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笑而不答,只是问他:“那您看我们这方便抄这个书吗?”
掌柜一拍大腿,“还抄什么书呀,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这样吧,你们两给我写字帖,不拘什么内容,一本我给你们十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十两银子有多少,但是何燕刚才进来时看了一眼,这里的书基本是一两银子一本,十两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价格了,唯一的问题是……
何燕再三思量,还是出口询问了,“掌柜的,我们两兄妹身上并无盘缠,不知可否先在您这边赊一些笔墨纸砚?”
“这……”掌柜难免有些犹豫,但是手指摸到刚才这两人写了字的废纸,还是咬咬牙答应了,“好,我就信你们这回,这纸笔就先给你们,之后写好字帖来换报酬我就只给你们十五两银子了,这五两银子就是这纸笔的赊账,你们可答应?”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好说好说。”
掌柜的进去里面给他们两个收拾纸笔,何燕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掌柜的,不知道在京城住一月客栈的价钱如何?”
掌柜愣了一下,“你问这作何?难不成你要去住客栈?若是要住一月之久,倒不如去找牙人帮忙短租一个房子。”
“是这样的,我们兄妹几人原本是昨天入了京城,本来是去了客栈,因身上没有现银,舍妹拿了簪子去抵了一个月的住宿,偏偏给了簪子才想起有个亲戚就在京城,现在就是在亲戚家住着,舍妹人又被家里人养得娇憨天真,那簪子就这样给出去不要了,我倒是不愿她舍弃心爱之物,想着去赎回来,但是一来不知道簪子价格如何,二来也不知道这客栈收费如何,所以想来问问您。”
“那黑心肝的,没住上倒昧了你们簪子。”掌柜啐了一口,“京城物价偏高,一般这种客栈最贵的天字房是三百文,按你说的,他张口说你们那簪子抵一个月房钱,那肯定是簪子价格不菲,比这一月房钱多出许多,不然他不会轻易出这个口的。”
“原来如此,多谢掌柜。”何燕沉思了会,笑着向掌柜道谢。
掌柜瞅了她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收拾好的纸币往她手上一放,又塞了本话本和三两银子上去,那话本正是方才何燕一直盯着看的《状元郎春风一度误卿卿》。
何燕惊讶地看着掌柜:“掌柜,这是?”
掌柜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要去给妹妹赎簪子?按你说的,你又没有住进去,给他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他若是不愿,你就拉他去报官,看他扯不扯得下这个脸皮贪这个不义之财,剩下的就留着您们这段时间的吃食。”
何燕想说什么,掌柜的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也别说什么住在亲戚家不愁吃喝,真那么容易你们也不会出来想以抄书为生,至于这话本,我看你刚才看了许久,若不是你喜欢,那就是你口中的妹妹喜欢,拿回去吧,就当我的一点心意了。”
一旁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充当背景板的申远也不由感慨一下,何燕师妹这“人见人爱”的魅力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也不能说人见人爱,反正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
何燕推脱不过,也顺势应下了,“那就谢谢掌柜的好意了,这字帖我们兄妹二人一定会早点写完拿过来的。”
出了书店,申远还有点茫然。
“这样就搞定了吗?”
从昨晚收到师父传信后他就一直担心着,别的不说,能让师父专门传信,而且是替代了原本历练的“新挑战”,他还以为会是艰难重重,结果好像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何燕说了几句话,写了几个字,这件事就完成了。
“嗯,搞定了,我们现在去那家客栈吧,先把师妹的簪子赎回来。”何燕掂了掂那三两银子,沉声道。
按着记忆来到客栈,何燕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个掌柜,上前道:“掌柜的,不知昨日我师妹抵押在你这里那根簪子……”
谁知她话刚说出口,掌柜就打断了她的话,“那簪子不是已经赎回去了吗?怎么还来找。”
“赎回去了?”何燕和申远相视一眼,眼底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对啊,赎回去了。”掌柜头也不抬地打着算盘,嘴上却还解释着:“你早说你们是王府的我也不敢收那簪子啊,昨晚王府的下人连夜来把那簪子赎回去的,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心情还是挺激动的,本来那簪子他就赚了不少,没想到夜里王府的下人上门直接给了一百两黄金,那可是黄金!整整一百两呢!
何燕了然,“原是如此,打扰掌柜的了。”
回到了王府何燕就往尤悠的院子里去,一进门就要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虽然说在幻境里当了一世皇帝,但是那会她满脑子想着开疆拓土和发展民生,皇宫的生活也过得很简朴,哪像尤悠现在住这房子,连地板都是白玉铺成的,这屋里的装饰家具她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材质,但是她手下这把椅子木质坚硬致密,表面呈现出一种绸缎的光泽,光是看都能看出贵重来。
她现在住的那个院子可没有这些东西。
她下意识用手指敲击起桌子来,一丝一缕地分析着秦宥对尤悠的态度和他所做的事情。
“师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尤悠打着哈欠撩起珠帘走了出来,刚才侍女和她说师姐来找她的时候她也才刚刚醒过来,现下还有点困。
“师妹你……。”何燕想问一下她关于秦宥的想法,但是话刚说出口就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尤悠对秦宥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她就是典型的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全显示出来那种人,于是到嘴的话转了个圈就变了,“这是我给你带的话本,你看看喜不喜欢。”
也幸好还有书店掌柜当时送她的话本。
尤悠低头看了一眼,《状元郎春风一度误卿卿》,这名字没甚意思,尤悠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到底是师姐送的,她还是伸手拿了起来,“谢谢师姐,我待会就看看。”
左右也闲着没事,看个话本也好。
何燕仔细瞧了瞧她的发上,松松垮垮地用发带束了起来,并无什么簪子的踪影,敛下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她:“对了,师妹你昨天抵押那个簪子价值几何,待我们之后攒够了银钱也好去换回来。”
尤悠没察觉到她的意思,懒洋洋地就往桌子上一趴,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她昨晚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今天起来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一遍又重新装好了似的,怎么都不舒服,“哦,那个簪子啊,不用了,昨晚王府的下人已经给我送回来了。”
“这样啊。”何燕笑笑,也不再说话了。
第15章
015
到底是富贵地里浸润多年的人,尤悠的贴身侍女见她醒了就连忙让小丫鬟去厨房那边催一下早餐,没一会厨房的人就捧着碗碟鱼贯而入。
尤悠又打了个哈欠,还是困,她努力睁着眼睛,看向何燕:“师姐你也坐下我们先吃个早饭吧。”
何燕并不感兴趣,她并不如何重口腹之欲,何况也已经吃过了东西才出的门,现在并不饿,“你自己吃吧,我先去写会字。”
“哦,好,那师姐再见。”
“嗯,再见。”
饭菜摆上来的时候,香味刺激得尤悠都精神起来了。
皮蛋瘦肉粥、虾饺、薄荷绿豆糕、鸡汤小馄饨、金银夹花平截,不过虽然准备的品种丰富,但其实每份的量并不多,尤悠吃完的时候刚好觉得有点撑。
酒足饭饱之后,尤悠也没有其他事可做,就拿起了师姐送她的话本。
不看还好,越看是越生气。
这个什么《状元郎春风一度误卿卿》居然是个讲负心汉的故事,难怪叫误卿卿了,话本一开始就是这个叫揭生的书生上京赶考,因为盘缠不够留宿花楼。
等等,尤悠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为什么没钱住客栈却有钱留宿花楼啊,花楼不是比一般的客栈还贵吗???
总之这不要脸的揭生的就这样住进了青楼了,然后遇到了女主花魁卿卿,两人春风一度被翻红浪——这不是尤悠高度概括,是话本里就这十个字,然后卿卿就开始许诺终身了,而且把原本打算赎身的银两都给了这个揭生让他上京赶考。
揭生也是感动得泣涕涟涟,再三许诺高中之后必定会回来迎娶卿卿,结果揭生是真的高中了,还当了状元,但是他被榜下抓婿成了宰相家的乘龙快婿。
卿卿得知揭生高中的消息,一心等着他回来娶自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迎娶高门贵女的消息,之后便是一病不起,鸨母看她缠绵病榻终不见好,劝她男子本多薄幸,何故伤己伤怀,卿卿只道他待我情深似海这其中必定另有缘由,鸨母无法只能遂了她愿让她上京去寻那薄情郎,并约法三章,若是揭生不认,她就得老老实实回来做这花魁娘子。
谁曾想,鸨母一语中的,揭生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不仅不认还差人将这一路奔波的花魁娘子打了个半死再扔出京去。
后面的发展简直峰回路转,卿卿刚被扔出去就遇到了贵人,绝色美人含泪带羞一下就把贵人给打动了,最后的结局非常世俗的大团圆了,卿卿在贵人的帮助下成功嫁给了揭生做妾,揭生娇妻美妾在怀最后还位及人臣了。
尤悠气愤地把话本扔到一旁,这什么狗屁剧情,要她说,这个揭生这么寡廉鲜耻就应该阉了送进皇宫当太监去。
尤悠正想着要不要去书店和老板讨论一下改写剧情,就听到外面突然吵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她看着旁边的侍女。
侍女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尤悠想想,“算了,我自己出去看看。”
尤悠刚出来院子门口就看到旁边院子边上管家和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在说着话,那个少女双手叉着腰,有些激烈地说着什么。
尤悠离得比较远听不太清,只隐约听到几句“表哥”“生病”“美人”,她刚想靠过去再听清楚一些就被发现了。
“这个是谁?”华服少女狐疑地扫了她几眼,问管家。
管家谦恭地低头回道:“回郡主殿下,这是王爷的师姐。”
李乐安翻了个白眼,“你当本郡主傻啊,师姐能安排到这个院子住?你倒是告诉我哪家师姐住主人家旁边院子的?”
管家:“这……”
“行了行了,知道你难做,我不强求了,你带着那些人退下吧。”李乐安挥了挥手,看向尤悠,“让我跟这个师姐来好好沟通沟通。”
管家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你好,本……。我是李乐安,你师弟是我皇叔祖。”
“你好,我是尤悠,额……秦宥是我师弟。”
“修真之人就是你这样的吗?”李乐安有点好奇。
尤悠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这样,是什么样?”
李乐安很诚实,“就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尤悠点头,“那是,毕竟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
“你不好奇我来找皇叔祖什么事吗?”
尤悠一点也不好奇,但是还是给她面子顺着她问:“什么事?”
“皇后娘娘要给皇叔祖送美人,我是跟着过来监督的。”
“嗯,挺好的……。”尤悠听得漫不经心,根本就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李乐安,“等等,送什么?”
李乐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送美人啊,怎么,你吃醋啦?”
尤悠无语了,“吃什么醋,有哪门子醋可以吃。”
“那你这个反应是做什么?”李乐安不信。
“修道之人,听到你说的这种事都会是这个反应的。”
“真的?”
“真的!”
李乐安撇撇嘴,“哎,话说皇叔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悠很实城,信誓旦旦掷地有声地说:“讨厌鬼白眼狼!”
李乐安被哽了一下,“…这怎么听起来充满了私人恩怨啊。”
“你不是叫他皇叔祖吗?你不了解他?”
李乐安老老实实解释:“还真不了解,他以前病弱,而且又有口疾,八百年都没见过一回,都是我父王跟我说起他的。”
“口疾?什么意思?”尤悠大胆猜测,“他以前是哑巴吗?”
“对啊,你不知道?”李乐安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又马上想到了原因,“都修仙了,他现在是好了是吧。”
尤悠思忖,也许也还没好得彻底,难怪秦宥这讨厌鬼话这么少,还有他那张面瘫脸,估计也是病,不然怎么可能不管发生什么事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等等。”尤悠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你姓李,他姓秦?你们不是一家的吗?”
“其实也不能说算一家……好像也可以算。”
“什么意思?”
李乐安站着也有点累了,拉着她的手腕坐到一旁的石椅上,“说来话长,我们坐着慢慢说。”
“我父王其实不是皇室中人,姓李是因为之前打仗把外敌都打没了皇上御赐了国姓,还封了我爹当王爷,我也就因此捞了个郡主当当,而皇叔祖,刚才也说了他之前病弱且有口疾不是,后面就是有大师路过京城说他命格贵重不能受红尘侵染,就把他带走了,姓估计就是那时候给改的,毕竟皇室的姓也是因果吧。”
尤悠忍不住生气,一巴掌拍到石桌上,“到底是谁给他安的命格,都出身皇室了还弄个病秧子,但凡身体好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李乐安看着逐渐碎裂的石桌,沉默了,“……”。
“也没事,虽然人间富贵享受不到了,但是他可以修仙了,多好的事啊。”李乐安下意识安慰她。
“不好。”
“嗯?”李乐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地看向她。
然后就看到尤悠气鼓鼓地冷笑,“一点也不好,如果他不生病,他就不会上山和我抢师父了!”
李乐安:“……”
敢情拿的不是师姐弟你侬我侬的爱情剧本,是勾心斗角的师姐弟争宠啊。
第16章
016
尤悠越想越生气,她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秦宥这个师弟给逐出师门的,一时间电光火石,突然就想起来了刚才李乐安说的那个事。
“你是不是要来给他送美人来着?”
李乐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两眼冒光吓了一跳,“额…是吧。”
“什么是吧,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哪来的是吧?!”尤悠竖起眉毛,一脸不满。
“是、是的!”
“很好!”尤悠凑近她,几乎跟她头贴着头,“我们合作怎么样,你看你们要给他送美人,我这边呢,又想让他下山离开师门,这不是一拍即合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虽然修道之人没有佛家那边犯戒的说法,也不要求禁色,但是一般也不提倡过早破了元阳元阴,起码元婴之前都不合适,当然实在是忍不住声□□惑,破了也就破了,不是什么大事,修道就是修的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