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回护花使者。”理所当然地想要蹭车。
本来还有一堆工作未完,可见了来人还是忍不住合了电脑将资料背回包里,笑意漫上眼底,沈是之拿了车钥匙起身:“走,送你回家。”
却没想到今晚还是短了加班的时间——顾十安在路上接到了牟小光的电话,对方声音懒懒就问:“安安,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几天有几个剧组机会不错,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试试?”
伸过来的橄榄枝却沾了毒液。顾十安不会妥协,了当回复:“不需要了。我已经决定解约。”
伸过来的橄榄枝却沾了毒液。顾十安不会妥协,了当回复:“不需要了。我已经决定解约。”
牟小光一愣:“想清楚了?合同里可写着500万违约金。”
沈是之在一旁沉着开车,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崩着的手臂肌肉线条十分好看,他听见“解约”两个字,扭头瞥了顾十安一眼。只一眼,又瞥出了顾十安心底的花招来,眼珠子转转,她冷笑一声回答:“我知道。巧了,律师就在我旁边,你和他说吧。”迅速把听筒扣在沈是之耳朵上,恶作剧般的顽皮笑意。
正在开车的人狠狠瞪了顾十安一眼,电话那头牟小光已经发出了一声警惕又小心翼翼的:“喂?”
沈是之无奈,迅速回忆起付娟娟和他交代的事情大概,清了清嗓子说:“你好,我的当事人委托我向贵公司告知:贵公司欺骗我当事人拍摄《见龙客栈》的行为已经构成严重违约,导致双方之间失去信任,我的当事人有权依法解除与贵公司的经纪合同,请知悉。我方将在5个工作日内向贵公司发送书面解约告知书。谢谢。”
兵行险着。话刚落音,顾十安就赶紧摁了电话。眼眸闪闪看着沈是之:“大律师好棒哦,反应力迅速。”
身边人没好气,转动方向盘直视前方:“刚刚这可是危险驾驶。”
车到楼下,沈是之顿了顿说:“上楼把经纪合同拿下来,我帮你看看。”没想到顾十安低头就从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得意兮兮说不用啊,我今天随时带着。
沈是之扬眉:“早知道今天会遇见我?”藏了眼底笑意。
结果身边人没心没肺摇头,“不知道。但来的是个律所,哪个律师都一样,带上合同以防万一嘛。”还没等沈是之恼,她又凑上来问,神神秘秘呵气如兰:“虽然带了合同,但你要不要上楼喝杯茶?”
“哪个律师都一样?”
“当然仅限于你。”依然是笑,想到什么又佯严肃了脸:“不过在我家有个规矩…”
“嗯?”
“你——不可以吻我。” 语气娇娇,眼神却盼,分不清是撩拨还是警告。
悬在天边的月亮像一抹淡淡吻痕,月光照着地面光光敞敞,这个点的小区少有行人,两边道深树幽,两人并肩走着,仿佛世界寂静。顾十安忽然止步,伸手拉住沈是之,接着,像蝴蝶般振翅停在他怀里。他心里动,想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看她,她却死死埋在他胸口不愿起来,直到胸口微湿,才知道她在流泪。
呜呜咽咽的声音闷闷传来,他想自己应该是听清了,那几声被不断重复又断断续续的字,说的是:“我好想你”
哄小孩般轻轻拍她的背,俯于她耳旁,嗓音低到沾了磁性:“我知道……我,也是。”
月色撩人。
他还是捧起了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揩去她的泪水,湿漉漉的眸子越来越近,变得模糊,在闭上眼睛前,仅存的一点清明神智溜进他的脑海:
唔,规矩?
第五章
沈是之离开的时候正巧碰到温尧去楼道倒垃圾。穿着家居服,见对门出来了一个西装男士。男朋友?温尧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眸光里带了几丝审视。
回家打开B站发现顾十安还没回复自己的信息,忽的想:也对,今晚估计没时间录制视频——温尧正经营着一家自媒体公司,刚刚拿下A轮投资。他做公众号起家,内容主题是提升女性魅力,这两年短视频风口正盛,他打算转型将女性魅力教程全部转化成小视频播出,一直在找一个形象符合要求的年轻女性出镜。
他在B站上关注了这个美女学习博主很久,打算邀请。没想到竟然是自己邻居。
顾十安发布完今晚的视频才开始查看留言,一个叫“温温温”的自称是自媒体公司CEO,希望请她合拍短视频,待遇优厚,还能抽成。顾十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现在暂时没有往短视频方向认真发展的打算。谢谢好意。”
对面丧气:“太遗憾了,我难得找到一个不是照骗的博主,就被无情拒绝。”
对面丧气:“太遗憾了,我难得找到一个不是照骗的博主,就被无情拒绝。”
顾十安笑,问:“怎么知道不是?”
温温温回复了:“我住你隔壁。”接着自证身份一般,麻利报了了小区楼层号。
顾十安猛然想起那双桃花眼与上次自己的窘境,下一反应就是复制了温温温所说的公司名登进企业工商信息网尽职调查了一番,信誉度良好,新锐网红公司。顾十安放心了——不是坏人。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没再联系。
之后又去了沈是之律所一次,倒坐实了女友名头,往来男女律师目光沐浴,顾十安不自在起来,便不愿意再去。沈是之调侃她,艺人还害怕关注度?她将尖尖食指轻停在他唇上,仰着脸说“错,是艺人的私生活不方便暴露。”
沈是之每天下班必定要来看看她,哪怕工作正忙,也要背了电脑与案卷到她家加班,材料一点点铺满,这么逐步地抢占了顾十安的书桌。过了几日,又给自己带了个骨瓷杯子,和顾十安家里那个正巧凑成一对。见顾十安拿眼瞪他,沈是之弯了笑眼解释:“每次来你这里,都给我用客人用的杯子。我觊觎你那个许久,不如自己带一个,从此放在你家,宣誓一下主权。”
顾十安一面噘嘴抱怨家里放不下,一面专门买了个大理石黄铜杯架,小心将两个杯子挂上,郑重放在餐桌中央。
又过了一日,沈是之却不到8点就来了,清晨的北京刚刚睁开第一只眼睛。顾十安正在做瑜伽,门铃大作,开了门见是他,西装革履拿着行李箱,还没来得及诧异,汗涔涔就被拉着搂在怀中。沈是之眼里带了点离愁,说:“我要去香港一趟,11点的飞机。”颇有几分长亭送别的伤情,顾十安问:“什么时候回来?”
“嗯……三天后。”
她失笑:“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想起过去,总是她在他楼下盼他。在燕园的春日爱穿浅色碎花裙,总是婷婷立在梨花树下。
沈是之每次出了宿舍都能见到她。她笑嘻嘻迎上来,就要挽他:“师兄,等了你好久。”他面无表情躲开她手,却没能躲开和她一起自习。来回几次,学校未名BBS传开,原来法学院的沈大男神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过了几日,沈是之下了楼却没见到顾十安,眼底微暗,就见一个陌生人影迎上来,一模一样的开头:“师兄,等了你好…”话音未落,女生触到了沈是之生人勿进的眼神,一下子结巴起来。
那几日顾十安因为排练没日没夜,不知BBS上路人目睹英语系系花堵截冷面男神被反杀的八卦热帖。倒是某一天排练完打算回宿舍,在排练室外面见到了沈是之,背着包似刚刚下了自习,一手插兜静静看她。
彼时月夜浮光,沈是之问她:“明天去自习吗?”问话却不看她。
“啊?……去啊去啊!”顾十安赶紧点头。
“好。”转身就走,身姿修长挺拔。春风沉醉的夜晚,某人嘴角微微微微上扬。
“久别重逢。”此刻,沈是之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年少时的感情因为即将异国而不得不小心收敛,如今回来,幸好她还在。
“十安…你知道吗?”他声音喃喃,带了几分赧然:“我正在热恋。”
沈是之走后顾十安收到选角导演电话,说是陆明泽要来,下午三点试戏。顾十安提前一小时到达现场,排练室已经坐了几十对经纪人和艺人,气氛是小声又紧张的说笑。工作人员请她签到,拿了剧本。
签到表上林林乱乱,落笔的那刻,顾十安脑中想的是“嗯,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子萱的名字,正巧在她上面。
她找了边角的座位坐下,迅速把剧本翻完,选出了人设与自己形象相近的角色勾出,拿笔凭着自己理解开始写角色人物小传。顾十安做事一向认真,半低着头,仿佛直直坠入了本子里。直到有一只手试图将她拉起——拍了拍她的肩。
抬头就看见牟小光脸上挂了笑:“哟,自己来?”旁边站了李子萱和她的经纪人,三人状似途经她,竭力做出偶然路过的样子。李子萱眼风正往顾十安的本子上瞟:“啧啧,记这些有的没的管用吗?”
顾十安“啪”地一下合上本子,起身看了李子萱几秒,绽了笑:“钻研角色总比钻研脸好。”然后指尖点了点眼角,示意她:“刀口好像还没有长好?”
李子萱走的是无辜可爱路线,上个月被经纪人撺唆做了眼尾下至,没想到被顾十安一眼揪出,差点炸毛。使劲挤出了微笑装傻说:“啊?什么刀口。是眼妆晕开啦!”
经纪人赶紧帮腔说子萱最近通告多特别忙,哪里有时间开刀。倒是你最近没了消息,所以才闲到小小角色都功课仔细?
顾十安战斗力一向爆棚,她即刻用看蝼蚁的眼色扫了经纪人一眼,利利索索回呛:“看得出你是有点忙哦,啧,过劳肥更严重了。”经纪人被噎得肥脸更抖,牟小光见状赶紧拉了李子萱二人就走,顾十安隐隐约约听到李子萱经纪人张扬的声音:
“看你再得意多久?这个角色,有些人就是没戏。”
顾十安一怔,朝他们看去,就见得牟小光此刻也正巧转过脸看着自己,眼里几分担忧。她还气他,立刻流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别过脸去。
因为准备充分,顾十安的面试表现绝佳,陆明泽十分满意,顺带看了顾十安的简历,法学院亮眼,笑呵呵说要不是剧本是我写的,真要怀疑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
因为准备充分,顾十安的面试表现绝佳,陆明泽十分满意,顺带看了顾十安的简历,法学院亮眼,笑呵呵说要不是剧本是我写的,真要怀疑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
这句话听着像是角色归属板上钉钉,顾十安惊喜慌忙说导演谬赞。没注意角落的李子萱当场黑了脸。结束后导演助理单独找顾十安确认了邮箱,说不出意外三天内把电子版合同发给你,预计一个月内进组。
顾十安欢欢喜喜回家,路上给沈是之发了信息,说谢谢大律师,角色到手!等回来请你吃饭。
沈是之收到信息时正坐在中环冷气嗖嗖的办公室里,维多利亚湾海景横呈在窗玻璃前,怔了怔,回信说:“恭喜。”接着思绪与目光回到案前厚厚的英文材料里,翻了一页,二十分钟后,还是停留在那一页。不得不承认,大律师此刻脑中真正关心的问题其实是:
……那部剧,唔,有没有吻戏?
曾经那张校园巨星风采大赛初赛的门票,顾十安一直以为被沈是之丢了。却从未想过那一天他其实去了现场,只不过,看到一半就提前离去——19岁的沈是之当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心大到眼巴巴邀请自己来现场看一出她和另一个男人表演的感情戏?还是魔改版的《傲慢与偏见》。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他脑子里震荡,话剧只看了一半,黑着脸从百年讲堂出来,十二月的北京,吸进鼻子的气息都带着冰渣子般刺人。莫名其妙的烦躁,他承认他的心动,想见到她,想伸手触碰她。她像飓风一样席卷而来,这几日,一点点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感情——他希望,她只属于他。
他相信她是真的爱演戏,愿意一次次义无反顾坠入另一段人生,接触陌生的人,体会陌生又炙热的情感,沉浸其中,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长。他理解。可又痛恨着——痛恨戏里面的顾十安,永远与他无关。
一页合同看了快一个小时,黄铜自动铅笔握在手中,在材料上重重划下一笔,“咔嚓”断掉了一小截。
一页合同看了快一个小时,黄铜自动铅笔握在手中,在材料上重重划下一笔,“咔嚓”断掉了一小截。
李子萱经纪人那句“这个角色,她再努力也拿不下来”的诅咒,在三天后成了真。
顾十安没想到收到导演助理邮件的时候对方是以“很抱歉…”开头,邮件附件不再是演员聘请合同,取而代之的是一封警告函——自己的经纪公司发给导演的。内容简短生硬,大致说顾十安还是其旗下艺人,双方的经纪协议仍然有效,而顾十安擅自接触剧组的行为已经违反了经纪合约的相关约定,构成违约。警告导演及剧组即刻停止和顾十安的一切合作事项,以免讼累。
“十安,很抱歉,我们收到了这封来自你经纪公司的警告函。鉴于你的经纪合约存在问题,我不得不暂缓与你签约的决定。”
顾十安当时正在回家的电梯里,第一反应就是给导演助理回了邮件,说还请宽限一个星期,一周内,她一定会把经纪纠纷的事情处理妥帖。点完了发送键,她仍怔怔拿着手机,邮件的标识是血红的框框,像是新鲜的伤口——捅在她心上一样。没有撕心裂肺的疼,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空,惶惶然无力的样子。她这才发现自己太过于天真了,她想着可以随时自立门户,可人家压根儿不会放过她。
电梯在18层停下,顾十安头重脚轻茫茫然然走到门前,试着解锁,可世界像失灵了一般,怎么都无法打开家里的门,她机械地反反复复试着,机器人的声音也不厌其烦反反复复提醒:“密码错误”、“无法识别”。脾气上来,想要踹门,然后门像终于忍无可忍似地被从里面打开了。
温尧没想到门外那个走错家门的疑似“醉汉”原来是顾十安。再一看她,竟满脸是泪,一张小脸像是静止又悲戚的河流。
顾十安也惊了,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神情哀哀,张了嘴,发出一声:“啊?”
屋子里一阵香味飘来,温尧刚做了晚餐,饭菜摆上了桌子,他拿着相机对着摆了盘的菜肴正准备拍照,顾十安吸吸鼻子说了抱歉要走。
温尧于心不忍叫住了:“喂,一起吃饭吧?看你哭的。”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陌生与警惕,温尧无奈,解释:“你知道我一直希望邀请你拍短视频的,不给一个拉拢的机会?”
想了想,好像不亏。
桌上的两道菜,色香味俱全。面前的那道菜,大白盘子上,端端正正垒着几个小枕头形状的方块,似被裹了蛋清炸过,上面淋了一层乳黄色亮晶晶的芡,细碎青翠的小嫩葱花点缀。
刚拿起筷子,温尧就兴致勃勃对着顾十安介绍:“这是我新开发的菜,叫做芙蓉鱼片,选的是一条鱼身上最鲜嫩的肉,加蛋清和水淀粉油炸,一口咬下去……”他特意停了,看着顾十安的表情。
“怎样?”
顾十安咽了鱼肉点头。入口像奶冻一样滑,外头是一层香酥的皮。
“是不是外焦里嫩!”
另一道菜是清炖狮子头,温尧用陶罐文火炖了一天,尝起来肉圆软烂,用筷子一沾,散成好几块,端的是入口即化。温尧做的是南方菜,一会儿又从厨房里捧出一锅汤来,汤面粼粼闪着油光,顾十安嗅出来是只老母鸡,浓郁却飘着清香。温尧骄傲宣布是用盐渍柠檬炖的鸡汤,肉肥汤黄,但却被柠檬化了腻,入口可察一股鲜咸的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