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蹊跷罢了,余常在也就被太后罚过那么一次,她做奴婢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情。”
“小主是觉得余常在是遭人陷害的?”
沈眉庄还在回想着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难说,这火起的就令人疑心,但谁知道呢,万一她真就这么倒霉,殿也烧了,巫蛊的事情也正巧败露了。”
采月倒是不像沈眉庄那样心软,不平道:“即使遭人陷害,那余常在身世低微,她得宠的时候,奴婢瞧着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小主的贵人位份她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言语颇为放肆,那余常在出去不小心说错话,是被人怀恨在心也说不定。”
眼下原本在延禧宫里的甄嬛早就挪去了圆明园,余莺儿今日也打进冷宫了,沈眉庄看着小花几上摆着的珊瑚菊花盆景,语气淡淡道:“我也说不好,只是余莺儿这一走,这延禧宫里又要冷清了。”
“年前内务府不是还送来了华贵妃娘娘分的香料,华贵妃在宫里的权势都快比肩皇后了,小主可以多去华贵妃宫里走动走动。”
沈眉庄看着景仁宫的方向无奈道:“看今日皇后的阵仗,怕是要从病榻上起身争夺宫权,最先要针对的就是华贵妃,这个时候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这个话,沈眉庄顿时目光恍然,这么说来,今晚最终得利的是皇后,难道是她?
可太后是皇后的姑母啊,眼下太后的孝期还没过,怎能利用太后的名头做出这种事情!
对此,沈眉庄沉思不解,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听到两声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
采月看着窗外地面上摇晃的树影,劝道:“小主,外面又起风了,小主也早点休息,养养精神。”
……
年节事务繁忙,时间过的也快。
一转眼,元宵节也到了,只是今年的元宵因为太后的孝期,也只是简单聚了一下,没有像往年一样的排场,之前最节俭的时候也是安排了几出好戏。
元宵节那晚,余莺儿在冷宫里唱了一宿的昆曲,没有华丽的扮相,却声声触人心肠。
一曲接着一曲,慢慢的嗓子哑了,再然后就咳出了血……
等到了第二天,后宫里就再没有这个人了。
景仁宫
最近后宫的妃嫔们又都来景仁宫请安,皇后心情舒畅不少。
看着下首的华贵妃,皇后有心想打压一下,可华贵妃表现的滴水不漏,她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似的,几次下来皇后自己觉得都没意思。
景仁宫的内殿里,现如今堆着一堆的礼盒。
皇后坐在罗汉床上,面带欢喜的观赏着手中的奇珍。
“剪秋,你也来瞧瞧。”
原本离的有些距离的剪秋,只得上前应和道:“娘娘,这是地方总督敬献给娘娘的珍品,可奴才倒是看不懂有何不同之处。”
皇后笑道:“这方叫文采双鸳鸯墨,墨质坚硬如玉,胶质均匀,且双面雕刻鸳鸯,可谓是鲁墨中的极品。”
“娘娘见多识广。奴婢倒是不懂这些,但上面的鸳鸯寓意极好,正如娘娘和皇上呢。”
皇后抚着珍宝,对自己走的这一步,有些自得的评判道:“太后不在了,本宫就必须得拿出个态度来,将宫权牢牢握在手里。
华贵妃在内务府积威多年,虽也不缺景仁宫什么,可这些好东西倒是不长见到。
如今本宫手中的宫权一恢复,这好东西自己长腿就过来了。”
剪秋听完笑了笑没说话,皇后长时间不掌宫权,现在才几天就开始得意起来了,人家华贵妃有宠有家世,凭什么让给你。
……
都说春雨润如酥,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浸润着整个后宫里,滴滴答答的从宫檐上滚落下来,断断续续的,宛如水晶帘一般晶莹。
与此同时,景仁宫里的皇后却是被这场春雨闹的又下不了床了。
“娘娘,香囊取来了,您快闻闻。”
皇后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寝衣,额头上勒着一条缀着东珠的同色抹额。
皇后痛苦的慌忙接过来,赶紧放在鼻尖,却发觉原本的香味已经消失殆尽了。
皇后不甘心的又尝试着嗅了两下,却发现还是徒劳无功。
皇后气的直接就将那个绣着夏日荷塘的粉色香囊扔到床角,捂着额头斥责道:“不中用啊!”
绘春赶紧劝解道:“娘娘,您再躺着休息会儿,奴婢给您按摩一下额头。”
“怎么就你在这,剪秋呢?”
“剪秋去熬章太医开的药了。”
皇后疼的闭眼抽气,性子也有些急躁。
“哎呀,章太医的药管什么用啊,让她去找赵老太医过来。”
第107章 怎么玩
绘春走到小厨房说道:“剪秋,娘娘说,让你去太医院去请赵老太医过来一趟。”
剪秋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她逃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去嘛。
“我这看着药呢,你去吧。”
“娘娘吩咐的是你,我也不能违抗娘娘呀。”
剪秋眉头蹙起深感无力的回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正在加柴的小丫头将两人的对话和剪秋的眼中的厌恶都记在心中,等两人走后,又开始若无其事的扇火煎药。
走在宫道上的剪秋,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可走着走着也到了太医院门口。
天上的雨还在绵绵的下着,雨中卷起的一丝凉意使剪秋回过神来。
剪秋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走进去,“赵老太医在吗?皇后娘娘有请。”
“自然在呢,走吧,剪秋姑娘。”
苍老的声音蓦地从剪秋的耳后传过来,剪秋顿时恶心的像是耳边爬了一条蚯蚓。
剪秋捂着耳朵连忙扭头,怒视着对方。
赵老太医多日不见,面色越发油亮,仿佛过的更加滋润了。
剪秋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冷冷道:“走吧。”
随即便撑着伞走在前头。
走了两步发现听不见脚步声,剪秋回头后看到赵太医竟然没有撑伞的走在雨中,一张油亮的老脸这会儿倒是被雨水洗礼了。
虽然是细雨绵绵,但初春还是有些寒意的,剪秋眼中凝重了一瞬,转身走过去,将伞递到赵太医手中,自己淋着雨跑着走了。
等赵太医再抬眼,剪秋的身影已经消散在雨幕中。
赵太医感受到伞柄上还有些温热,看着前方嘴角的胡子微动。
真好啊……要是……
景仁宫
剪秋一回来就打了两个喷嚏,没有换下打湿的衣衫,先去小厨房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药熬好了没。”
小丫头抬头说道:“绘春姑姑已经拿走了,剪秋姑姑,您怎么淋雨了,小心着凉。”
剪秋没想到自己的狼狈竟让这个瘦小的小丫头看了去。
剪秋笑道:“我这去换一下,你在这守着吧。”
等剪秋走后,小丫头趁人不注意的走到景仁宫主殿外面的廊下,装作一副打理被雨水冲塌了的花草,实则在竖起耳朵听里面是什么动静。
“娘娘这病只需静养即可。”
“香囊还有吗?”
“这个材料不易炮制,过几天应该就能赶制出来。”
“那就有劳了,只要你能治好本宫的头疾,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绘春。”
绘春递给赵太医大概有十多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银子。
要搁往常,赵太医自然是喜不自胜,可他今天来景仁宫,此刻心中还有更想问皇后娘娘讨要的。
“这香囊……”
皇后看向赵老太医问道:“有何不妥?”
赵太医认真答道:“这香囊用了也只是缓解,时间一久,怕是再难起作用了。
娘娘这头疾太严重了,只怕是难啊。”
听说只是难,皇后心中也明白了,冷笑着说道:“只要赵太医愿意尽力一试就行。到时候本宫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娘娘自然是大手笔,只是……”
赵太医隐晦的朝皇后身边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剪秋后就看向了窗外。
皇后立马就心领神会,不禁在心中嘲弄道:赵太医一把年纪,还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还用的着他,皇后自然不愿明面得罪。
“等本宫痊愈后,赵太医自然是能顺心如意的。”
可赵太医也不是傻子啊,笑道:“娘娘的头疾顽固,恐怕微臣还得再斟酌斟酌。”
皇后感觉到自己的额头突然间又开始突突突的直跳,赶紧揉了揉,而后本想直言,可又一看到绘春还在殿内,只得找借口支开她。
“绘春,你先去趟内务府,给本宫领一些颜色鲜嫩的苏缎。”
“是。”
在外面的小丫头听到后,赶紧走到拐角处,等绘春走了之后,又跑到一盆有一人高的月季花根底下。
“赵太医的意思本宫也明白,可剪秋怕是不肯呢。”
“微臣家里人口简单,若是真能如愿,定会对剪秋姑娘好。”
皇后听完这话之后不禁额头更疼了。
一家子现在就剩他一人了,可不是人口简单?
可皇后却是心知她不能再多犹豫了,况且只要她的头疾可以治好,内务府的剪春、剪夏的不随便她挑。
再说人老了会疼人,剪秋出去也是去做正头娘子去了,她到时候再多给些陪嫁,剪秋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过想着剪秋的倔劲儿和之前表达的不满,皇后还是轻声开口道:“赵太医可会配置蒙汗药。”
底下的赵太医立刻老眼圆睁,不由想到,这么刺激的吗?
皇后面色不自在扭到一旁,这种对自己的心腹下手,说出来她自己也很唾弃。
可要是直接就下旨赐婚,赵太医和剪秋明显不相符合,到时候定会引起非议,这也不妥。
皇后自然知道这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并不明智,可赵太医态度明显,她又有求于他,他烂命一条,她又拿捏不住,只得出此下策。
皇后发狠的按着自己的额头,自我安慰道:“本宫先劝劝,兴许用不到也未可知。”
“微臣知道高攀了,一会儿就给娘娘送来一包。”
皇后眼神嘲弄,你倒是心里清楚。
蒙蒙细雨还在下着,小丫头揉了揉已经有些酸麻的脚踝,将景仁宫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样不差的传到了翊坤宫。
华贵妃和正巧到访的梅贵人相视一笑。
华贵妃看着窗外的水雾,声音慵懒道:“想怎么玩?”
梅贵人品着手中的清茶,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娘娘已经尽在掌握,不如看场好戏,主仆情深,哪有狗咬狗来的热闹。”
华贵妃勾起嘴角:“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
第108章 告密
雨停了,黄色的琉璃瓦上时不时的滴答两下雨珠,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腥味和被春雨洗礼后的草木香。
皇后拿着刚到手绣着牡丹纹的香囊,这香囊的药味浓郁,可是效果却是不如从前,皇后如今拿着缓解头痛,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好在雨停了,她的头疾也缓和了许多,不然还得折腾一阵子。
绘春端着碧绿的青玉药碗走进来说道:
“娘娘,赵太医刚才来说,这几天皇上让他熬制给嫔妃们调理身体的丸药,他得时刻在那里看着火候,怕是不能随时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
让娘娘头疾复发的时候,要是着急的话,先找别的太医。”
剪秋站在一旁听了绘春这话,不由心里一松。
只要赵太医他不来就行,每一次来景仁宫见到她,就像暗中潜伏着的一只蛤蟆似的窥探着她,着实让她汗毛颤栗。
皇后眼中露出无奈,瞥了一旁微微低头面露庆幸的剪秋一眼,心中想道:他这哪里是被绊住脚不能过来请平安脉,这赵太医这是在提醒她早点儿办事呢。
老奸巨猾!
皇后皱眉喝下碗中的药汁,将碗递给绘春后,又吩咐道:
“你去御膳房取一些牡丹卷来,路上不用着急,本宫准备过会儿吃。”
“是。”
原本靠在窗边站着的剪秋,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剪秋连忙笑着说道:“娘娘,奴婢去取吧。让绘春也歇会儿。”
皇后笑的一脸祥和,“不用了,你前两天风寒刚好,现在别轻易出门,再吹了冷风可不好。”
剪秋眉心微皱,按下心中的烦躁不安,说道:“是,娘娘。”
等绘春走后,寂静的寝殿里就只剩下皇后和剪秋两个人。
皇后摩挲着香囊上面的花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剪秋,这两天,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明明皇后也没说什么,剪秋就是有些莫名的紧张,手心都有些汗意。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已经好多了。”
皇后坐在罗汉床上,慢悠悠的品了口茶后,笑着说道:“赵太医还真是不错,听说你病了就连忙来景仁宫给你看诊。”
剪秋这下知道寒意是从哪来的了,心中不禁有些嘲讽。
现在皇后用的着赵太医,为了让赵太医为她自己效力,连她这个贴身丫鬟受到赵太医的轻薄都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现在听着这话竟然还有促成之意。
她可是跟着皇后从王府又到皇宫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忠仆,如今换来这样的对待,又有谁来为她鸣不平!
剪秋愤恨的将手略藏于身后,紧紧握住,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沉稳的回道:“奴婢贱命一条,原不用这么费心的。”
到底跟了皇后这么多年,听了这话皇后心里也有些不忍,神色有些怜悯的制止道:“不许这么自轻自贱,在赵太医心中,说不定你还是个金疙瘩呢。”
这话越说越直白,剪秋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剪秋心中对这件事情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即使是有触怒主子的风险,她也要为她自己的意愿努力一试。
剪秋跪在地上,冲着皇后坐着的方向跪走几步,扬起泪眼,声音恳切道:
“娘娘,奴婢愿意余生都陪在娘娘身边,当牛做马在所不惜,至于娘娘的头疾,没有了赵太医还有别的神医,奴婢会尽全力找到能治好娘娘的神医。
娘娘,奴婢就想跟在您身边,哪里也不去。”
皇后表情有些被戳穿的难堪,也有对剪秋把事情想简单的嘲弄。
皇后脸上细微表情的含义,剪秋心中再清楚不过,遂狠了狠心起誓道:“娘娘,求娘娘怜惜奴婢,奴婢今生只想伺候您一个,否则情愿一头碰死。”
皇后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可是本宫身边服侍时间最长的丫头,本宫又怎会轻易舍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