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见情况不妙,赶紧去给周雨寒接了杯热水回来,一边巴巴等待秦鹤雪的回复,一边安抚着失魂落魄的周雨寒。
五分钟后,观察比赛的秦鹤雪接到了电话,他表情有些古怪,嗯了一声,挂断。
金虎急得直跳脚,忍不住问:“秦老师,我师妹怎么样了?谁干的?”
林小小是靠扎实的童子功和巨大无穷的力量被林教练特招进精英的,虽然林小小不知道抽什么风,从不肯暴露真正的实力,但自从京城和她打过一架后,金虎就摸清了她的功底。
——一般人对上林小小,完全没有胜算,林小小一个打十个,绰绰有余。
能把林小小弄进医院,还是icu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就算他和林教练一起上,也做不到!
第46章 再也不能
“人已经抓到了, 警方正在审讯中。”秦鹤雪说完,就没再开过一次口。
比赛一旦开启,便是身不由已。
球员要忘记自己谁, 他同样, 能在这时候给外界打一个电话,对秦鹤雪来说,已是破格之举。
楚粤刚刚登场,精力充沛, 似是想证明自己不输周雨寒, 他重现了周雨寒在开局的三个暴扣。
周雨寒冷冷看着, 呼吸逐渐平稳。
三分钟后, 周雨寒敛眸, 对秦鹤雪说:“教练,我休息好了。”
秦鹤雪的视线没从球场上移开半分, 淡淡问:“是吗?确定?”
周雨寒站起, 眼中是浓烈的恨意和前所未有的坚定:“确定!”
教练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对楚粤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只有篮球,唯有篮球,他可以在这条路上击溃楚粤。
如果他被赶出球队,凭他一个背景单薄的年轻人, 更没希望给林小小报仇。
楚粤打林小小的主意, 不就是想让他失态、被罚出局吗?
他偏不如他的意!
他就要在这里、在精英、在未来的每一场比赛中,一点点掠夺楚粤看重的一切!
至于楚粤对林小小做过的恶,他发誓, 他一定要一个、一个,原原本本, 全部还给这个杂种!
秦鹤雪请求了暂停,楚粤看到裁判比出的换人手势后,不甘地咒骂了句。
他彻底不装了,恶狠狠地瞪着周雨寒,在擦肩而过时,阴森森道:“周雨寒,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
他扬起下巴,恼怒、阴毒、冷嘲,一一于他的眼底划过,他凑近,低声说:“她腿断了,这辈子都不能练武了——”
周雨寒停了一瞬,只一瞬,而后义无反顾站到了楚粤刚才所站的位置上。
楚粤扭头看着,怎么瞧都觉得刺眼。
他还以为这野种有多喜欢那个女的,现在看来,那个女的在周雨寒心里,屁都不是。
听见人家毁了职业生涯,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抽回视线,冷不防撞到了横在他面前的秦鹤雪。
秦鹤雪垂眸,声音不淡不浓:“收拾你的东西,立马滚蛋。”
楚粤错愕:“教练,我表现得很好,不是吗?!”
秦鹤雪轻蔑地笑了一声,捡起他的运动背包,扔到他怀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秦鹤雪坐下,随着比赛重启,他继续记录战况,“你们楚家那套障眼法,对我无效。”
秦家是京城的望族,全网搜不到任何消息的那种,楚家和秦家比起来,犹如高山对蝼蚁。
秦鹤雪之所以在接到答复后会变脸,是因为没想到楚粤是背后的人。
尽管楚粤已经找了一个小家族的私生子顶包,看起来的确也像是那么回事,但这些,瞒不过秦家的势力。
他相中的篮球天才居然这么歹毒,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秦鹤雪怒自己看走眼,恨楚粤不争气,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打压周雨寒。
楚粤有实力,进国篮、进nba,都是轻轻松松的。
一个篮球运动员的职业寿命长达十几年,三十五岁仍被称为神话的球员比比皆是,他本可以在这条赛道上和周雨寒公平竞争,他却选择了最见不得光的办法。
他太让他失望了!
见楚粤站着不动,秦鹤雪失去了耐性,他现在多看一眼楚粤都嫌恶心。
“滚,离开这里,”秦鹤雪双手抱胸,“你要是听不懂人话,我不介意喊你们楚家上头那位过来聊。”
楚粤脸色微恐,抿了抿唇,终究是不敢和秦家对抗,穿上衣服走了。
他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通过冷冰冰的电视机,看着周雨寒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更加激进,在场上大杀四方,再创历史新高,相似的面孔、相似的身型,如今却是周雨寒享受着观众的呐喊和爱慕。
那个人本应是他。
他咬碎了后槽牙才没把电视砸了。
他气那个私生子做事不靠谱,生生把一件小事搞大,惊动了秦鹤雪。
他只是要他们拍林小小的小视频。
林家在石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为了女儿的声誉,他猜林大勇一定会忍下,密而不发。
却没想到那帮人被激怒了,直接把林小小送进了医院。
一个武术生,还是林家的传人,被人打进icu?
能不让人注意吗。
一群蠢货!
比赛终于结束。
解说员当场起立,带头欢呼:“精彩,太精彩了!翱翔杯少见这么酣畅淋漓的对战,感谢精英为我们带来的百分大战!周雨寒小将以一人之力狂砍五十六分,简直不可思议!”
五十六分,占精英全场比分的一半。
放nba也能引起全球轰动了,何况这只是翱翔杯,一个商业性质的高中男篮赛事。
摄像机还在继续录制,按照惯例,胜方球员们会拥抱在一起,庆贺又一次的连胜,尤其是赛季新星的周雨寒,他的表现更引人关注。
周雨寒没有笑,那张精致英俊的混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反而推开围住他的拉拉队员,径直走向秦鹤雪。
周雨寒下巴皱了皱,哑声道:“教练,我坚持下来了。”
摄像师瞬间将摄像头对准了师徒二人,按照常理,接下来会出现非常感人的一幕。
秦鹤雪却平淡颔首,取出车钥匙:“走。”
然后在摄像师,或许还有所有观众的震惊中,他们俩一起离开了球场,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米七几的跛脚男生。
摄像师紧急转去拍摄其他队员,却发现剩下的人脸色也不怎么样,尴尬地看着彼此,仿佛在用脸说:他们球队摊上大事了。
秦鹤雪让楚粤滚蛋那句话,他们每个人都听到了。
楚粤和周雨寒后面没再打架了,那又是什么错误,能让教练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只能靠猜。
联系起楚粤念林小小病例的行为,不难推测出楚粤干了什么。
赵厚是最不能理解的,他不明白楚粤怎么会做出这样损害球队利益的事。
精英男篮在石市的确可以称霸一方,但放眼全国,又有多少个精英傲然矗立,要想和这些“精英”争抢第一,周雨寒和楚粤,一个都不能少。
他擦了擦汗,穿好外套,追了上去。
秦鹤雪看到赵厚上车也没说什么,油门一踩,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附属医院。
icu不允许多人探视,护士尽职道:“只能进去一个,只能在门外看一看。”
周雨寒戴上口罩,跟随护士穿越长长的走廊,这里灯光很亮,周遭不断有仪器突然响起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医护人员匆匆跑来,一脸焦急地进去。
他掩下惊慌和忐忑,回头看,一个病床被推了出来,憔悴的女人爆发出一道尖锐的恸哭,掀开了覆在上面的白布。
他愣愣看着,直到护士提醒:“到了。”
他恍然回神,粗糙的大手摸上那层厚厚的玻璃。
林小小双眼紧闭,浑身被纱布包裹,一只脚被悬空,露出的足尖小巧莹白,大腿处的纱布却殷着鲜血。
他眼睛一痛,像个小孩子般,求助地看着护士。
护士解释:“病人来时精神头不错,是做手术打麻药才睡着的。”
他又去看林小小。
送来时神志很好。
这就意味着,她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那些痛苦的。
胫骨粉碎性骨折、肾脏出血、多处软组织挫伤,甚至,她可能再也不能习武了。
因为他,她的前程被毁掉了。
周雨寒呼出的热气将玻璃模糊,他用袖子去擦,视线却越来越不清晰,他茫然地眨着眼睛,舌尖尝到一股涩涩的味道。
他不懂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力气那么大,那么能打,怎么会跑不掉呢?
金虎在来的路上讲了的啊,就算他和武术队的人同时上,林小小也有办法脱身的。
林家最擅长的就是跑,三米高的墙头,她说跳就跳,怎么会跑不掉呢?
他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似乎这样就能温暖林小小。
自责像一根根尖针,无孔不入地扎入他的皮肤,他知道那不是真实存在的,可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抖。
都怪他。
都怪他这个自私的男人。
明知道自己没钱,没本事,却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忍不住向她靠近。
明知道楚粤就是一条阴暗的毒蛇,躲在角落里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等着报复他,却还是表现出对她的在意,让楚粤抓到了要害,对她下手。
都怪他、都怪他。
他怎么这么没用,连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
他算什么男人,他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门外,金虎探头探脑,也想溜进去瞧瞧。
秦鹤雪拽着他和赵厚下了楼,点燃一颗烟。
“给他一点时间。”
那小子看着硬邦邦,其实最心软,这会说不定怎么哭呢。
金虎眼神游离:“老师,是楚粤吗?”
“嗯。”秦鹤雪顿了下,“但他找了人顶包,法律拿他无可奈何。”
金虎歪了歪脖子,活动了下筋骨,咔擦咔擦的骨头转动声响起,他撸起袖子,一脸狰狞:“妈的,法律管不了是吧,我去弄他!”
“劝你不要。”秦鹤雪望着黑沉沉的夜色,有点头疼,“你奶奶刚做完移植手术,后续还要许多费用,家里全靠你一个,你少惹事生非。”
况确,轮得到他吗?
他都能想象林森等下来了会搞什么幺蛾子。
要说冲动鲁莽,林森才是武术队最浑的那个,否则堂堂一个武术全能冠军,怎能沦落到来精英执教。
金虎想起病弱的奶奶,蔫了。
奶奶已经六十多,其实医生和亲戚都不建议做移植的,一来老人身体差,怕下不来手术台,二来移植了肾脏也活不了几年,他家不富裕,手术“性价比”极低。
若非这样,亲戚们不会不借钱给他,他不必揪着一个小比不放。
他用脚脚在地上画了圈,诅咒楚粤不得好死,丧气问:“秦老师,那我师妹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吗?她是无辜的,而且一场比赛没上过,会不会……”
……会不会再也没机会了。
金虎不敢想。
第47章 敢不敢赌
秦鹤雪笑了笑, 揉着男孩发顶上的硬茬,不禁感概,武术队的人虽然都不聪明, 却全是好孩子:“她还好,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她做手术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传说林家有套护体的内功,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假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应该是真的。”
金虎挠挠头, 依旧担心。
他寻思小小喜欢吃, 他不如去便利店买点她喜欢的小零嘴, 一会让周雨寒带进去, 她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病人不就讲究个心情愉悦?
说干就干,他风风火火窜了, 把一瘸一拐的步伐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感觉。
秦鹤雪回首, 用锐利的目光望向一旁有话想说的赵厚。
赵厚挺直腰背,瞬间汗毛倒立。
他捏紧拳头, 犹豫着开口:“教练……能不能……”
他咬牙:“能不能不开除楚粤?球队不能没有他!”
秦鹤雪自下而上打量了赵厚一遍,灭掉手里的烟,用脚碾碎,冷笑:“怎么, 没有楚粤, 你打不了球?”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厚垂头,他一向温厚,要他当着教练的面承认自己存了私心, 他有些难堪,“我只剩这一年了, 如果再拿不到冠军,我爸妈就不让我走特长了。”
谁家的账本翻开都是一团乱麻,赵厚比较幸运,家境不似队友那么贫困,然而越是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家庭才越望子成龙,父母要求严格,期盼他考上顶级学府。
可惜他不是学习的料,这才同意他当体育生的,否则,以他那对连课外书都不肯让他看一眼的爸妈,怎么会答应他打球。
然而体育是条充满艰辛与竞争的路,除了第一梯队的那些人,剩下的全部是垫脚石,他看不到希望,快坚持不下去了。
秦鹤雪发觉了他的窘迫,向他伸出手。
赵厚迷茫地看着教练。
“要不要和我赌一次?”秦鹤雪俯身,将就这个男孩一米七五的身高,“就赌……就算没有楚粤,你们一样能拿冠军,甚至,只有你和周雨寒两个人,就能完胜楚粤一个完整的团队。”
赵厚愕然,下意识否认:“不,教练,这不可能!虽然楚粤进步空间已经不多了,但他的确有实力啊!我没可能比的上他!”
“赵厚,你应该自信一点。”秦鹤雪目光由审视转为赞赏,“你足智多谋,冷静沉稳,是我在国内见过最适合当控球后卫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