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从今早就开始下雪，到了晚上积雪已经很厚，路灯下，空中还飘着零碎的小雪，温知许穿上遮到小腿的羽绒服，她站在店门口，看着许忱的车停在了马路旁边。
呼吸带出一卷雾气，朦胧之中，许忱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朝温知许走来。
今天的许忱是和往日完全不同的穿衣风格，里面是正式的黑色西服三件套，外面穿了一件呢质黑色大衣，大衣长至小腿中段，可却将人的比例拉得极为好看。
对上他的脸，温知许发现许忱今日将头发全都梳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她一直觉得许忱的五官很是硬朗深邃，平日有额前的头发遮盖，眼中的凌厉减弱了很多，今天没有任何遮挡，目光遥遥望来，只让人心头一颤，忍不住悸动。
温知许看呆了，一直到许忱走到了跟前，她的目光还直勾勾地停留在许忱身上。
啪。
一声脆响，许忱抬手在温知许眼前打了个响指，将她的魂给叫了回来。
许忱低眸看着温知许，似笑非笑，眼神中充满揶揄：“温知许，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很不清白。”
温知许忍住将口水吸溜回去的举动，故作镇定，反问他：“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许忱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怎样？”
温知许说：“我们是去摆摊的，又不是走秀。”
许忱说：“谁让你不提前告诉我，我今天见客户得这样穿，都来不及换衣服。”
小佳与小何拿着东西从里面走出来，看见许忱，跟他打招呼。
小何同为男性，毫不吝啬对许忱的夸奖：“姐夫，你今天好帅啊！”
许忱挑了下眉。
许忱确实很帅。
温知许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棕色的雪地靴，脖子上围着一条圣诞限定的红绿围巾，手上戴着哈巴狗图案的手套，还有自己那一头两天没洗被她随意盘起来的头发。
温知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许忱将温知许的举动和神情都看在了眼里，他偏过头，忍住想笑的情绪后，又转回来。
许忱问温知许：“你今天化妆了？”
温知许：“没有啊。”
她忙的连头都没时间洗，哪还有时间化妆。
许忱面露惊讶，“没化妆都还这么好看？”
温知许：“……”
一旁的小佳捂嘴笑：“姐夫你嘴好甜啊！”
许忱挤了下眼，一脸的小得意，“那可不。”
温知许把自己装得满满的包递给许忱，“你差不多得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别教坏小朋友了。”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开心了不少，隐隐的，心中居住的小鹿又开始横冲直撞，温知许强装淡定，却不敢去看许忱，更不敢和他对视。
人都是喜欢漂亮的事物的，温知许也不例外，许忱本就长得好看，这样好好一打扮，只让人脸红心跳不敢直视。
收拾完东西，众人坐上车抵达了烟巷，因为小何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很快就在选好的位置支起了小摊位。
为了迎合情侣，今日仍旧是以玫瑰为主角，只不过品种繁多，并不拘泥于常见的红玫瑰。
颜色各异的花束将小摊围了半圈，摊位顶棚上挂着温知许亲手编织的圣诞花环，面前的桌上摆放着成品花束，彩灯将小摊环绕一圈，发出暖调的色彩。
没一会儿，花摊就迎来了第一笔生意。
来人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他们走到摊位前，问了温知许几种玫瑰的价格，温知许一一回答，也给她们做了推荐，但等她说完却并未听见对方回复，温知许抬起头，发现两个小姑娘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温知许顺着她们的视线扭头，看见了身后单手插兜正在打电话的许忱。
这个花蝴蝶，非要穿这么一身来摆摊。
温知许朝两个小姑娘挥了挥手，她们回过视线来，温知许微笑着问：“你们看你们喜欢哪一种，我可以帮你们包。”
其中一个小姑娘笑得腼腆羞涩，俯身凑近，小声问温知许：“姐姐，可以让那个帅哥给我们包吗？”
“……”温知许回答，“他不会包。”
“啊……”
这个小姑娘面露遗憾，她身旁的女生随即道：“那让那个小哥哥给我们推荐吧，他推荐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温知许：“……”
许忱打完电话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对上温知许略带杀气的眼神，他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被温知许拽着胳膊往摊前一推。
“你的生意来了。”
许忱个子高，直起身子能顶到顶棚，他微躬下身，瞧见了摊位前的两个女生，从她们的眼中看见了自己从小到大都非常熟悉的眼神。
许忱心里咯噔一下，忙回过头去看温知许的表情。
温知许面无表情，看着许忱不说话。
许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客气地笑了下，说：“抱歉啊，我对花一窍不通，不知道哪种适合你们，你们听我老婆推荐的就行，她眼光好，包的花又漂亮。”
两个小姑娘在听见“老婆”这个词后面露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觉得分外尴尬又不好意思，立刻选了刚才温知许推荐的一款。
这两个小姑娘算是解释清楚了，但帅哥永远是最好的招牌，没过多久，小摊前就被许多年轻小姑娘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是想吸引情侣的，却没想到因为许忱招了这么多小姑娘，看着这么多冲自己而来的小女生，许忱唯恐温知许不高兴，为了让大家知道自己跟温知许是一对，许忱直接是黏在了温知许身边，连称呼也完全改了。
“老婆，这个花多少钱？”
“老婆，这个放哪里？”
“老婆，这边要十朵白玫瑰，我直接让他扫码了啊！”
“老婆……”
到了后面，原本对这个称呼会感到害羞的温知许都免疫了，“老婆”这个词在她耳朵里听着跟“嗨，你好”没什么区别。
但就算许忱表明了和温知许的关系，来买花的人也不少，毕竟帅哥哪怕是近距离看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因为有许忱，这一晚没到两小时温知许就把所有准备的花给卖完了，她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就多准备点了。
将东西装上了车，小佳与小何打算先回去，并让温知许不用回，他们会把东西收拾好，让温知许和许忱好好过个圣诞节。
小佳与小何做事温知许一向放心，并且她也猜到他们两人单独回去估计也是要出去约会，便让他们跟车走了。
晚上八点，时间不算太晚，烟巷还是有不少人，温知许和许忱沿着街道往里走。
“今晚，谢谢你。”温知许说。
许忱看温知许，笑了下，“不怪我招蜂引蝶了？”
温知许小小地翻了下眼，“我哪敢啊，您长得如此倾国倾城，放在哪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温知许不爱生气发脾气，倒是很会阴阳怪气，这话听着属实不算夸奖。
街道人来人往，许忱伸手揽住温知许肩，将她往里面拉了下，温知许转头一看才发现身后有一个推着垃圾箱的环卫工人。
环卫工人走后，许忱并没有放下手。
温知许的肩头抵着许忱的胸膛，被他半抱在怀里，步伐有些僵硬不自然。
她不动，他就一直搂着。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不高兴，但是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会低调些，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许忱这承诺有些正经严肃，温知许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不论她是什么身份都没必要为此生气。
温知许低眸，“我没生气，你不用……”
“我想你生气。”许忱说。
温知许愣住。
“温知许，我想你为我吃醋，想你在意我，想你跟我发乱七八糟的脾气。”
还想你喜欢我。
这句话，许忱说在心里。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烟巷的尽头，在尽头处，是一家古色古香的名为【愁然】的酒吧，在门卫招揽生意的服务员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见到温知许和许忱，迎上来。
“两位要不要进里面坐坐？”
他们停下脚步，许忱问温知许：“想进去看看吗？”
温知许还在消化许忱刚才说的话，没怎么思考，点了点头。
进了酒吧，里面还剩下吧台处有两个位置，温知许和许忱坐上高脚凳，吧台的调酒师问他们想喝什么。
“不喝酒，有饮料吗？”他要开车，温知许又不胜酒力，许忱便没有点酒。
“果汁可以吗？”
“可以。”
点完饮品，许忱侧头看向温知许，她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因为他刚才的话心中有所波动。
许忱发现，不知从哪天起，自己好像忽然摸不透温知许了。
酒吧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舞台中央走上了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毛衣裙，一头微卷长发，柔软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好看得不像话。
音乐响起，女人唱的是周慧敏的《最爱》。
温知许始终无言，眼神愣愣的，像是在思考什么，许忱看着她，内心又再次涌动起在毕业谢师宴那天的冲动想法。
那就再试试，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许忱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温知许面前，“给你的圣诞礼物。”
温知许看向面前的东西，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
“你都不看看是什么？”
温知许抿唇，沉吟片刻，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没法再收了，你送了我很多东西了，而且，我也没有给你准备圣诞节礼物。”
“先打开看看。”许忱坚持道。
没办法，温知许只能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打开。
昏暗的灯光下，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表面有着粗糙颗粒质感的黑灰色石头。
石头？
许忱为什么要送她一颗石头。
温知许不解，“这是……”
“这是一块陨石碎片。”许忱说，“是星星的碎片。”
温知许一怔。
星星。
温知许的瞳孔猛地紧缩，片段的回忆在此刻涌上脑海。
[我要是真的对你好，会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你，就怕你不敢要。]
[你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还能说出来？说出来不就不灵了。]
[那说不定我能给你实现呢？]
[就会说大话，我要是要天上的星星你也给我摘下来？]
[行啊，给你摘。]
越来越强烈的悸动让温知许指尖发颤，心中的某个猜测逐渐往肯定的方向靠。
“我……”声音有些哑，温知许吞咽了一下，又说，“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那，把这个当做礼物吧。”
温知许抬头，“什么？”
视野中落下一片暗色，属于许忱的冷冽气息和灼热呼吸靠近，温知许背脊一僵，低垂下眼睫。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温知许的眼睛猛地睁大，怔住。
《最爱》唱到了副歌部分。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
再让你的爱满心内]
许忱闭眼吻在温知许脸侧，终究没有藏住这份热烈的爱意。
第39章
歌曲摇曳,氛围旖旎，大抵是环境太过醉人，分明一滴酒没碰,有人却还是醉了。
大脑中是一片嗡鸣,像是老式电视机上信号中断的频道,闪着点点雪花,温知许的呼吸停滞，直到许忱离开她才有了呼吸的能力。
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从前她问过两遍，两遍他的回答都是不喜欢,所以她便不敢再去想会有喜欢的这一种可能性。
可是，如果不是喜欢，这个吻又代表了什么呢。
下巴被人轻捏一下，温知许回过神，视线聚焦，震惊地看向许忱。
“温知许，说话。”许忱低眸注视。
并非是一时兴起,许忱想了很久该不该让温知许知道他的心意，他本想真的就这样瞒一辈子，可是感情这种事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越靠近她，就越不由自主,想大大方方地对她好,想让她把这种好看作他真实的喜欢，而不是莫名其妙的责任。
温知许捋了把头发,转过身面向吧台，果汁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在台面上了,温知许随意端起一杯，猛喝了一大口。
“你……”温知许放下杯子，她咬住唇，鼓起勇气问出，“你喜欢我吗？”
许忱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温知许又会装傻。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逃走吗？”许忱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