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献起身,将外套穿好,然后举着程素的外套替她继续烘。
“睡觉之前,我想了一下,墓室很危险,我们还是继续在墓道里找找办法吧。”
程素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从方位来看,这里应该是那个岔路的另一条墓道,我们往回走,看能不能找到主墓室。”
“去主墓室做什么?”
程素不解。
陆献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她:“根据刘彪他们的说法,将军的封印已经解除了,既然是封印的是魂魄,那么最可能布置封印的地方在哪儿?”
“棺椁。”程素想也不想回答。
就算不是棺椁,肯定也是在距离棺椁非常近的地方。
陆献点点头:“如果封印真的被破了,说明棺椁被损毁严重,棺椁都毁了,主墓室肯定也被毁坏得很严重。”
不等他说完,程素就抢答道:“我们说不定可以从主墓室那里出去。”
“对。”陆献被打断,含笑看着她。
“那要是刘彪说的是假的呢?”
“如果将军的封印没有被毁,将军被封印着,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要另外找出去的办法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主墓室不会有机关吗?”
“应该没有,燕国的主墓室一般都不会设机关,一是怕毁坏棺椁,再一个,主墓室也很不好找。”
在墓道内走了一段后,程素终于明白了陆献的话是什么意思。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墓道组成的迷宫。
而且乍一开始,就给他们准备了八个入口。
小陆:展开攻势
最近冷热交替,我的鼻子罢工了,啊啊啊啊讨厌鼻炎
第51章
招魂
回到道观后的罗子平,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正阳尊者这个名字耳熟的原因。
让他耳熟的并不是正阳尊者这个名字,而是这种取名方式。
看红衣活僵和其弟子的装束,似乎完全是道门的打扮,但现在罗子平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是道门中人,因为从来没有哪个道士会取正阳尊者这样的道号。
但的确存在过这样以道士身份自居,却取着这样古怪名号的一群人。
就是曾活跃在数百年前的澄清派.
当时澄清派的势力范围很广,从南到北,从东南沿海,到西南内陆,信众繁多,尤其是偏远之地,佛受佛道两门的辐射影响较小,几乎全都信奉澄清派。
他们自称道门,区别于全真派和正一派,门下弟子行走于四方,以造福万民为口号,做的却不是降魔捉鬼安民之事。
建生祠,设活祭,敛巨财,换长生,这便是澄清派一向的手段。
所到之处,往往生灵涂炭,邪魔四起。
澄清派的创始人自称鸿元仙尊,相传已经活了三百多年,手上杀孽无数,敛财众多,作恶多端,后来被正一派和全真派连手诛杀镇压。
自此,澄清派才沉寂下去。
但看日记里白家老爷听到正阳尊者名号的态度,那时民间信奉澄清派的人恐怕依旧不少,只不过道门并不知道而已。
作为正统道门弟子,罗子平对澄清派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红衣活僵如果是澄清派的人,那么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云游这么简单。
澄清派的人目的性都极强,就凭白家老爷的那点钱财,恐怕没办法将他在这偏远贫穷的泥塘镇留这么久。
他的到来,恐怕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所谓的看见白家女儿命格尊贵,只怕都是借口。
想到夜里每次看见红衣活僵的时候,他都是待在泥塘旁边,罗子平几乎可以确定,他的目的应该就是泥塘,或者说,是泥塘下的古墓。
但是他特意来找这个千年前的古墓,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当时知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他太师爷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也没有途径知晓。
想要搞清楚红衣活僵的目的到底什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白家女儿的这几本日记。
罗子平将日记取了出来,继续看了起来。
“送聘礼的人回来了,聘礼一件都没少,听说是被田小荷打回来的,兄长想亲自去找田小荷,但爹娘怕和田小荷交恶,影响我的凤命,将兄长劝住了,太好了,田小荷不用嫁过来了。”
“兄长他竟然,竟然阳奉阴违!他偷偷带了人出去,想把田小荷抢回来,结果被田小荷踹了一脚,是被人抬回来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叫唤,我看是他活该!”
“怎么办,兄长躺了一天还没好,大夫说他已经废了,爹娘现在恨透了田小荷,说要找她偿命,那个大师还给爹娘出了个主意,说既可以给兄长报仇,又能解决我的问题,我想打听一下,可他是单独和爹娘说的,我打听不到,他们要对田小荷做什么?”
“今天娘带了一个坤道过来,说这是张大师的弟子,最近换她来照顾我 ,以后我不能出房门,也不能见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要等到张大师那边的事结束了才能出来,他们是不是要对田小荷动手了?”
又是一本日记结束,这一本日记里的事,和他们一开始在夜里看见的那些事发生在同一段时间。
原来这些事背后都有红衣活僵的身影。
红衣活僵要对田小荷做的事,应该就是指将田小荷当成活牲献祭,但他这么对白家的女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一丝疑惑,罗子平翻开了最后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的前几页还是正常的,笔记依旧娟丽,除了对田小荷的担心,大多记载的就是一些细碎的琐事。
但大约还剩一半的时候,日记有了一些变化。
首先出现变化的就是纸张,之前都是写在用上好花笺纸裁成的本子上的,但后面都是先写在普通白纸上,再用浆糊粘到本子上去。
白纸的质量很一般,还会晕墨,更像是未经处理过的粗糙草纸,被撕成一小条一小条,被人用来当宣纸使用。
里面也没有记录日常起居的事,而是每次都是简单的几句话。
“她不让我见任何人,也不让我吃素菜。”
“她说这是清修,清修是这样的吗?”
“最近她的态度差了许多。”
“每时每刻都要燃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闻着好难受,时间久了就头晕。”
“是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了吗?总是想睡觉,最近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今天给送饭的妈妈说了几句话,让她明天给我送些小菜过来。”
“我的舌头!我说不了话了!”
这句话被写得极为潦草,仿佛能透过笔迹看见主人心中的惊恐。
“我的腿,我的腿也不见了!”
“地动了,外面好大的火,我听见她让外面的人先走,说她会带我出去,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天了吧,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了,又如何能够逃得出去呢?”
这一段突然换了另一种笔迹,再也看不见一丝簪花小楷的痕迹,更像是初学毛笔的稚童所写。
或许是因为她剩下的那只手,并不是能写出一笔漂亮小楷的那只。
“她要进来了。”
这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句,了字被她写得极长,就像被拖走的人留下的血迹。
看到这里,罗子平已经能够确定,红衣活僵就是澄清派的人。
将人活生生做成人彘,这是何等阴毒的手段,没有任何一个正统道门的人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通过日记,他能够确定一百五十年前发生在泥塘镇的惨案背后,肯定有红衣活僵的推波助澜。
但是受日记的篇幅限制,再加上当时的白家女儿看见的也并非全貌,所以还是有很多事情依旧并不明了
比如说红衣活僵和白家的老爷夫人商量了什么,他对白家女儿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他要将田小荷献祭给谁,这些依旧是没有答案的谜题。
看着和日记本一起被带回来的头花,罗子平心中已经有了谋算。
头花是非常贴身的东西,而在道门传承的道法中,又一种法术叫做招魂术,就是利用已故之人贴身的物品来召唤亡魂的办法。
这种一般适用亡魂并未离去的情况,罗子平并不确定白家女儿的亡魂还在不在这里,因为他没有在夜里见过她。
但如今的情况,他只能试一试。
搜魂术除了需要贴身之物,还需要已故之人的性命,罗子平在第一本日记的扉页上找到了白家女儿的名字。
姓名和物品都已准备就绪,罗子平摆好香炉案桌,将头花在点燃的香烛上来回熏了三四遍。
接着将头花点燃,同时口中唤道:
“白氏名蕊,魂兮归来!”
随着尘封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名字被人再次呼唤出来,一阵凭空而起的风将香烛吹灭了。
阴云笼罩住了这座不大的山头,天色沉了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案桌对面。
“是你!”
看清出现在眼前的身影,罗子平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人分明就是夜里出现过的那个田小荷。
看到他,罗子平哪里还不明白。
“田小荷根本没有出现,这是一个引程素进去的局,对不对。”
白蕊没有说话,只是冷漠而麻木地看着他。
罗子平见她是这样的态度,皱了皱眉,换了一种说法:“你们把她带走,到底是想做什么?”
白蕊还是没有说话。
不对劲,被招魂术叫过来的魂魄,一般来说是无法完全不回答施术之人的问题的。
不回答问题,一般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因为魂魄受损严重,已经没有了回答问题的能力,另一种则是因为魂魄受人控制,控制之人不允许它回答问题。
白蕊是哪一种呢?
看白蕊魂魄的状态,并不像受损严重的样子,一般损伤严重到完全无法回答问题的魂魄,就连基本的人形都没有办法维持,但白蕊现在却是完整地出现在这里的。
那么就是被人控制了。
想通其中的关窍,罗子平没有再问她关于程素的问题,而是问她:
“那个妖道对你做了这些事,难道你甘心就这么做他的伥鬼吗?”
听到这句话,白蕊终于有了反应。
她睁着血红的眼,望向罗子平:“当然不甘心!”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以寻常样貌示人的魂体也有了变化。
她的脸上和身上,裸露出的皮肤全都出现了被烧焦的痕迹,四肢却完好无损。
看着七窍流血的白蕊,罗子平的心中并没有一丝惧意,他知道,这才是白蕊真实的样貌。
她为了摆脱控制,已经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力量,现在连生前的样貌都无法维持了。
“红衣活僵为什么要把程素带走?程素她现在在哪里?”
她能逃离控制的时间相比不会很长,罗子平快速地问出了现在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他想把程素献给邪阵当祭品,至于程素在哪儿,她去找田小荷了。”
“田小荷在哪里?”
白蕊逐渐开始恢复之前的模样,同时她的四肢也开始逐渐透明。
控制他的人已经察觉了她的失控,正在夺回对她的控制。
罗子平忍不住催促:“在哪儿,快告诉我!”
白蕊却没有配合他,在彻底消失前,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找到我的手脚和舌头,我就能带你去找程素。”
第52章
怪树
一直等到屋内的动静完全消失,程勇军才推门进来。
“罗道长,刚才是?”
事情毕竟和程素有关,罗子平没有瞒着程勇军,将事情告诉了他,只略过了白蕊生前遭遇的事。
“道长的意思是,素素被送到田小荷那里去了?她会不会有事?还能把她找回来吗?”
程勇军对白蕊的事也不感兴趣,他只在乎自己的女儿能不能回来。
“白蕊说可以带我们去找她,但是要满足一些条件。”
程勇军刚想问什么条件,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喂,爸,怎么了?”
接到程同甫的电话,他心里有些紧张,害怕是像昨天一样出了什么事。
“军儿,你快回来,雯丽把家里的水泵带走了,就留了一句话,说要到泥塘那里去。”
他一听这话,顾不上和罗子平说一声就跑下了山。
听他爸的意思,虞雯丽是一个人去的,泥塘附近那么危险,要是虞雯丽也出了什么事……
半路上他遇到了出来找虞雯丽的杨淑君和程同甫,将两人一起载上车,几分钟后,他们一起到了泥塘附近。
还没靠近泥塘,程勇军就看见了上空被浊气染红的云,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村民胆子虽然大,但也只敢远远地看着这里。
程勇军让爸妈等在车,自己跑上了坡。
不知道是因为坡有些陡,上去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厉害。
幸好,虞雯丽没事。
泥塘边上,虞雯丽好像对天上的异象视而不见,站在水泵旁,定定地看着被吸力搅得更加浑浊的泥塘。
程勇军冲过去想把水泵的开关关掉,被虞雯丽拦住了。
看到虞雯丽这个样子,他也明白,只有劝住了她才能将水泵停下来。
“雯丽,我刚从罗道长那里回来,他已经知道怎么找回素素了。”
听到程素的名字,虞雯丽给了他一个眼神:“怎么找,素素昨天晚上就被他们扔到泥塘里面去了。”
“没有,罗道长问了一个被害死的鬼,她说素素是被送去找田小荷了,只要我们满足那个鬼的要求,她就带我们去找素素。”
虞雯丽依旧没有让开,她神志清醒,逻辑缜密地反驳道:“鬼说的话你就信了?”
程勇军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鬼说的话不一定可信,但是,但是……
“素素昨天就被扔到泥塘里去了,她说素素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不信!”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泥塘底下待了一个晚上,还活着的可能性能有多少?
“我不信,”虞雯丽的目光既疯狂又冷静,“就算素素已经不在了,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程勇军心中无力。
他是来劝人的,但自己却先被劝服了。
“你抽吧,我们陪你抽。”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淑君和程同甫也已经来到了泥塘边。
四个人沉默地看着深红的泥浆被水泵一点一点抽出来,不一会儿,泥塘的水面就下降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