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和罗子平也在周围寻找着。
这片山很少有人过来,老虎和狼这些东西没有,但野猪还是有的。
野猪最爱翻土,说不准就是这群畜生将陆献老师翻出来带到了别的地方。
“陆献,你快来这里看看。”
罗子平已经走到了空地边缘,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叫陆献过去看。
程素也跟了过去。
这片空地周围是几棵枝叶茂密的杉树,每一棵都尤其高大,围成一个圈,将这一小块土地上方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所以这一片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就连草都长得稀稀拉拉,光秃秃的,露出了下面的泥地。
罗子平发现的是几个脚印。
“这是你的脚印吗?”他问陆献。
陆献走过来,第一个反应是在旁边踩了一脚,印上自己的鞋印。
两个鞋印的花纹是一样的,但陆献的那个很明显要大一圈。
“应该是我老师的,我们当时买的同一款登山鞋,但他比我矮一点,鞋码也小一点。”
脚印的方向是超山下去的,很明显不是上山的时候留下的。
陆献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指着另一个方向:“当时我们是从那边上来的。”
又指着那个方向不远处:“上来后我们的帐篷就扎在旁边,当时我去附近找水,老师负责扎帐篷,我回来的时候他才扎好自己的那个,第二个是我们一起扎的。”
“这里过去没多远就有一口泉眼,我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以老师的年纪和速度,这个时间搭好一个帐篷应该只是刚刚好够用,后面帐篷搭好了,老师就直接进去睡觉了,吃饭的时候也没出来。”
他走到右边两米开外,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留下的脚印,已经被融化的血水冲刷掉了一部分。
“会不会是半夜起来的?”罗子平猜测。
陆献快速否定:“不可能,我睡得浅,晚上老师要是起来过我肯定会醒。”
这个程素可以作证,陆献睡觉确实很浅,一叫就醒。
“况且这几个脚印虽然也积了一点水,但是很明显比陆献的那几个要清晰地多,说明这几个脚印留下的时间要晚很多。”
程素仔细观察对比两边的脚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罗道长,徐春华的尸体能自己动,我的老师会不会也是自己走了?”陆献猜测到。
“有可能。”
这一段时间,他们见多的能动的尸体不知道有多少具,光是夜里恐怕就有二三百,况且陆献的老师去世后一直留在这里,像那些活僵一样再次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地上的脚印很连贯,程素顺着其前进的方向走过去,脚印一直延伸到空地边缘,最后消失在草丛中。
但从草被压倒的痕迹来看,是直直往山下去的。
她抬头,看见的是正下方的泥潭。
脚印离开的方向正对着泥塘。
程素正打算将这个发现告诉罗子平,忽然,在泥塘内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身材矮小壮硕,穿着一身黑色寿衣,看到他的一瞬间,程素的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她没有抓住。
“罗道长,你快看泥塘里面!”来不及细想这些,她连忙叫罗子平,“那是不是二爷爷?”
她记得二爷爷葬礼上摆放的遗像里,他也是留着那样精神的平头。
那样的年纪还有一头浓密黑发,令她记忆十分深刻。
罗子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肯定道:“没错,是程老二。”
程建国给他看的监控视频里,程老二就是穿着这样的寿衣。
程老二是从泥塘里出来的。
不是像溺水的人一样浮起来,也不是像会水的人一样游到岸边爬起来,而是像被人甩出来一样,直直飞出,最后稳稳落在岸边。
看见程老二突然出现,其余活僵也一点都不惊讶,依旧在各忙各的。
程老二好像迷茫了一会儿,呆立在哪儿,不过也就一两分钟,很快,他就像那些活僵一样,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
罗子平率先跟了上去:“跟上去看看,要是能带回去就先把他带回去吧,你建国伯伯还是想把他找回去好好安葬的。”
程素理解这种心情,跟在他后面,问道:“程道长,为什么二爷爷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不知道监控视频里的事,罗子平解释:“我昨天看了监控,他是葬礼开始前一天的晚上自己进泥塘的。”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路不好走,下山更难,程素自己走了几步就又开始扶着陆献的手臂,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追问。
有了上山的经历,现在她扶陆献的动作显然自然了很多。
下到半山腰,程老二快要接近大路的时候,围在泥塘旁的道士活僵们有了新的动作。
几个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抬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被五花大绑,仍在不停挣扎。
这几个抬人的道士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做这种事的,体格比其余人大上一圈,稳稳控制住了乱动的女人,一把将她扔进了泥潭里,发出咚的一声。
泥塘溅起一圈红色的粘稠水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动静自然没有逃过罗子平的眼睛。
他神情微冷:“那是徐春华。”
程素没见过徐春华,但看打扮她也猜到了,他们扔下去的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最近镇上去世的女人就只有一个。
所以她听到徐春华的名字时并不惊讶,只是很疑惑他们把徐春华扔进泥塘里是要做什么。
联想到刚刚从泥塘里出来的程老二,程素看着红褐色的泥塘,就像是在看着一张巨大的嘴。
这嘴里吃进去的是尸体,吐出来的是活僵。
难道进了泥塘就会变成这样吗?
陆献看着他们的动作,若有所思:“我老师会不会也进入了泥塘里面?”
没有人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那边程老二已经上了大路,追他要紧,几人没有为此多做停留。
程老二仿佛漫无目的一般在路上走着,左看看,又看看,速度并不快,程素他们加快脚步追了一会儿就接近了他。
最后他在一栋房子前停住了。
是一栋红砖平房,虽然破旧,但很明显是现代建造风格。
这房子能被变成活僵的程老二看见,并不是因为罗子平画的符不起效了,而是因为这栋房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根本就没有贴符。
没有人住的房子,总是很快就失去人气,变得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程老二没有管那些杂草,而是直直地进了屋。
他进屋,先是演独角戏一般和人打了一声招呼,接着坐在椅子上抽了根烟——当然,这屋里没有一把好椅子,更不会有什么烟,这是程素根据他的动作推测出来的。
抽完一支烟,他换了一个地方坐,开始吃饭。
他的吃相很不斯文,大口大口地夹菜,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不光吧唧嘴,眼睛还一直盯着桌子里的菜。
程老二吃饭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也不和人说话——事实上,进屋后,除了那声招呼,他就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这样的二爷爷让程素有点陌生。
远的不讲,先讲近的,比如那张遗像,上面的二爷爷笑得极为灿烂,双眼眯起,眼角的褶皱如蒲扇一般绽开,露出大半牙龈和已经脱落了几粒的牙齿,就如同每一个路过的邻家爷爷一般亲切。
程素能想起来的关于二爷爷的记忆不多,但记得的那几个样子,无一不是慈爱长辈的模样。
程素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冷淡,甚至称得上有些凶恶的表情。
快速吃完两碗饭,罗子平来到了偏屋。
这应该是对他死前经历的重演。
二爷爷的死因,还是大夜那天程素听来的,说是想修一下猪舍屋顶上的瓦,结果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这座房子的偏屋不是猪舍,但屋顶同样是年久失修的状态。
程老二抬头看了看,随后满屋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搬来了一架梯子,这梯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朽坏严重,踩上去吱吱作响,听得人胆战心惊。
好在程老二虽然颤颤巍巍,但有惊无险。
二爷爷的状态不对劲。
程老二修瓦修到一半的时候,程素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和刚才与其余活僵一样,只是单纯的滞涩不同,现在程老二的动作中多了几分飘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走动的时候往左飘两步,又往右飘两步,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来。
“叶美凤,过来帮我扶梯子,我下来。”
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伏低身子,蹲在屋顶边缘,不再走动。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响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加大音量:“叶美凤,过来!”
就是这一声喊出了事。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程老二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当即就不动了。
罗子平的反应很快,他掏出一张空白符纸,拿出沾满墨的笔,随便润了润,眨眼间就画成了一张符,贴到程老二身上。
他将自己的包递给程素:“我已经用符纸将他定住了,可以管一个小时,陆献,你来帮我,我们把他抬回去。”
抬动的时候,程老二身上宽大的寿衣滑落了不少,程素看了一眼,果然在脖颈上看见了之前看见过的缝线。
是谁将他们的尸体变成这样的?
看见我为感情线做出的努力了吗,最近每天都在愁感情线要怎么发展,挠头
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八爪鱼啊啊啊啊啊,挑战又失败了,我好想一天写个20w字,把这篇完结,然后开始写同系列的新文啊啊啊啊啊,我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这个加更我一定要加上,今晚熬夜写
第29章
断肢
回道观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看见程老二被抬进来,程勇军和陈卓急忙过来接手。
气喘吁吁的罗子平将位置让给了陈卓。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程卓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缝线。
“他是从泥塘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有,徐春华也进泥塘了,这几天估计不会出来找向群。”罗子平简单解释两句,交代道,“你们把他抬到厢房去,把手脚绑住,他魂魄不全,得先看看能不能把没了的那一魄找回来。”
在夜里活动的活僵都缺了一魄,所以有些呆板,至于这一魄还能不能回来,取决于将其拿走的人或者鬼想做什么,如果是想借此控制他们,那还有拿回来的可能,如果是别的目的,那就希望不大了。
程卓知道监控视频的内容,没有再问什么,应了一声,和陆献一起抬着人往厢房去了。
程勇军本来想帮陆献抬,被拒绝了。
他看向程素:“没出什么事吧。”
程素将背了一路的包放在桌子上,这包看着不大,但里面的东西还挺有份量的。
“人倒是没事,刚刚好像地震了,不过震级不高,你们没事吧。”
程素一边回答,一边看向屋内,桌椅橱柜都还在原处,看上去倒是不严重。
“地震?什么地震?”程勇军似乎很惊讶。
程素有些意外,“大概三个小时前,我们才出门没多久的时候,祠堂那边的房子都震塌了,你们没感觉到吗?”
程勇军摇头:“没有啊,你们出去后,屋子里的水都没晃一下。”
这就奇怪了,就隔了一扇门,怎么可能外面地震了,里面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前面的罗子平听到他们的话,也回过了头。
“罗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程素问道。
罗子平思索了一会儿,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其中一页。
程素将头凑了过去。
这本书看上去有些年头,纸张已经发黄,还布满了麻点,上面写的是比繁体字还复杂的古文。
“这是我太师爷收藏的古籍,”罗子平指向其中一列,“这一段记载的是鬼结阵的事。”
“结阵?”
“嗯,一些非常强大的鬼是能够已自身为眼,缔结鬼阵的,鬼阵内,时间空间,活物死物,一切都由鬼主人控制,这段讲的就是一个书生被女鬼拖入鬼阵的故事。”
“他在鬼阵度过了十年,出来后已经改朝换代,三百余年过去了。”
这故事听上去不过是寻常的志怪故事,还带着传奇里十分常见的艳情色彩,如果是以前听到,程素应该只会付之一笑,嘲笑这不过是古代书生的yy罢了。
但现在她进过夜里的那个世界,见过里面不再走动的钟表,和外面独有的地震,至少已经亲自验证过鬼阵这一说法的真实性了。
“鬼阵难道还会放人出来?听上去倒是没有那么危险。”
仔细回想他们进入这个鬼阵后的经历,似乎也是这样的,惊吓有,但真正的凶险他们并没有经历过。
这让程素产生了一种鬼阵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能够缔结鬼阵的鬼实力都非常强横,十万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危不危险全看它对你有没有杀意。”
“我们能几次从鬼界里安全出来,只能证明鬼界的主人对我们没有杀心,或者说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罗子平神情认真,他似乎看穿了程素的想法,劝诫她,“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你这几天可以翻翻我的书,学点东西,你的体质,注定是要走这一条路的。”离开之前,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晚上,照例是程素第二个去洗澡。
自从那天晚上洗完澡出来,发现陆献在外面等睡着了之后,她每次洗澡都尽量速战速决,但无论她洗得多快,出来后总能看见陆献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今天的陆献坐在餐桌旁边。
“你在房里等呗,这儿多冷呀,我洗完会去叫你的。”程素走到他面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灶里的火已经熄了,厨房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程素穿着厚厚的睡衣都觉得寒冷刺骨。
陆献只是笑笑:“没事,我不觉得冷。”
程素懂了:“是不是我爸老拉着你问东问西,你别理他就是了。”
“那倒没有,程叔只是让我早点休息。”陆献否认道,“我只是想自己呆着想点事情。”
意识到这段对话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程素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想你老师的事吗?”
陆献和他们一起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老师的遗体带回来,现在老师找不到了,想必心里很不好受。
“那你明天还要跟着我们出去吗?”程素问他。
其实她心里是不希望陆献再跟着出去的,夜里毕竟那么危险,罗道长出去是为了镇子的安危,她出去一部分是为了解决心中的困惑,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和家人一起平安离开这里,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