选了吉日开业,还要等三天,俞晗芝和邵碧姚就去附近出去逛了逛,因为刚才邵碧姚的奇怪,各自都揣着心事,两人之间没了什么话题。
上街转了几圈,邵碧姚觉得累了,两人准备回府,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前方忽然起了骚动,有官差扣着一名持刀少女,只听那少女控诉道:“你不是我们爹!你是禽兽!娘亲就是你害死的,刚才,刚才你还想对妹妹动手,你就是禽兽!官爷,把他抓起来,抓起来啊!”
“官爷别听她乱说,是她不肯嫁人,想杀了我这个当爹的,还乱说一通,真是没天理了。”说话的人是少女的爹,一个大腹便便的醉汉。
官差也不想管这件事情,把少女手里的刀夺走,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处理。
醉汉爹当下就把少女拉了起来,胳膊揽在她的胸前,把她整个人桎梏在怀里,那少女立时疯狂地反抗,不断挣扎,一直喊着:“官爷别走,救救我,救救我……”
“放开她!”邵碧姚忽然冲了过去,拦住那群官差的去路,满眼愤怒道:“你们看不到那个少女在求救吗?”
“放开她!”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替那少女站出来,没有人能帮她一把,或许等待她的就是最残酷的命运――不是她杀了那个爹,就是她被那个爹折磨而死。
第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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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邵碧姚冲上前,飞快地抽出官差腰间的佩刀,指向那醉汉,目光凛然道:“我说了,放开她!”醉汉盯着面前的刀尖,嘴里骂骂咧咧,手下还是把少女放开了。
少女得救后,满脸泪痕地跑到邵碧姚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贴着她,轻声道:“姐姐,他真的不是我和妹妹的亲爹,姐姐救我们。”
“哪里来的刁民?”官差横眉一怒,双手叉腰,盯着邵碧姚手里的佩刀,“抢夺官差佩刀,阻挠办案,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邵碧姚冷哼:“我只知道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百姓做事,你们又犯了什么罪?”
“不是,”醉汉爹满是不解地看着她:“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这是我家事,我教养自己的女儿,你管得着吗?”
“你教养?”邵碧姚冷冷道:“我却只看到她在求救,所以你是怎么教养的?我倒要看看!”说着,她一把将刀摔到那醉汉的脚跟前。
“放肆!敢扔老子的刀?”官差头头瞪了手下一眼,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们去把邵碧姚架住,然后慢悠悠道:“冒头管别人的家事,你也得有能力不是?还对官差无礼,先把你抓起来再说!”
“谁敢动手?”忽然,一道女声从邵碧姚的背后传来。
俞晗芝走到官差的面前,将手中令牌摊出,面色凝重有虞道:“这样,有权管了?”官差低头一看,竟是王府的令牌,顿时吓得腿软跪倒在地,连声道:“原来是王府的贵人,那自然,自然能管,是小的们有眼无珠……”
“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东西,”邵碧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们现在有耳朵了?能听见小姑娘说的,他不是她们的亲爹了?”
“听、听见了,听见了。”
醉汉也没想到会有王府的人出来多管闲事,忙赔笑道:“贵人别误会,我虽然不是她们的亲爹,但是后爹也是爹,她们的娘亲死了,就跟着我一起生活……”
“差爷,”俞晗芝朝那官差一笑:“后爹欺负女儿的事情,总不用我来多说了?你们官府审理这样的案子还少么?”
“明白,明白,小的们立刻去办。”
“这,这是怎么回事哟,王府怎么还管起百姓的家事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那醉汉急得直跳脚,围着俞晗芝她们和官差们说好话,说好话不行又胡搅蛮缠,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赖,最后直接被抬走了。
“妹妹……”少女猛然想起,飞快地跑进软土墙的院落内,俞晗芝和邵碧姚也跟着进去,进入屋子,看到一名小女孩趴在土榻上。
那小女孩闭着眼睛,呼吸孱弱,脸上脖颈处都有淤伤,身上的衣裳半搭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红一片紫。少女扑倒在床边,替妹妹盖上摊子,轻声唤道:“妹妹,妹妹,没事了,别害怕……”
少女叫小樱,她猛然转身,恳切地跪地磕头:“请两位姐姐帮帮我和妹妹。”
不知为何,邵碧姚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将她轻轻扶起来,“我会帮你和你妹妹。”她又转头去看俞晗芝。
俞晗芝也点了点头,握着少女的手:“你这位后爹是不是虐待你和妹妹?”
小樱点了点头:“娘亲死后,他就开始整日饮酒赌博,逼着我出去卖豆腐赚钱,还、还对我……”小樱闭了闭眼,眸中的泪落下,轻轻褪下单薄的衣裳,露出满是新旧伤痕的肌肤,还有一些蜡烛滴落的残痕。
“简直是禽兽!”邵碧姚紧紧地握拳,肩膀也紧绷着。
“我为了照顾妹妹,不敢反抗,因为他、他威胁我,威胁我说,若是我胆敢逃跑或是找官府的人,他就会,会欺负我的妹妹……”小樱哭泣着,整个胸腔起伏不定,眼泪落得越凶,“可是,可是他是个禽兽,他今天又喝多了,我妹妹在休息,他居然居然……”
“幸好我回来得早,否则我妹妹就……我已经是个残破的人了,他要怎么欺负我,我都能忍!可是我的妹妹,她才七岁啊,才七岁啊!”
“我希望她能拥有幸福而健康的生活,我以为我这么撑着熬着,再苦,总有一天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