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狐狸?
我心里犯着嘀咕,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拉近深吸了一口气,广藿香和海盐混合着沉香木打下冷冽的基调,杂糅的迷迭香、小豆蔻恰到好处反而脱离诱惑传递出锋利的戒备,另一种很独特的松柏气味悄然潜藏其中,疏离又醒神。
崖柏啊……
怪不得。
“再仔细闻闻啦。”
我顺从地闭上眼,让这口气从鼻腔慢慢流进肺泡里,想象香气因子跟着血红蛋白进入大脑皮层。脑海里浮现出银白色的画面,像清晨踩过粼粼的雪原跋涉到林海深处最高的针叶树下,仰头观望积雪的树冠不经意被一片雪花飘进嘴里。咂咂滋味却好像有奇异的瑰丽甜香若隐若现,像一只飞鸟掠过湖泊翼尖儿划破水面,涟漪片刻就回复平静,让人恍惚着怀疑到底有没有那零星刹那。
“用崖柏替换了烂大街的雪松,”我睁开眼,“还放了玫瑰?”
糟糕,有点儿心动。
“Bingo!”他笑了,“爸爸说冷淡的木质香比较适合我,但其实超细微的玫瑰才是关键,说狐狸的鼻子很灵的,只要一点点阿樱就闻得出,其他龙套又闻不到。”
真可怕,大狐狸怎么这么了解我对男人的口味。
“确实是很适合你――”我抬眼,发现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发毛,“是好闻,那也不至于指望我抱着你吸猫吧?”
“不是啦!”他脸有点儿红,“去年,不是还、还kiss了吗?”
我血压有点儿上去了:“你想要这个啊……”唉了一声:“还是老规矩,接吻不可以,别的地方你自己选。”堵上自己的漏洞:“仅限于脸上。”
“嗯……”他支着头拧起眉毛,“那我想想……”
“别着急少爷,我睡觉之前都有效,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伸了个懒腰,拈了个车厘子吃,“悟的初吻还在吗?在的吧?”
“当然啦,”他一脸理所当然,“肯定要留给未来老婆的嘛,我有未婚妻的啊!”生怕我误会,又解释一句:“就是阿樱啦。”
我已经懒得跟他掰扯婚约的事了,简简单单哦了一句,心里在猜想他的初吻会留到三十岁还是四十岁。
“我还报了伏黑老师的专项培训班。”
我反应了一下,嗖地扭头:“啥?”
“一百万,让他教我怎么接吻――我说要把初吻留给阿樱、不让他直接实践教我,还被他笑了,气死了。”五条悟鼓了鼓腮帮,像条长得很帅的小河豚。
“你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少爷?”
他居然还没完:“我还找爸爸上了定制加强课,送了爸爸长野的发梳,请他教我怎么样和阿樱接吻不会被讨厌。”
这家伙说什么呢?
“如果我亲阿樱,阿樱会讨厌我吗?”他慢慢靠近我,低声问,“会推开我吗?”
“悟……”我抵着他的胸口,没有用力,但是传达出了拒绝的意味。
“讨厌的话,就推开我吧。”
他抓住了我的手,握在掌心里,仍是继续向前倾了倾,直到吻上我的唇。
好烫。
他的手很烫,攥得很紧,紧得我能感觉到他血管一跳一跳的,像是什么躁动不安的大型食肉动物。但是他的唇瓣又很凉,按理来说应该有利于让我从这种突发情况中冷静下来进而逃脱的,不知道怎么我就是魇住了一样,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待在原地。
鸟儿再一次掠过水面,轻巧得像是风吹落一片樱花瓣,没有进一步地侵占,也没有渲染□□的渴求,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只是一次对爱意的试探。
“直觉告诉我阿樱不讨厌我,看来是对的,”他若无其事地退回到正常距离,捻着袖扣,“果然增强了佩戴者的直觉,灵验了耶。”
如果他再过分一点,我就会把他踹下去。
但是他就那样摸了摸红线,然后紧贴着红线站住了脚,叫人发不起脾气来。
让他赢了一局,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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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关于儿子的教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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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
灯光惨白的洗手间。
走廊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来回踱着,有时候在地上,有时候在墙上,有时候在门上。
我拧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温热的眼珠,用好听的声音问我晚餐的脸颊肉嫩不嫩。
肉?哪里有肉?我只看到飞舞的餐巾纸在切割刀叉。
四条腿……
窗户上黑压压一片,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歌儿,熔化的麒麟兽托着白色的鸟居路过窗口,倒立过来用上翻的独眼打量我,兴高采烈地丢了一桶天气预报员过来,黏在玻璃上,把玻璃的歌儿变得更复杂了。
六只手……
耳边响起灯管的滋啦滋啦笑声,说自己天一亮就去看牙医,我带着满脸水迹抬起头,真糟糕,眼珠不小心被冲跑了,只有一只还能用。
幻想乡的神明蹲在水池上,气味像安葬尸体的火,低垂着头用面纱凝视我,脸上的死亡新鲜得像是刚烂的草莓
八根手指……
我一拳砸在镜子上,蜘蛛的网破了,白花花的牙齿掉出来,露出后面长满青苔的幽深井口,幻想乡的神明伸出手,把我从对面推进去,手指像湿冷的海沙。
我睁开眼,和它脸对脸。
还在梦里吗?
我冷静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好疼。
不是梦。
“啊啊啊啊啊啊!”我下意识搂着十六夜向侧一滚身远离阴影的覆盖区域。
“樱大人!”鬼切斩开纸拉门闯进房间,看到俯身在我被窝上的多手多脚斗笠怪也愣了一下,但斩击毫不犹豫。
这时,我怀里动了动,十六夜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怪物消失了。
一小时后,在和大狐狸、夜蛾校长以及紧急从市区跑回来的五条悟谈过之后,我拨通了已死的前男友的电话。
“午安,樱。”
“午安,杰。”我冷静地问他,“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儿子的教育问题。”
夏油杰那边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出什么事了吗?”
“十六夜他继承了你的咒灵操术。”
“嗯,我有预料到。”
“给我忏悔啊混蛋!”我都快哭了,“咱们儿子那么小那么可爱,好好当狐狸烤土豆儿不好吗?凭什么要学你这个不靠谱的爹吃抹布味儿的咒灵球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忏悔的。”他无奈地顺着我认错,“那现在怎么办?叫他过来住一阵子让我传授一点儿经验?”
“我是这么打算的,刚刚悄悄和夜蛾老师报备了。”我擦了擦眼泪,“还有,他跟你有点儿不一样,你最好心里有个数儿。”
“嗯?”
“他能进到别人梦里,抓梦里出现的怪兽。”我搓了搓胳膊,“你不知道我刚才看见昨晚的噩梦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有多掉san。”
“居然有这种方便的进化啊……”
“夏油先生,请你注意一下你的重点。”
“对不起。”他马上改正,“怎么会有这种异变呢?”
“我也不知道,追溯起来,可能是当初进入石神神社时带了爸爸送我的小夜灯,”我把刚才会议总结出来的猜想传达给他,“大概是石神给咱们俩捏娃的时候无意间通过灯里的食梦貘牙齿把食梦貘的能力也复制过去了。”
“是这样啊。”他的语气带了思索的味道,“那他要如何收服呢?梦境是不可控制的,如果梦中的怪物过于强大怎么办?”
“那个不太用担心,他有狐火,还说觉得打不过逃到下个梦里就好了,”我顺手摸了摸十六夜的头,“而且梦毕竟和现实不一样,有些梦的主人比较活跃会自己把怪物揍个半死,只需要躲在一边捡漏就可以了……狐狸很聪明的。”
最后说定了,我送十六夜到狐之宴银座分店,秋哉在那里接他走,去夏油杰那儿住一段时间让他们爷俩儿交流一下吞宝可梦的经验,毕竟咒灵操术这种稀罕玩意儿还是让相同持有者教授更靠谱。
好比说叫卡卡西带着佐助一样。
淦,我还是不想把儿子交给他,万一把我可爱懂事的十六夜也养歪了怎么办?前男友和儿子都叛逃了以后咒术圈的亲朋好友会怎么看我啊想想就很心梗。
“箱子里是十六夜的衣服,冬天衣服厚带不了多少,如果你要留他长住的话记得带儿子去买衣服,”我把行李箱推给夏油杰,“他口味跟你差不多,还喜欢□□致的和子,喜欢喝苦掉头的茶,但是小孩子不能多喝,给他喝点儿大麦茶就好了。”
明明说好叫秋哉来接的,通缉犯又自己来了,哪天揍他一顿叫他知道知道关于悬赏我是认真的。
“这包是十六夜的玩具,里面有个熊他要抱着睡觉,记得常常帮他拿出去晒太阳……对了,熊叫金太郎。”我把另一个大手提袋塞给他,“十六夜一天会睡十四个小时以上,不用担心,他就是喜欢睡觉,但是依然建议时不时摸摸他有没有发烧。”
“嗯,我知道了。”夏油杰通通都应了下来,“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别的了,零零碎碎的再给你发信息吧。”
“好的。”
我扭头看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斜对角最远距离、偏脸望着窗外的人:“你有没有话要我转达给悟?他好像还在生你的气。”
“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夏油杰没有看他,笑容温柔但不太真诚,“总不能叫他替我照顾好樱吧?”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五条悟猛地转过了脸,不愧是他的挚友,最明白怎么踩猫尾巴。
但是我一向是不会在言语上退让忍耐,特别是心情不爽的时候,直接说:“没有什么‘替你’‘替他’,除了我爸谁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是我失言了,”夏油杰柔顺地改口,“不过还是希望樱一切安好。”
我想说升特级换男友事业爱情双开花我当然“安好”,但是看他比九月那会儿又瘦了些,还是把伤人伤己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坐在美甲店里就开始后悔。
“气死了,”我直掐大腿,“凭什么要照顾他的心情啊!他叛逃的时候都没照顾我心情好吗!”
“就是!”五条悟义愤填膺地附和,然后提醒我,“阿樱掐的是我的大腿。”
“闭嘴五条。”家入硝子躺在旁边粘睫毛,“不然就把你赶出女子会。”
“本来就不应该让他跟来啊,阿樱!”庵歌姬在我旁边往指甲上粘可爱的贴纸,“五条又不是女孩子,来了只会讨人嫌而已啦!”
“但是他是五条悟,五条――悟,”我冷静地指出,“带上他今天全程就消费自由了。”
“也对呢!”
女子会迅速包容接纳了新会员。
说起来还是因为把十六夜和夏油杰送走了以后,心里搓火拉着五条悟在逛商场,正好她们打电话过来说在市里逛街,就愉快地汇合到家入硝子常去的一家店做美甲。
从踏入这家店起,五条悟就超级兴奋,转来转去看人家的色板,在我和美甲师讨论款式花色的时候也硬插一杠,最后加入进来,叫美甲师给他在拇指的指甲上各画了皮卡丘和宝贝球。
连发推特也要拉着我,把我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拍照的时候彻底被点燃了。
“好小!”五条悟一脸小学生第一次在水族馆看到海豚一样的惊叹,“虽然一直知道阿樱的手小,也摸过,但是认真对比一下更直观――真的好小!这样的手真的能抓得住东西吗?”把自己的手和我的手掌根对齐,贴着比较:“哇――这什么啊?这什么啊!好可爱!”
一米九几的人手当然大,少爷他又深受造物主偏爱,连手都按着黄金分割线长,所以虽然他手大,但是因为手指修长秀气,一点儿都不显粗笨。我嘛,就是蚂蚁应该有的小手,但是不对比不知道,居然差出快我一根食指的差距啊,一样是人,型号真的会差那么大吗?
家入硝子起身从沙发床上看了一眼,又躺下了:“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建议找和自己体型差过大的伴侣,虽然某个部位的尺寸和身高没有必然联系,但是日常生活会不方便,而且主要sex的姿势也会有烦恼。”
“什么啦!”五条悟脸爆红,“干嘛说那个!”
“怎么了?你不是成天嚷着要和琉璃樱结婚吗?”家入硝子奇怪地看他,“结婚就得考虑这些事啊,杰不是带你见识过成人碟片了吗?”
夏油杰对于五条悟来说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人生导师啊。
“我和悟不是那种关系。”我抽回自己的手,“不过悟的话,大多数女性和他对比都算体型差过大吧?”还是劝他和我死掉的前男友结婚好了。
“那种事会有对策啦!我会想办法!”五条悟红着脸气恼地喊,“不许因为这种事pass掉我!”
我一下子无比地好奇:“你要怎么想办法呀悟君?通过广泛阅片汲取经验找出合适的姿势吗?”
“不行吗!”被少爷恼羞成怒吼了。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逗逗猫、看猫炸毛就开心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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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新鲜出炉的五条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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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
忙忙碌碌2007年的尾巴终于是过去了,到了2008年的春天。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普普通通的刀尖舔血的日子,也就那么一两回三四回死里逃生,有什么值得提的啊对吧。
悖人生嘛。
然后就是五条家的大日子――家主换任仪式。
纯仪式,因为早有祖训,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人自动成为家主,没有人会有异议。
开什么玩笑,谁敢有异议,那是以难搞扬名御三家的五条悟,外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他们家里受少爷荼毒那么多年心里没点儿数吗?
“暴君要继位了啊。”我们这些少爷的同学好友也被邀请来观礼,家入硝子看着五条悟被人群簇拥,悄悄对我感慨。
年轻的五条家主就像一块鲜嫩的肉吸引着贪婪的鹰犬,时不时就有各路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士过去搭话。他应该从小到大很习惯这种场面了,不管谁跟他说话连头都不转,敷衍地嗯嗯应答,墨镜也没摘,矜贵又冷淡。就算这样,身边还是围满了人,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状似亲昵地搭着五条悟的肩膀哈哈大笑,其实被无限隔开了根本没碰上一丝一毫,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正在口若悬河说些什么,似乎还在介绍身边年轻的淑女给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熟的女人们用她们迷离的眼神盯着漂亮的五条家主,觊觎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那一瞬间,隔着喧闹的人群,我们四目相对。
准确来讲,是我的眼睛和他的墨镜相对。
他凝视着我,我猜,大概有三四秒的时间,突然低头让墨镜滑下去,飞快地眨了一下右眼。我以为是我看错了,然而马上他又抬手推了推墨镜,悄悄向我做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