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世,女主配宣平侯其实是高攀了的。但原身自小便传出了“文曲星”的美名,是远近闻名的状元种子,李正帆更是简在帝心,皇帝曾多次笑言他是“吾之冠军侯”。再过十几年,李家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齐成玉的确可以娶到门当户对的贵女,但与李家结为姻亲的长期收益实在是可观。很显然,齐家想要押一次宝,可惜失败了。
李蔓瑛长了一张纤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杏眼纯稚,气质浑然天成,既有闺阁之秀,又有林下之风。
这样的容貌性情,齐成玉一开始未必全无情谊,但最后押宝失败的恼怒可能胜过了一切。人性如此,如果一开始没有那么高的期待,最后可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与不甘。
“二哥。”李蔓瑛道,她向来很小心,从小即便是在家的时候也唤李正玉为二哥,“这次的题难吗?”
“放心吧。”李正玉道,原身可是考了状元的。
李蔓瑛在心里欢呼了一声,二哥向来谦虚严谨,如果不是胜券在握,必然是半点口风都不会露的。
一起往里走着,李蔓瑛眸光微动,眼中满是好奇之色,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陛下,不知是否与传闻中一样?”
李正玉道:“传闻中是什么样?”
李蔓瑛腼腆地笑了笑:“据说陛下龙章凤姿,极为英俊。”
李正玉也笑了,果然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关心皇帝也只知道关心相貌。
她今日未能直视圣颜,便去翻看原身那一生的记忆,没想到原身记忆中的其他信息都清晰无比,皇帝的声音面容却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她询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系统挠了挠电子脑袋,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正玉只能说道:“传言真实不虚。”
第2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二)(捉虫)
三人一同进了正堂,见过了父母,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李蔓瑛一会儿依偎着母亲,一会儿又跑到哥哥们身边,秋波流慧、顾盼神飞,眼角眉梢俱带笑意,让见到的人忍不住心软。
很快便到了饭点,一家人围坐在桌上用餐。李家向来简朴,平日里只吃一些家常小菜,今日难得铺张。
“巧巧在家住几天?”李正玉问道,巧巧是李蔓瑛的小名。
李母将米粒咽尽了,笑道:“现在还不确定呢,怀瑾说到时候要来接她,巧巧的婆婆是再慈和不过的人,料想多住几天并不打紧。”
慈和?李正玉面上不显,心中冷笑。
看着女主面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李正玉心头的一口气有些顺不过来。
“为什么不能把我送到女主还没有出嫁的时间点呢?虽然可以和离,但木已沉舟到底麻烦。”李正玉对系统道,“如果李家不失势,齐成玉想必不会露出马脚,难道要等女主重生回来再筹谋让他们和离吗?我得想想办法。”
老让这样的人在她眼前蹦哒,实在是有些影响心情。她准备先让女主和离,再打压齐成玉,当然,双管齐下也未尝不可。
原身不是想家人幸福吗?看仇人倒霉也是幸福的重要组成部分。
还有当年假死换身份的事情,李家毕竟不是什么大族,那时李父甚至还没有到如今的位置,很难将事情办得天衣无缝。
虽然剧情中原身不是因为此事漏了馅儿,只是因为一场意外落水,二皇子便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连详查此事都用不上。但她绝对不会给人留下对她的身份起疑之后顺藤摸瓜、查清楚来龙去脉的机会。
“阿玉说是今天不打扰我们一家子庆祝,想明天过来拜访,再邀大哥二哥你们出去高乐呢。”李蔓瑛佯装气恼,“你们关系真好,我看他对你们比对我还上心呢。”
李正帆笑道:“他在意我们是因为你,如果没有小妹,他和我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倒是你二哥与他很能聊得来,他们读书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
李正帆是有一些细腻心思的,却也有限,只以为齐成玉是真心实意的喜爱妹妹,纵使是有些利益考量在里面,又能有多少呢?眼底的情意是不会作假的。
新朝自开国以来已有百年,武勋立功的机会不是没有,边关的战事从未止息,但不少武勋已经在谋求武转文的机会,不愿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齐成玉于兵事上一窍不通,却颇有文采,三年前便高中进士,与原身确实颇有共同语言。
傍晚,李父将李正玉叫进书房。勉励了一番,又耳提面命了一些官场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不要一时不慎掉进别人的坑里,或者卷入到漩涡里不能自拔。
“陛下还未至不惑之年,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却已经及冠了,五皇子和六皇子也快要长成。无论未来局势如何,你只一心做个纯臣便好。一入官场便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但此事你一定要稳住,李家的船太小,经不起大风浪。”
纯臣也有许多难处,若是不能得君王赏识,可能会夹在几方势力之中哪头都落不着好。但做纯臣最差也就是坐冷板凳,站队要是站错了,那可是殃及全族的祸事。
大家族可以多方投注甚至反复横跳,押错宝了也有底蕴东山再起,小家族最好的策略便是明哲保身。
李父说完最后一段话,便让李正玉出去了。
初春之时,乍暖还寒。园中的景色萧瑟之中隐有生机。
李正玉查看了剧情和原身的记忆,原身先被四皇子的救命之恩打动,后被他的胸怀和学识所惑,又见对方如此欣赏自己,便觉得士为知己者死。
李父这段话,原身曾经也是听过的,当时她觉得自己牢记在心,真到了需要用到时却忘记了。
她不是原身,对从龙之功和匡扶明君不感兴趣。新朝现在的情况远远谈不上王朝末年满目疮痍,但这个反并非不可以造。母皇可以改天换地,她未必不能再造乾坤。
她是要在这个小世界待到死的,她已当惯了皇帝,若是一辈子都屈居人下,实在是不痛快。
第二日,齐成玉果然来了。他先是见过了李父和李母,又与李蔓瑛叙了一会儿话,便到李正玉的书房来寻他了。
没由丫鬟通报,他先是将书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唤了一声“温如”便走了进来。像往常无数次一样,想要绕到背后轻拍她的肩,看看她在看什么书,字又进步了多少。
确实有几分情谊,但太过轻薄,齐成玉却又演得浓烈,让李正玉连虚以委蛇的心情都没有。
她连眼都没抬,自然也不会看见齐成玉此时的表情。
齐成玉曾见过无数佳人,美人在他心里的排位向来不会太高。
男人的世界便是这样,你有了权力,便会有无数的美人任你采撷,佳人就像是权力的附赠品,哪怕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也被吸引着往上不停的攀爬。
毕竟你得先有江山,才能够为美人舍去。
对他这种权力欲极为旺盛的人来说,美人就更像是添头了。
这便是他对自己的认知,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刹那,微微垂着的线条极为动人的凤眼,轻轻蹙着的如烟的眉,珠玉般耀目的容貌,气质冷冽又惹人怜惜。
李正玉只是皱一皱眉头,他却想要将自己的心剖给她。
原来那些相信话本子里头的故事的人,并非全都是傻子。
也许他们也认识一个李正玉。
她从前,也这般动人吗?过往的记忆似乎模糊了,但从现在开始,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他可能此生都无法忘记。
原先他与李正玉是很亲昵的,此时他却觉得走近这个人也变得如此困难。他担心呼出的气太重,吹坏了这盏美人灯。原先准备好的礼物,此时也觉得很拿不出手。
他备礼时觉得颇为隆重,足够了。此时却觉得远远不够,那样简陋的东西,怎么配得上这样的人?
“你考得怎么样?”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李正玉终于抬眼看他,说道:“还不错。”
只这一眼,齐成玉只觉得心跳如鼓,头有些晕眩,身子酥了半边,从尾椎一路麻上来。
“我想邀你去吃酒,巧巧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齐成玉早已将李正帆抛到了一边,本身他们便不太能聊得来,李正帆坐在一边,彼此都觉得痛苦。
“有些不巧。”李正玉道,“今日我得去拜访老师。”
“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明日有空吗?”齐成玉道。
“世子很闲吗?”李正玉道,她将笔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到一旁。这样见客是不太礼貌的,却偏偏被她做出了写意风流的意味来。
“莫要再叫我世子了,你以前向来是唤我怀瑾的。我听大哥叫过你的小字,安安,我还记得。”
李正玉皱了皱眉,套近乎也得有个限度,过犹不及。
“让巧巧在家中多待一些时日吧,我们都很想念她,父母尤其挂念她。”李正玉道。
齐成玉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靠近她:“自然可以,我常来看她便是。你看的什么书?”
“游记罢了。”李正玉将书合上,“你什么时候走?”
“今日你似乎有些厌烦我,是我哪里做错了?”
齐成玉只觉得李正玉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如此牵惹他的心。她一个小小的似乎是带着几分不悦的表情,就能给他带来无尽的纠结与痛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人生中第一次与所爱近在咫尺,最先感受到的却不是欲念的勃发,而是战栗、忧愁与患得患失。
紧接着便是欲念。
他以前从未发觉李正玉的腰肢这样纤细,仿佛一使力便会断了。他想看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染上情|欲的颜色,带着泣音说自己受不住了,求他放过她。
他见她皱眉都心疼,却又想欺负得她哭泣晕厥。
他怎么能对一个男子有欲望?但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没关系,她是可以的。
“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李正玉对齐成玉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敷衍道。
“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齐成玉希望李正玉能告诉他,他愿意竭尽全力为她解决。
李正玉打量了齐成玉片刻,笑了,她明明只是勾了勾嘴角,眼底并没有染上几分笑意,却让人的心为之一颤。
她想让齐成玉赶紧与李蔓瑛和离,然后找个地方把自己活埋了,不要出来碍她的眼。
“我想身边多几个死人。”李正玉道,现在她眼中倒是带了几分笑意了,不过是那种恶意满满的笑,“你当其中的一个,怎么样?哈哈,开个玩笑。”
“你要是心情实在不好,明日我们去喝酒吧。”齐成玉只觉得她的恶意也动人心魄。
话音刚落,李蔓瑛走了进来,说道:“这些丫头也真是的,连房门也不关,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冷呢,不要受了风寒。”
“我刚才该把门带上的。”齐成玉道,他不由有些懊恼,李正玉身体不是很强健。
“你们什么时候出去?”李蔓瑛问道。
“明日,今天温如要去拜访老师。”
李正玉皱眉,他还没答应呢。
“那二哥记得给我带珍宝坊的兰花珠钗,我最爱兰花了。”李蔓瑛道,说着,她轻轻瞥了齐成玉一眼。
往常这种时候,他应该福至心灵了,但此时不知怎的,殷勤小意变得如此困难,只能以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
第3章 听说陛下觊觎我(三)
还有两年,女主才会重生。李正玉有些烦躁,要不然干脆把齐成玉人道毁灭,让女主丧偶归家算了。
齐成玉次日果然来了,他先是将珠钗送给李蔓瑛,又过来寻李正玉的不痛快。
“公子着凉了,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绿翘轻声道,“公子让我给您赔个不是,今天他实在是出不去了。”
“着凉了?”齐成玉心里一紧,“怎么会着了凉?严重吗?”
需要卧床,想必颇为严重。他不由得懊悔自己昨天让李正玉吹了冷风。也不想想,如果真是病的严重,为什么李蔓瑛毫不知情。
李正玉本就是装病,自然不想让家人担心。
“我进去看看,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绿翘语气柔和,态度却坚定至极:“公子说千万别让您进去,免得过了病气给您。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说罢,望向他手中的画卷。
齐成玉想要直接闯,绿翘直接上了第二板斧:“公子难受得紧,入睡不易,您进去怕是会吵到他。”
齐成玉听了此话,方才停下脚步道:“我去你们三小姐那边,等温如醒来,你记得遣人来叫我。”
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绿翘觉得齐成玉的态度和举止很奇怪,对公子有些过分上心了,虽然觉得他可能是有要事想与公子商议,这才迫不及待,但仍然把他的异常之处禀报给了李正玉。
李正玉瞬间就明白了,是她的冷淡起到了反作用。
齐成玉想和他们兄弟二人保持良好的关系,自然不会放任他们的“友谊”降至冰点。一个合格的政客,锚定目标之后便不会计较得失。齐成玉现在虽然身处高位,但他既然已经娶了李蔓瑛,自然会尽力维护姻亲关系。
只要一想到齐成玉和李蔓瑛待在一起,李正玉就有些不舒服。这个狗东西,难道想赖在李府吗?
“让红玉去叫他吧,就说我已经起了。”李正玉发丝随意披散着,拿着一本书倚在榻上,这个世界的书籍质量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话本子,流派众多,能满足各种口味。
系统对他人的态度非常敏感,且长了嘴:“我觉得这个齐成玉有些不对劲。我怀疑他馋你身子。要不然还是让他待在女主那儿吧。”
李正玉差点儿笑了:“剧情里他没有断袖倾向。”
“原身也没有你的脸啊。”
“不要想太多,我用这张脸就和他见了一面,如果这都能让他变成断袖,他人生中见过那么多美男子,剧情里早栽了。”李正玉道,“与其做出这种没有丝毫依据的推测,我更怀疑他过于殷勤的态度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些我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价值。”
见系统捶胸顿足,李正玉不由笑了:“就算他肖想我又能怎样?我的目的是让女主快点儿与他和离,再把这个磋磨的女主一辈子的狗东西踩到泥里。他的想法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系统似乎习惯了遇事便往情情爱爱上想,话本子看多了吧,现世哪有那么多纯粹的情爱,只有纯粹的情欲,和掺杂了利益的所谓一往情深。
只过了一会儿,齐成玉便进来了,他见李正玉面色苍白,似有病容,以往清亮的眸子雾蒙蒙的,使人想起了花枝上的残雪,不尤觉得有些不详,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钝痛。
“都是我的错。”齐成玉叹道,他想去碰一碰李正玉搭在身侧的手,却被躲开了,轻叹了一声,将一卷画递给她,“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