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面宿傩总喜欢把北贪魑子惹炸毛,但并不代表祂愿意接受现在这种状况。
伏魔御厨子的诅咒之王微微敛眸, 然后——
“所以要怎么样你才会消气?”
祂的语气中的轻佻似乎少了几分。
北贪魑子缓慢地眨眨眼。
她觉得自己很难理解两面宿傩, 特别是从祂态度骤变开始的这近一个月。
一个人突然对另一个人改变态度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不要说是从完全敌对的恶劣态度转变到几乎可以看做是友好的态度。
北贪魑子知道,两面宿傩即使在所有随性之人中也是翘楚,就像从之前从忽视她转到想要摧毁她,又像现在——
从摧毁她到想要与她和平相处。
这种简直从一个极端转到了另一个极端的异常现象即使是对于适应性非常强的北贪魑子而言都不是可以轻易地完全接受的。
而且——
北贪魑子想到那个夜晚, 那条与两面宿傩的相关束缚,被祂吞下的手指,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自己——
差不多在两个月前,如果不是五条悟,北贪魑子差点因两面宿傩而死。
又有谁会轻易地对曾经刀上沾满自己血的持刀人毫无防备。
根据北贪魑子所了解到的情况, 两面宿傩的态度和祂的兴趣是相吻合的,祂在我身上又找到了新的兴趣——
祂是有所图谋的。
两面宿傩确实知道北贪魑子的很多事情, 晃腿是北贪魑子处于放松状态时的行为这一点是正确的, 但是放松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
如果再回忆一下北贪魑子的记忆, 那么两面宿傩就会发现,幼小的北贪魑子在这样询问她的父亲时也是晃着腿的——
“您想要我的什么?”
而记忆中是看不到记忆主人的眼睛的, 所以祂也不知道当时说着这样话语的北贪魑子微微睁大的眼眸里闪着星辰——
懵懂的幼兽没学过常理,未接触过世俗,但是她已经朦朦胧胧知道——
只要他们还有所求,那么我便不会被抛弃。
与其说没有察觉到,倒不如说已经习惯被父母所谋求的又习惯用血液连接亲情的北贪魑子,这只还未成年还依然稚嫩的幼兽在两面宿傩面前的轻松只是因为——
只要祂还有所求,那么我便是安全的。
但是——
是要多强烈的渴求才能令一个随性至极之人对比祂弱小的存在说出“所以要怎么样你才会消气?”这样几乎可以算是妥协的话语?
祂想从我这边获得的到底是什么?
不明。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如果祂所想要东西是庞大的并且是我所能支付的,那么我从祂身上所能得到的会更多。
以及为了维持现在的状态——
祂想要的,我永远不可能给。
“那么请您先闭嘴吧。”北贪魑子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用着与之前毫无区别的语气回答道。
第71章 第七十一只魑子
“哈?”在尸骸上随意坐着的诅咒之王听到北贪魑子的话后挑挑眉,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两面宿傩知道北贪魑子一天到晚都希望祂能安安静静,天天被她用“闭嘴”怼着也是常态了,特别是从前段时间起北贪魑子开始记笔记, 于是一晚能刷出好多句与“闭嘴”相关的语句,所以当听到北贪魑子这么说时, 虽然知道这件事只是第一个条件,但是祂的想法反而更接近于——
就这?
但是当祂看到外视野中的画面时, 原本打算待会用睡觉来保持安静的祂眨眨眼,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接着嘴角上扬——
“这个条件不行, 换一个吧。”
正在食堂吃饭的北贪魑子听到脑中两面宿傩的声音突然莫名其妙变得有些兴味。
祂是想到了什么了吗……?这样想着的北贪魑子在下一秒听到——
“小魑子所提到的表姐——”
北贪魑子抬头, 看到自己对面不知何时坐着五条悟。银发少年笑盈盈地看向她,他的漂亮蓝眸中微光闪动,接着慢悠悠地说出了后面半句话——
“果然是两面宿傩吧?”
北贪魑子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她放下筷子,“……为什么悟会这样认为?”
“虽然小魑子现在没有选择继续说谎, 是聪明的好孩子,”银发少年声音中的甜腻感愈发强烈,北贪魑子知道五条悟只会在两种情况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一种是撒娇时,而另一种是——
掩饰与压抑过激的情绪。
“但是既然没有直接否认, 不就代表这就是事实了吗?”
俊秀的银发少年微微歪头,柔顺的银发轻轻贴在脸侧, 似乎划分了明暗, 他继续注视着北贪魑子, 眼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明明是甜腻感依然存在, 但是北贪魑子莫名觉得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小魑子,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脑中传来应景的鼓掌声,鼓掌者正是伏魔御厨子中的两面宿傩。
“不错不错,确实敏锐,这小子全都问到点上了,”诅咒之王的语气慵懒,然后话锋一转,轻佻中带着些嘲讽,似乎只是想看一出好戏又似乎是在提醒她现在祂还在看着,“正好,我也想听听你是怎么回答别人的。”
虽然祂此时此刻的语气和五条悟的语气不太相同,但是两者隐隐含着的危险气息如出一辙。
和两面宿傩的事情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北贪魑子认为自己和两面宿傩的相处大概在五条悟看来与走钢丝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虽然北贪魑子不觉得自己会踩不稳,但是她知道五条悟肯定不是那么想的,总之自己越解释可能在五条悟这边更像是辩解。
而两面宿傩那边——
北贪魑子此时终于意识到当初那个看起来不能达成的条件两面宿傩为何要提出——
祂早就知道五条悟有所察觉。
被摆了一道,北贪魑子这样想着,只觉得本身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女微微敛眸,似乎压下了所有情绪,然后她露出微笑,似乎与往常毫无区别地对着五条悟说道——
“其实两面宿傩祂也是能和悟你直接对话的。”
北贪魑子:比起等待我的回答,您自己去说明情况不是更方便一点吗?想必您期待这一刻也很久了。
意识到北贪魑子不满被两人矛头所指,想要直接祸水东引并抽身于外的两面宿傩啧了一声。
“哦?也就是说祂现在也在,”银发少年的笑容加深,他意识到了北贪魑子不想多言,但是他观察北贪魑子的表情变化,发现她现在的心情似乎并不佳,再逼迫下去除了把关系弄僵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于是决定暂时退后半步,“那我直接问祂吧。”
条件满足,对外禁言的束缚解除。
但是两面宿傩并没有出现。
两面宿傩:真是可笑,就算符合了条件又如何。北贪魑子,你逃不掉的。只要我不出声——
“说起来,既然能说话却从未出声,”五条悟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漂亮蓝眸中充满讥讽,“那么希望你之后也就这样一直看着吧。”
北贪魑子本以为五条悟说的是她,但是再仔细一听发现他竟是直接在与两面宿傩对话了。
然后她就看到银发少年站起身,伸出手轻柔地拨开她的发丝,温度顺着他的手传上她的脸颊,而指尖则顺着脸颊下滑,然后——
“放下你的脏手。”冷漠至极的声音骤然响起,北贪魑子脸颊上出现了一张嘴,其中的牙齿尖利非人,祂舔了舔嘴唇,啧了一声,似乎非常遗憾刚刚没有咬到五条悟。
上一秒在感受到危险的那一刻及时将手抽离的五条悟看向那张凭空出现的嘴,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你这小子真是哪一点都令人不快,”两面宿傩的声音混着激昂的战意与冷冽的杀气,嘴角嘲讽式上扬,“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还有你,北贪魑子,”而在话语指向北贪魑子时,那些杀意似乎被压抑了几分,占于上风的是一种名为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感,“别老是犯蠢,给我长点心。听到没?”
北贪魑子刚想说话,就听到——
“我完全没觉得小魑子刚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手上仿佛还留有少女脸颊上的温度,五条悟想到刚才北贪魑子乖巧到似乎任他摆布的样子以及他指尖最后轻触到的她嫣红的唇。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银发少年的眼眸中暗流翻滚,接着又在下一秒隐去,“而你所说的[出来],是指像之前那样差点杀掉小魑子,如果不是我,小魑子根本不可能存活的[出来]吗?”
“小魑子,”银发少年的视线与北贪魑子的视线相触,刚刚冷漠而嘲讽的语气又似乎变得如同平时一样欢快,他笑着问,“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北贪魑子刚想说话,就听到——
“我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做任何辩解,”两面宿傩的声音依然和与之前一样平静而充满对五条悟的敌意与杀意,“但是,这家伙还愿意继续和我相处下去,这不是已经能证明你所想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
北贪魑子发现自己完全不用说话,五条悟和两面宿傩他们两个人就能完全把对话继续下去,并且只要两者中有一个人试图扯上北贪魑子时,另一人就会立马回击。
就这样让他们相互牵制吧。
于是她眨眨眼,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五条悟的目光在开始进食的北贪魑子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与此同时,她脸颊上的嘴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但是也与五条悟一样,没有对她说什么。
以两人无休止的挖苦与互怼为背景音的北贪魑子默默地吃饭,然后听到有餐盘放到她旁边的声音,她一抬头——
坐在她邻座的俊秀少年看向她,黑色柔顺长发扎起,他对北贪魑子温柔地笑了一下,接着目光转向她脸颊上的那张肆意的嘴,注意到这一点后,北贪魑子的微笑一僵。
正在思考怎么和夏油杰解释的北贪魑子下一秒听到似乎是餐盘东西落地的声音,她转头看向出声的地方——
家入硝子震惊地看着北贪魑子,地上是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没有拿稳的餐盘,虽然饭菜倒了一地,但是家入硝子并不在意这些,这个平时显得非常冷淡的少女沉痛地说道——
“才半天不见,魑子你脸上这是什么?!!这难道是——毁容吗?!!”
“没有毁容。”
北贪魑子以为上面那句话是自己说的,结果发现说话之人是她旁边的夏油杰,她略有些疑惑地看向突然出声夏油杰。
黑发少年注意到北贪魑子的视线对她又笑了一次,然后将目光转回家入硝子的方向,他继续开口,用着平静带着些温和的语气放下了一枚炸弹——
“这是两面宿傩。”
等等,杰又是怎么知道的?北贪魑子的眼眸微微睁大。
“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发现夏油杰过来,于是默契地与五条悟暂时停战的两面宿傩像是夸奖又像是嘲讽地出声。
“咦?杰你也知道?”五条悟眨眨眼。
而家入硝子看看五条悟,又看看夏油杰,更加震惊了,“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吗?”
北贪魑子想了想,对着家入硝子笑着安慰道,“现在硝子你也知道了。”
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并不能接受这种安慰,她面无表情地去借了工具,开始收拾落在地上的饭菜,并准备待会重新去打饭。
夏油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两面宿傩以这种这种方式出现在北贪魑子身上,但是他能猜出这是两面宿傩。
与北贪魑子交流“表姐”最多的便是夏油夫人,夏油杰的母亲。
在几天前,夏油夫人偶然提到北贪魑子的远房表姐时,之前有意无意地通过与北贪魑子的聊天得知她家庭背景的夏油杰瞬间意识到“表姐”可能只是代称,而北贪魑子确实没有什么亲近之人,于是稍微推导一下,便能得知——
北贪魑子所说的“表姐”就是两面宿傩这件事的。
五条悟是永远不知道夏油杰在发现真相时的神情,和他如出一辙的可怕。
而现在,黑发少年好似自己察觉到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如同平日那样温和笑着,“嗯,我不仅知道这件事,我还知道很多事情。”
“我觉得魑子这样做应该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夏油杰顿了顿,“不过就像我后来愿意和魑子聊起我的家庭一样,我一直觉得魑子会和我们坦白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