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晗芝笑笑,瞥了她一眼:“说服这里的东家是摸准了姑娘家的心里,把她们想逛的店都集中到一起,逛累了还能去糕点铺坐坐,也没什么厉害的。”
“那已经很厉害了。”邵碧姚嘟囔了一句,高兴地拉着俞晗芝进了一家饰品店。两人进去后,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金光闪闪的小物件,总是女孩家的心头好。
“怎么?看中哪个了?”俞晗芝笑着问了一声。
邵碧姚唔了一声,取舍不定,“都喜欢,都想要,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放心拿。”俞晗芝拍拍自己的胸口:“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买给你。”
邵碧姚是不好意思真的让俞晗芝付钱的,最后挑了一支兰花玉簪,还有一支梅花金钗,但她发现梅花金钗上面有些污渍,想让店小二给换一支。店小二去仓库看了下,还剩下一支,就把新的拿了过来。
正准备付钱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道男声,“小路,你等等。”店掌柜跑了下来,从店小二手里把梅花金钗拿了过去,然后和俞晗芝她们告罪。
“两位姑娘,真是抱歉了,我楼上有两位客人,她们早就看中了这支梅花金钗,我忘了去仓库拿,还请见谅。”
“是吗?”邵碧姚不乐意了,“可我已经付钱了。”她指了指柜上的银子,一脸严肃道:“她们是付钱了还是怎得?”
掌柜赔着笑脸:“两位有所不知,楼上的人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常客买东西都是说定了,就是定了的,这,这与散客不同。”
“怎么?你们是店大欺主?”邵碧姚插着腰,凶道:“散客和常客这么区别对待?凭什么?小心我去官府告你们!”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就凭我们这样的常客在这家店里,投的银子要比你们多得多。”俞晗芝和邵碧姚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钱澄澄,白瑶儿紧随其后。
邵碧姚低声呸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就在她们下楼之时,店掌柜轻声地解释道:“她们两位来头不小,一个是王府的人,一个是马府的人,你们小心别得罪了。”
俞晗芝和邵碧姚压根没看他。
白瑶儿走近后,轻笑道:“大姑娘平日里不是经常和二少夫人吵架么?怎么如今关系变得这般好,一起逛街了?”
“要你管么。”邵碧姚瞥了她一眼,翻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俞晗芝倒是气定神闲,看向掌柜:“掌柜,这支金钗我们先付了钱,按照官府颁发的商业定例,应该是我们的。劳烦。”
“这……”掌柜的有些为难。
钱澄澄从掌柜的手中拿过那支金钗,扬着下颚:“你刚才没听掌柜说吗?我们常客有单独的规定,是瑶儿先定了就是她的。再说了,我们都是相识,这件事情闹到官府去,多不好。”
“也罢。”俞晗芝轻笑一声,瞥了掌柜一眼,没说话,倒是绕着店铺走了一圈,然后指着店徽说:“这是绫雾号旗下的?”
掌柜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俞晗芝,便听她继续道:“我听说绫雾号的大东家立过规矩,但凡客人,一视同仁,不搞特殊。”
“你这掌柜是不想当了?”
店掌柜立时吓得腿软了,犹犹豫豫地看着两方人。白瑶儿却是知道俞晗芝才是绫雾号当家的身份,看了那个店徽几眼,记在心里,然后笑着和钱澄澄说:“算了,这金钗我也不怎么喜欢。”
“啊,哎,你别怕了她们……哎,你别拉着我……”钱澄澄被白瑶儿拉走了。
邵碧姚呆呆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望向俞晗芝:“白瑶儿是怎么了?怎么又不同我争了?”
俞晗芝朝她一笑,让店小二打包东西,然后侧过身子,在邵碧姚耳边说:“因为白瑶儿知道,我就是绫雾号的大东家。”
“哦。”邵碧姚愣了一下,然后十分震惊地、一点点转过头来看她,“你你你你,是……什么?”
俞晗芝朝她嘘了一声,银货两讫就拉着她出去了。邵碧姚还在震惊当中无法回神,那那那佘曼是怎么回事?还没想明白,邵碧姚又进了一家成衣店,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店徽。
“……这也是你的店?”
俞晗芝点点头。
“……所以,你是欢喜街的大东家?”
俞晗芝点点头。
邵碧姚震惊不已,觉得这个世界好疯狂――江南第一首富竟然是她的弟妹!那岂不是说,她以后有穿不完的衣裳、用不完的首饰、吃不够的糕点……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一阵大肆疯狂的购物之后,邵碧姚忍不住仰天长啸,在马车里抱着俞晗芝狂亲。
俞晗芝:“……”摸了摸肚子,千万别学你的姑姑,把小眼睛闭上哦。
邵碧姚终于冷静下来,撩开车窗看了一眼,眼前是长居涞客栈,有个雍容的妇人正在下马车,她只瞥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好像是从京师来的?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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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居涞客栈。
那名妇人身着黑色斗篷,进了客栈就直接上了二楼的厢房,打开门,屋内已经有人在等候,是一位戴着幕篱的年轻女子。
“主上这次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年轻女子问着。
妇人进来后,解开披风,手执热茶,露出手背上的一颗黑痣。她喝了口茶才道:“京师近日的情况恐怕有变。”又道:“你要提前做准备,北境不久后会发生天灾,关东军会全军覆没。”
“届时,你要把坤王府控制住,我会留些人给你。”
年轻女子道“好”,又问道:“那位表姑娘,作何打算?”
“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妇人冷哼一声:“若非念在她和我家澄澄关系不错的份上,我早就把她杀了。”
“那天书还要继续写下去吗?”年轻女子迟疑了一下,想起当初白瑶儿陪老太妃礼完佛回来,得知二公子成亲的消息,当场心悸昏倒。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把主上交代的故事一点点写出来,故意让白瑶儿在院内的枯井旁发现,原本是想利用她扰乱王府,为外部提供条件,但没想到她这般没用,反而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不用了,那步棋你看着办。”
“皇上的身子快不行了,太子多病懦弱,如何继承大统?朝政不过是被皇后和郑贵妃把持着,但三皇子却数月不见人影,郑贵妃急得不行,认为是皇后把她儿子囚禁了。这对五皇子来说,是很好的局面,你我都是五皇子的人,在关键时刻万不能掉链子。关南那里我还要去找人,关东这里,就交给你了。”妇人担忧京中的形势,她不会在关东逗留太久。
“明白。”
年轻女子轻轻点头,虽瞧不见容貌,从其冷静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她是个杀伐果决之人。
第0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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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和邵碧姚逛完去福满天吃了几道小菜,就回了王府。邵碧姚虽然震惊俞晗芝是绫雾号的大东家,但没问她和佘曼是怎么回事,她虽然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并非不懂是非和道理。
不说破的信任是对彼此关系最好的维持。
过了一会,洛枫也回来了。“掌柜的已经被解雇了。”她外出便是处理此事,盘问之后才知,那个掌柜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为了巴结王府官家,给白瑶儿她们赊了不少账。
“那掌柜的人想和王府谈固定长期的买卖,压根不知道白瑶儿能不能说得上话。”洛枫说得漫不经心。
话音刚落,绿雀欢脱地跑回南院,两只短短的胳膊在身前挥舞,可爱又搞笑,她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分享八卦。
“欢喜街的玉琳琅,你们知道吗?”绿雀笑得神神秘秘,“就是买首饰的店铺。”
俞晗芝和邵碧姚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她道:“发生什么了?”
绿雀道:“刚才店铺的伙计拿着账单找上了门,说是表姑娘欠了店里不少银子,他们掌柜是来收账的!”
“哦?”俞晗芝又问:“怎么好端端来收账了?欠了多少?”
绿雀哼哼道:“说是他们大东家要查账,店规不允许赊账,所以让表姑娘马上给了银子,否则他们就不走了!”她又伸出五根手指头,夸张道:“你们猜多少钱?整整五十两银子!”
白瑶儿没料到俞晗芝会这么做,她面子上不好看,但只能忍着,把好不容易存的一点钱都交了出去。这个仇,她记下了!别以为她把自己绫雾号东家的身份隐藏得多好,过不了多久,她会让俞晗芝成为王府被人唾弃的罪人!
她们的账,还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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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若u的禁闭结束后,俞晗芝的午后书友会又开始了,且还多了一个邵碧姚,变成了三个人的书友会。自从邵碧姚逛了欢喜街去过福满天,看到俞晗芝拥有的一方天地,她开始对经商无限向往,所以把相关书籍都借走了去看。
邵碧姚说,她想经商。
俞晗芝起初以为她不过是说说而已,直到马若u提醒她的认真程度,才发觉她是真的上了心。平日里马若u话不多,但总是一针见血,邵碧姚因此说了自己的看法。
“主母一定还是会逼我嫁去梅府,她希望看到我和王爷抗争。可若我最后真的抗争不过,只能认命,我也希望嫁去梅府之后,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想经商,我想拥有财富自由,至少也是一种生存。”
“你若真的这么想,我一定会帮你。”俞晗芝听她说完,心里也思忖这件事,唯一的难度便是,如何让王爷同意。
“王爷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马若u也顾虑到这一点。
两人齐齐看向邵碧姚,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涌起一阵感动,看着俞晗芝和马若u,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们的手背。
这时,屋外传来洛枫的声音,“胖鸽子怎么飞得这么慢了?”绿雀跟着她嘻嘻笑了起来,“这次回信都比以往慢了五六日,肯定是枫姐姐你喂得太多啦。”
是邵舒来信了!俞晗芝急急下榻,看得邵碧姚和马若u笑了起来,调侃她几句,三人一起走到屋外。
“我说的吧,少夫人肯定屁颠屁颠自己就跑出来啦。”绿雀和洛枫打赌赢了,笑得正开心。
俞晗芝走得慢,笑睨了绿雀一眼,故意说:“罗竹,我上次说这个冬天就把绿雀和凌风的事情给办了,你说好不好?”
罗竹笑道:“时间上虽然有点赶,不过可以的。”
“你们……”绿雀红着小脸,有羞又窘道:“少夫人,我错了还不成嘛,我,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这里。”
“无论怎样,你都是我这里的人。”俞晗芝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她前世的遭遇,越发觉得该尽早安排她和凌风的婚事,怕事迟生变。
绿雀开心地跳过来,搂住俞晗芝的胳膊撒娇,罗竹和洛枫在旁日常佯装嫌弃,许妈笑得慈祥……午后的日光,氤氲着层层光圈,荡开一切静谧和美好。
俞晗芝拿到邵舒的信就进了房,这是一段不能被人打扰的时光,是两个分别已久的爱人心心念念挂怀的时刻,是早已满溢的相思泛滥成灾能够得以控制的唯一手段。
雕花黑檀木的匣子里,摆放了满满一层的信纸,而这只木匣子是俞晗芝按照信纸的大小去刻意制作的。木匣子里装的除了邵舒定时送回的信,还有思念和寄托。
“吾妻亲启……”
每当俞晗芝看到开头的称呼,她都能自顾自笑很久,信里写的不过是一些“天冷加衣”的日常话,却能叫人像吃了糖蜜一般的甜。
而俞晗芝每封回信的末尾,都会写着,“……妾待君归。”
信纸被绑到鸽子的腿上,信鸽凌空而飞,飞出南院飞出王府,飞离了关东,往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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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北境,天际一片漆黑,远近无半点星,月色溟鳌?掌中带着刺骨的湿冷,连日的阴天,气候更是恶化,寒风刮在脸上就像带着冰霜的刀子一般。
此时的桃源县南侧,峡谷险要处,水流平稳而过。
深夜阒寂,几抹黑色身影悄悄潜入峡谷,攀登至河流上游。上游分东西两处缺口,他们扒开西侧的草丛,露出里面藏着的麻袋。
黑衣首领蒙着面,只露出一双上扬的三角眼,望向峡谷的下游:“只要我们在这里堆上砂石,阻断水流,”然后转身又往后一指:“那么洪水就会被迫流向东侧的缺口,届时大水奔流,便会直接把军营给冲了。”
“主上效仿韩信当年的兵法,塞水流,驱赶方向,可怕的话,整个桃源县都得喂鱼虾了。”
一名手下上前问道:“老大,北境这里一般只会六月到八月发大水,如今恐怕不会……”
“若能被你猜中,那主上还是主上吗?”黑衣首领眯着眼道:“最近天气异常,你没有发觉吗?主上预感到这里会发洪水,他的话,就一定可信!”
“你可知道,韩信的法子谁都能用,可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换成任何人,或许都成不了事!”
“是,主上英明。”可手下心里还是疑惑:主上分明一直待在京师,如何能预料到北境的气候?
黑衣首领对主上是心悦诚服的,因为他知道主上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布这一招棋了,可当时天气并没有发现异常,这说明什么?说明主上有预知未来的异能。前不久的暴民作乱,也是他按照主上吩咐而办,与那群戎狄人毫无关系,为的便是搅乱眼线,方便他在上游部署。
莫将军那群废物还以为是戎狄的奸细所为,根本联想不到其他,可……忽然来了个邵舒,他一语中的,猜中了缘由,怕是个难以对付的人!不过,他相信主上一定不会败给任何人!
“主上,乃天命所归!”
“主上,乃天命所归!”
……
与此同时的坤王府南院,俞晗芝准备歇下之时,洛枫有事求见,“暗卫回禀,香伶有行动了。”
俞晗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眸,见到洛枫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想说什么?”
“需不需要提醒世子妃?”洛枫觉得,世子妃上辈子虽然很坏,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俞晗芝让洛枫上前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觉得世子妃这辈子并没有对我使坏,所以我应当提醒她?”
“嗯。”洛枫犹豫了一下,垂下脸道:“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这两个字却狠狠地戳痛了俞晗芝的心,她看着洛枫,眸光渐渐湿润,“谁不无辜?你不无辜吗?”
哪怕今世重生,掌握了先机,可俞晗芝依旧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仁慈,害了身边的人。
特别是想到前世洛枫替她受下的一切,那勿须有的罪名,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她,就要责罚洛枫……她当时多么无助,那种心情至今还令她犹有余悸。
“当年,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构陷了戴茵茵,最后你替我受过。”
“可是,谁真的想了解事情真相吗?但凡查一查,就会发现蛛丝马迹,就会发现事情的古怪,为什么他们不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