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飨[灵异]——竹里居【完结】
时间:2024-03-19 17:15:22

  这可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忽然察觉肩上被人轻拍,她转过头,看见了陆献的脸。
  他带着宽慰的笑容,轻声道:“只用了两个晚上就找回了所有的生魂,不论是你还是罗道长都已经尽力了,至少隔壁的爷爷醒过来了,不是吗?”
  即便如此,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程素依旧情绪平平,只顾低头数着饭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餐桌上的话题已经聊到了陆献的专业。
  “我本科是学历史的,研究生读的考古,主要研究古燕国开国时期的历史。”面对众人的好奇,陆献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学历史是不是主要就是读史书啊?”程同甫就好讲史,听到这话来了兴趣。
  “没有,古燕国年代比较久远,留下来的历史数据不多,尤其是开国时期比较乱,几乎没有史料留下来。”
  程同甫迷糊了:“那你们怎么搞研究?”
  “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转学考古的,史料太少了,只能自己去找,古墓啊遗址啊之类的。”
  杨淑君和程素那天是听过吴桂芝的故事的,她们两个知道镇上流传着古墓的传说,当下都没有说话。
  但程同甫不知道,于是他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过来就是搞调研的,难道是我们镇上有什么古墓吗?”
  陆献好像有些为难,他犹豫了两秒,朝程素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说道:“去年有考古学家在古燕国开国皇帝的墓里面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一个谜题,这个谜题的答案是一位开国将军的墓穴位置,我老师解了整整一年,得到的答案就是泥塘镇。”
  “所以你老师就带着你过来了?你们找到了吗?”
  程素看了程勇军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犹豫,陆献没有将老师已经遇难的事告诉其他人,作为餐桌上唯二的知情人,他们都觉得问题已经走向了不太妥当的方向。
  他们有心想要阻止,但一时又找不到不会冒犯陆献隐私的理由,难免犯难。
  陆献倒是应答如常:“其实已经找到了,但太过危险,我和老师没有贸然行动。”
  “怎么个危险法?”
  程同甫已经被彻底勾起了兴趣,虞雯莉也停下筷子看着他,就连程勇军和程素也不得不承认,古墓的事的确让人好奇。
  餐桌上只有杨淑君还在慢慢吃着饭。
  陆献说起了故事。
  “我们翻遍了史料上的只言词组,发现这位将军生前功名赫赫,地位超凡,却在建国三年后突然暴毙,而燕国皇帝在登基后不久,就将天下术士都召集到京城,命令他们替他修一座墓。”
  “修皇陵吗?”
  “不,”陆献否认,“他的陵墓中有壁画和数据记载,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墓,是一个将魂魄永远囚禁在里面的牢笼。”
  程同甫不解:“为什么呀,那不是替他打天下的将军吗?”
  “是呀,”陆献喟叹,“据说燕国的大半疆土,都是他打下来的,在军队里面他也是一呼百应,正因如此,皇帝才会这么怕他。”
  这下大家都懂了。
  不过功高盖主四个字罢了。
  “那这个古墓,到底在哪儿?”
  程同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陆献沉默了很久,大家都看着他,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开始在餐桌上方盘旋。
  “在泥塘下面。”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彻底陷入了沉寂。
  泥塘,那可是一个象征着不祥的不可说之地。
  在泥塘镇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你可以说泥塘镇,可以想到泥塘,但万万不能单独提起泥塘两个字。
  一顿饭就这样在前半段的热闹和后半段的食不知味中结束了。
  吃完饭,程勇军想去洗碗,被杨淑君赶出了厨房,让他把之前留出来的饭菜给隔壁送过去。
  程素想起了上午没得到答案的问题,跟着进了厨房。
  她一边接过杨淑君洗干净的碗盘,擦干收好,一边问道:“奶奶,我听爸爸说,镇上没有姓田的人,那田家村为什么叫田家村啊。”
  杨淑君停下洗碗的动作,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程素没有想过隐瞒:“我想起小荷的名字了,她姓田,我就想着能不能找到田家的人,问一问。”
  杨淑君干脆放下了碗,仔细想了想,才斟酌着说道:“我出生的时候,田家村就叫田家村,那个时候村里只有一户人家姓田,听说他们家生不出儿子,上一代就是招的赘,结果到我那一代还是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我大一点,十几岁就没了,小女儿和我差不多,后来嫁到了外地,从此以后村里就没有姓田的了。”
  “如果你是想找她的后人,大概率是找不到的,田家不像程家,翻翻族谱就能把远亲都找出来。”
  计划落空,程素失落了一阵,但她想得开,洗个碗的功夫就恢复了。
  一计不成,迟早还会有别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再不济到时候直接去问她。
  洗完碗,程勇军也从隔壁回来了,带回来一份几乎没动过的早餐。
  杨淑君翻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这些等会儿给鸡和鸭子吃了吧,没什么好留着的。”
  程素回想了一下吴桂芝的神态,和早上那阴恻恻的眼神相比,她倒觉得中午吴桂芝的状态好了很多。
  如果刘爷爷的身体恢复得顺利,她应该很快就能彻底好起来了吧。
  午后,两位老人照例回房间午睡,虞雯莉和程勇军在二楼说话,程素睡不着,找到了陆献。
  她话说得委婉:“你不要介意哈,我爷爷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冒犯什么?”她突然这么说,陆献似乎有些惊讶。
  “就是你老师的事,他不知道你老师他……所以才会问这么多问题,也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程素干脆明说了。
  陆献恍然:“你是指这个啊,这几天我已经想通了,我老师是因为痴迷考古才学这个的,为了追寻历史的足迹而离开,我想老师的心中并没有遗憾,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听见他都这样说了,程素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她已经将自己想传达的东西传达出去了。
  又歇了一会儿,天色开始转暗。
  冬天天黑得早,这几天程素和程勇军离家也离得早。
  他们该出发去道观了。
  临行前,杨淑君突然敲了敲窗户。
  程素将玻璃放下来。
  杨淑君的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勇军,每天这样来来回回的,麻烦得很,你们这几天就不用回来了,有雯丽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你和素素就待在道观里吧,罗道长要是有什么地方要去也方便一些,你还能帮帮忙。”
  或许是怕被拒绝,杨淑君的理由准备得很充分,程素刚想拒绝,程勇军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也是,每天来回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怕路上素素出事,这几天我们就不回来了,雯丽你照顾好屋里。”
  虞雯莉在后面点了点头。
  程勇军立刻就发动了车子,程素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车子爬上了门前的小坡,驶向大路。
  笼罩在林子顶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开始纷纷扬扬坠落,但被压弯的竹子一时无法恢复原来的挺拔。
  程素注意到,路两边有些竹子被压断了,竹林切割出的波浪形天际线有了一个不和谐的尖刺。
  从这个尖刺的地方看过去,能看见后面一棵巨大的、像一个侧身眺望的人影一般的树。
  不是杉树,也不是竹子,程素认不出那棵树的品种。
  是她在泥塘镇看见的第三种树。
  车子驶进大路,将那棵不知名的树甩在了身后。
  蜿蜒的、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如昨日一样,只有这一辆车在前行。
  不同的是,今天的路上更加热闹。
  程素像往常一样看着窗外的远方,借此来抵抗晕车的感觉。
  但每天都路过的景色,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同。
  程素看了又看,惊觉有些不知道关了几天的大门和窗户,今天突然都打开了,里面的人或站,或坐,或卧,不论什么姿势,脸都朝着这辆车的方向。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程素却觉得,他们都是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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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地动
  车外,一道道视线仿佛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试图将程素这尾鱼拖出水面。
  视线模糊,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耳边嗡鸣声忽远忽近,热意自胸腹处涌向全身,麻痹感从指尖缓缓上爬。
  程素仿佛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一直在重复,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但她光是控制呼吸的频率就耗尽了所有心力,无暇仔细分辨。
  旁边的陆献被程素的样子吓到了。
  他是听到程素太过密集的换气声后才发现她的异常。
  今天出门前,杨淑君给程勇军塞了更多吃的,被他顺手放在了副驾,所以程素和他一起坐在了后排。
  他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转头,发现程素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面上颈上潮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浑身微微发颤。
  为了省油,车里没有开空调,温度偏低,她整个人却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她不太对劲。这个想法从陆献脑海里冒了出来。
  “程素,程素。”他试着叫了两声。
  程素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
  后座的动静引起了程勇军的注意,车子转过弯进了直路,他才抽空往后看了一眼,也被程素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他问后座的陆献,声音急切。
  陆献加大了呼喊程素的音量,简单回答他:“应该是过度呼吸了。”
  见程素一直没反应,呼吸频率也降不下来,他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比较干净的塑料袋,展开,再轻轻扶着程素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程素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眼神找回了焦距。
  映入眼帘的是陆献皱着眉的脸。
  陆献的嘴唇开合,将塑料袋的开口对准她的口鼻,再微微合拢。
  塑料袋随着她的呼吸鼓开又收缩,里面的空气逐渐变得暖热潮湿。
  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耳边的嗡鸣声像潮水一退去,她终于听见了陆献的声音。
  平缓,沉稳,让人安心。
  “吸气,呼气。”
  程素的呼吸逐渐与他的声音同频,心率恢复正常,指尖的麻痹感也在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陆献才拿走塑料袋,程素向里面坐了一点,缓缓倒在座位上,眼神放在自己身前,不再看向窗外。
  程勇军这时才敢开口问她:“没事吧素素,难不难受,要不要停一下车,开窗通通风?”
  这个温度,车子行驶的时候是不能开窗的,风大,非得吹感冒不可,想透气只能停车。
  他还以为程素是因为晕车才这样的。
  程素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陆献看了一眼几乎要坐在后座中间的程素,默默往旁边缩了缩,学着她之前的样子看向窗外。
  仅仅过了片刻,他就收回视线,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为之,从程素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影刚好能将他那边的窗户挡得严严实实。
  程素心中流过一阵暖流,缓缓闭上了眼。
  “程叔,还是快点回道观吧,程素刚才出了一身汗,不换身衣服估计要着凉。”
  他还替程素找了一个让程勇军不停车的理由。
  道观内,今天由赵丹留守乡镇府,厨房内是陈卓和罗子平在忙活。
  看到程勇军提回来的半边腊鸭,陈卓跃跃欲试。
  “好东西啊,师父,今晚还是我来做饭吧。”
  在这儿住了几天,程素总结了一下师徒三人的厨艺排行,大致是陈卓最好,罗子平次之,至于赵丹,他是烧火的那个。
  罗子平抢先接过鸭子,将陈卓赶到一边:“走走走,受伤了还不消停。”
  陈卓不干:“就那点小伤,一个晚上就好了。”
  程勇军听了这话,关切地问道道:“怎么了?陈卓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昨天乡镇府出了点事,打了一场,一点小伤。”
  程勇军还不知道徐春华去了乡镇府的事,陈卓没有多说,怕传出去了不好,引起恐慌。
  “勇军你别多问,他怕丢人。”灶台后的罗子平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陈卓心思被揭穿,更加来劲了,说什么都要把鸭子抢过来。
  趁着他们做饭的时间,程素去洗了个澡,她刚才出了汗,身上黏黏腻腻的实在是难受。
  洗完澡出来,晚饭刚好上桌,鸭子最终还是陈卓做的,放青红辣椒,大火猛炒,辛辣刺激,和中午清淡温和的炖鸭子不同,是另一种热情的感觉。
  饭后,不会做饭的程素和陆献领到了洗碗的任务。
  碗洗到一半,程勇军回到了厨房,他一边帮着程素将洗好的碗放回碗柜,一边小声说道:“素素,要不今天晚上你试试还是别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来,今天早上八点不到就醒了,天天这样,我怕你身体撑不住。”
  程素心里无奈,她知道,她爸这是在车上的时候被她吓到了。
  她对陆献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将程勇军拉到一边,说出了她在车上看见的事。
  只不过那些人都看着她这一部分被她省略了,她不希望爸爸太过于担心她。
  “爸,你知道暴雪山庄模式吗,长期处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由此产生的恐惧迟早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最后,她这样说道。
  如今整个泥塘镇就是被暴雪封闭的山庄,本来人与鬼之间的天然对立关系可以让大家在短时间之内维持团结,但徐春华的死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徐春华到底是被鬼害的,还是被人杀的?猜忌一旦产生,就会如同日光下的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泥塘镇的失控已经可以预见,但失控的后果并非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在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后,程素突然明白了这一点。
  她只希望早日让这一场风波停歇,结束一切,赶在泥塘镇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之前。
  这边程勇军在担心程素的身体,那边的陈卓也在劝罗子平。
  “师父,要不今天晚上还是我出去吧,您年纪都这么大了,身体又不算好,万一伤到哪儿——”
  罗子平的态度很坚决:“你留下,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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