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咬枝绿【完结】
时间:2024-03-19 14:38:36

  “你以为瞒得住?有没有事,要嘉嘉自己跟她爸爸说了才算!”黎辉也是头疼,“好好的小姑娘家家的过生日,怎么搞成这样了?”
  得知云嘉父亲已经知情,陈母心里顿时也多了担忧和顾虑,顺话应和着说:“是啊,小姑娘们就算有点什么不愉快,瞎闹闹也就算了,再严重能严重到哪儿去?”她目光一转,凌厉地盯住庄在,“可你!一个大男生,你掺和她们做什么?你看看你把我女儿推的!她那胳膊,”陈母一副气得喘不过来的样子,“她的手是要弹钢琴的!你不知轻不知重的,你怎么好意思跟女孩子动手?你是要把我们家亦桐毁了是吗!”
  陈文青瞥了庄在一眼,忙过去抚慰陈母:“都是小孩子嘛。”
  黎辉伸手搭上面前这个身高已经不低于自己的少年的肩膀,将他带离陈母视线。
  走到旁边,黎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保护云嘉是好事。”
  庄在知道这不是夸奖,还有下文。
  他第一次见黎辉,在曲州工地上,高温将摊在地上的大批钢材铁板晒出滚滚热浪,近地面的空气扭曲,酷暑难耐,黎辉走到自己面前说自己是工程负责人,庄在也第一次领教什么是成人世界的“话术”。
  果不其然,黎辉继续说:“但保护过头了,对你,对她,都会不好。”
  “云嘉的妈妈私下已经提醒过我,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都早熟,青春期也容易叛逆,她让我留心,不要让你靠云嘉太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习惯将束口外套的袖子捋到小臂,但刚刚他去倒热水回来时,把两边袖子都拉下来了,问她还冷吗,以便在她需要的时候,最快速地把外套脱给她。
  云嘉用不上他的外套。
  此时他自己却要感谢这截被放下的袖子,可以让他在攥拳忍受时,不被任何人发现手臂绷起的青筋。
  他面上平静,接受一个长者的疑心审视,平静地说:“知道。”
  黎辉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你是个有脑子的好苗子,在曲州工地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瞧出来了,十几岁能这么冷静,很少见,珍惜自己的能力,也要清楚自己的上限在哪里,跟云嘉成为朋友,对你绝对有好处,但你自己要有分寸。”
  云嘉跟云松霖打完电话进来时,里头少了一个人。
  “庄在呢?”
  黎辉说:“太多人在医院也没用,再说亦桐妈妈正在情绪上,我让他自己先打车回去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好像变得更重了,很不好闻。
  云嘉端起庄在刚刚给她倒的那杯水,热气在无人问津时消散,已经快凉了。
  黎辉见她眉眼不悦蹙着,也不说话,他走过来,笑着接去杯子说:“舅舅再给你倒一杯热的。”
  云嘉让开手,说不用了,咕哝着:“庄在回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你刚刚不是跟你爸爸打电话呢吗?他就先走了。”黎辉说。
  “可是我就在门口,他一出来就会看到我在栏杆那里,他怎么不喊我一声,起码告诉我一声他要先回去了。”
  黎辉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找庄在。
  云嘉手指划着那杯凉水的杯沿,声音低低的,说没有。
  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原本进了医院她就没有过好脸色,可这一刻,云嘉才感到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
  这时,眼盈余泪的陈亦桐吊着伤臂,楚楚可怜地回来了。
  刚刚舅舅口中正在情绪上的陈母,此刻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满脸堆笑对云嘉说:“亦桐是庄在失手推的,你们两个小姑娘之间也没大事,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翻篇吧,谁都别放在心里,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同学,好吗?”
  “不好!”
  谁要跟她翻篇当好朋友。
  云嘉说自己要回去,并且不等任何人同意或反应就跑了出去。
  在路上,她给徐舒怡打电话,让她带着桌游来黎家。
  “你要回来了吗?”
  “嗯。”
  徐舒怡问:“我们两个玩?”
  “还有庄在啊。”
  “啊?”电话里的徐舒怡一愣,“我刚刚看他骑着那辆黑山地出去了,咻的一下,跟飞似的,我本来还打算提醒他马上可能要下雨了。”
  云嘉朝窗外看,原本的晴日已经消失,阴云密布,起了降温的大风。
  隆川真正的冬天要来了。
  “他带伞了吗?”
  “这我哪知道啊。”徐舒怡问,“怎么了?你们在陈亦桐生日上闹矛盾了吗?”
  “怎么可能!我跟庄在不可能闹矛盾的!”云嘉想也不想,又说,“是陈亦桐。”
  徐舒怡八卦欲一瞬高涨,连声问着陈亦桐怎么了。
  “说来复杂……总之就是,我跟她掐架了,她跟她朋友两个推我一个!”
  “呀——啧——”徐舒怡懊恼插话,“我早知道我也去了,起码二对二,嘉嘉,你没吃亏吧?”
  “没,本来我差点要摔下楼梯了,庄在从后面过来扶我,一下把她推开了,就推得有一点点重,可他是男生,男生有力气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对啊,有力气怎么了?人庄在一米八的大个儿,很正常啊。”徐舒怡通通附和。
  “就……陈亦桐就摔倒了,手腕脱臼了。”
  徐舒怡震惊后发出怪叫:“哈?有这好事,行啊庄在,可以可以!好精彩啊。”
  云嘉没办法陪着好姐妹兴奋敌方伤亡,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批评庄在,甚至为难他了?
  舅舅也说了陈亦桐的妈妈正在情绪上……
  这么一想,云嘉懊悔不已,她刚刚顾着跑,忘记帮庄在说话了。
  ——亦桐是庄在失手推的,你们两个小姑娘之间也没大事……
  这话不就是她跟陈亦桐翻篇,所有的错都怪到庄在身上吗?
  凭什么怪庄在?
  “……无不无耻啊。”
  徐舒怡听云嘉嘀咕,追问着:“谁啊?谁无耻?”
  “你说呢!还有谁。”
  司杭还在清港过周末就知道了云嘉跟人发生冲突的事,当时他跟他父亲,还有云嘉的父亲在高夫尔球场。
  云松霖接完电话,说云嘉没事,虽然口头批评女儿性子野了一点,总不让家里省心,但表情却还是一贯的纵容,并没有任何要约束女儿令其改正的意思。
  “小姑娘都照着规矩养,一个个千金养成模板,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云嘉,有性格。”司父圆着云松霖对女儿的批评,转头又打趣地问自己的儿子,“你说是不是啊司杭?”
  司杭正挥杆一击,小白球飞出去老远,他回答:“云嘉很好。”
  两位父亲相视一笑,都露出窥见小辈感情的有趣神态。
  司杭放下球杆说:“云叔叔,您跟我爸继续吧,我想回隆川陪云嘉,她跟人闹矛盾了,这会儿肯定心情不好。”
  司杭没走成。
  司家今天有重要的晚宴,司父揽着他的肩说:“也不用这么急,明天不就能在学校见到了?”
  等云嘉跟司杭讲述那天发生的事,已经是新的一周。
  降温雨扫荡隆川,进教室前,学生都在校服外面穿上厚重的棉服大衣。
  司杭才知道,那天原来庄在也在。
  而且在云嘉口中,如果没有庄在,她会摔下楼梯。
  司杭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却在云嘉那儿听了无数次的男生,天然没有好感,并且他能感觉到对方看他也是如此,第一次见就在冥冥中察觉到磁场不合。
  “……所以陈亦桐手脱臼了。”
  司杭听完,微微蹙眉说:“这个庄在也是,一个男生,为什么要对女生动手?”
  司杭的关注点令云嘉深深意外,她不高兴地强调:“我也是女生!是因为她对我动手,庄在保护我才推她的!”
  司杭清楚云嘉的脾气,温柔一笑道:“我知道,如果我在,我也一定毫不考虑地去保护你,我是觉得,这不像他,之前听徐舒怡说他话少稳重,所以有点意外,你不觉得他反应太大了吗?保护你是对的,干嘛要伤害另一个女生,一个男的欺负女孩子终归不太好吧。”
  “你……”云嘉觉得难以沟通。
  “他没有欺负女孩子!”
  “可是嘉嘉——”
  云嘉没有听他的“可是”,但学校里渐渐传开的流言,就算她不去打听,也有人在周围议论不休。
  而论调,和司杭一致。
  徐舒怡和陈亦桐一个班,对内情更是一清二楚。
  “就是她那个朋友说的!她俩怎么不去上春晚表演啊,她负责吊着个残废胳膊,一副原谅全世界的天使样子,一有人问亦桐怎么了,她就笑笑说没事,她身边那个大喇叭恨不得循环广播!”
  “广播什么?”云嘉问道。
  徐舒怡咧咧嘴:“可别恶心死我!说什么她之前觉得庄在话少聪明,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还欣赏过他,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性格发育有缺陷,一个大男生怎么欺负女生啊,亦桐手都脱臼了,还有腰也受伤了,青了好大一块,真的太过分了。”
  “现在我们班的人都觉得他性格有点问题,说之前就觉得他挺孤僻的,没想到会是对女生动手的那种人。”
  “尤其是陈亦桐人缘那么好。”
  云嘉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攥紧,不解道:“没有人质疑吗?就不信……庄在他为什么要欺负女生呢?没有人去问陈亦桐吗?”
  “有啊,但是她就微笑,说理由不太好讲,她不想讲了。然后现在都在传,说是庄在喜欢她,被她拒绝了,推她是恼羞成怒来着。”
  “真离谱……”
  云嘉虽然生气,但也清楚,庄在本来就不合群,他是不会自己去解释的。
  而他成绩太好,这份不合群,往不顺眼里瞧,便有了点孤高自许的味道。
  党同伐异者,总能编出千千万万条罪名。
  即使,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习惯一个人待着。
  后来留了心,云嘉好几次在学校看到庄在,少年穿校服的背影挺直,从走廊的光影里穿过,不在意周围人的侧目议论,一想到他现在的处境,云嘉都有点替他难受。
  但他好像踽踽独行也无所谓的样子。
  周五这天排练,徐舒怡忽然问云嘉:“你舅妈他们是不是因为陈亦桐手受伤的事为难庄在了?”
  云嘉很久没去舅妈家了,不知情况。
  “你看见了?”
  徐舒怡说:“我没看见他们为难庄在,但是上次放学,看见他跟一个房屋中介走了,他是不是要搬出去?”
  “什么?他又要搬走?”
  “又?”徐舒怡问,“什么叫又啊?”
  云嘉没时间跟她解释,从排练教室跑出去。
  说来也巧,她想着周五下午没课,庄在应该在教室自习,这会儿快放学了,怕堵不到人,便脚步如飞轮,却不想跑出了艺体楼,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庄在!”
  那人闻声转过头,眉眼深邃的少年面孔。她没认错。
  之前那件深灰帽衫穿在校服外头,重叠的衣领被叠得很整齐,这样的气质也意外合衬他,像一叠井然有序的灰瓦,内核紧密又稳定。
  “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将手上的被风吹得发抖发响的两张表格抬起来:“你之前不是建议我选一个兴趣组吗?钢琴小组有退补名额了,我来领表。”
  “哦……那很好啊,”云嘉想起来了,自己是跟他说过这个,没想到他真的一直在留意。
  “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庄在有点意外云嘉会关心他的去向,阴沉的冬天傍晚吹起寒风,他站在风里眨了眨眼,那两秒的停顿,似乎在确定此刻的真实,他回答:“去照证件照,这张表上要用。”
  “那我跟你一起!”
  在出校的路上,云嘉问他,是不是舅妈他们对他不好了。
  庄在说没有,他们对他挺好的。
  只是陈家人来过黎家,态度不是很好,因为陈亦桐的手受伤要影响她参加市里的什么表演节目了,陈亦桐的妈妈很气愤,说自己女儿的大好前程突遭横祸,这种损失是算不清的!陈文青要安抚对方,自然要象征性地说了他几句。
  校外不远就有照相馆,证件照拍起来很快,打印也快,老板快速利落地将整张的相纸切成小寸,装进透明的袋子里。
  他们从照相馆里出来,才过一会儿,外头天色却暗了许多,冬日的昼夜接驳总是这样冰冷又匆匆,小吃车上飘来关东煮和各类炸物的香气,沿街的路灯也一团团朦胧地亮起来。
  云嘉想劝他不要搬走,却再找不到什么新鲜理由,在心里反复铺垫着话,犹犹豫豫地说:“我知道你那天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知道她会撞到柜子,你肯定不会推她。”
  “我知道。”
  云嘉闻声一愣,刚梳理完思路的脑子,登时又陷入混乱。
  他用更低一点的声音说,“我知道她可能会撞到柜子。”
  但当时他更担心云嘉会被推下楼梯,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或许不对。
  但此刻看到云嘉安然无恙,他固执觉得,依然正确。
  “舅妈应该很生气……”舅妈会觉得他惹了事,因为不会怪自己,而出了事总要有个说法,总要有人担责,那不好惹的陈家人估计也不会给庄在好脸色。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推她的!你有没有跟舅妈强调这个?”
  外甥女和外侄女,云嘉想,自己应该是在舅妈心里更重要的那个。
  庄在摇了摇头。
  云嘉急了:“你干嘛不说?舅妈会觉得我更重要,你保护我是对的,她就不计较了,可能就帮你说话了呀。”
  可他不是因为她是黎家更重要的亲戚才那样做的。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好笨!关系大了,我很好用的你知不知道!”
  被她骂笨,他也无所谓,反而抿唇弯了一下,觉得她着急说自己很好用的样子可爱。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关系。”
  “说谎!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我没有要搬出去。”庄在诧异道,停了停,“我之前答应你了,不会搬出去的。”
  “真的?”
  “真的。”
  你不是告诉我了吗,不要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骨气。
  庄在安静地看着她。
  云嘉觉得他这样子不像撒谎。
  “可是,徐舒怡说你之前去见什么房屋中介了,你不是在找房子吗?”
  “我是在找房子。”他认真地说,“但不是我要搬出去,是我妹妹要来隆川看病,她们要有地方住,真的,我没骗你,之前那个便签就是给她们找,只是没机会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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