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未曾想过进了县城居然是这般的展开,他万念俱灰,连路都不愿走了,手下无奈只能将他像扛死货似的扛上板车拉。
官家粮仓恰好修建在县衙后头,平日里布有重兵把守,且仅限官府人士进出,倒也省了盛荷蓱绕路的功夫。
此刻官府仅剩两三衙门驻守,他们被正兴奋不已的城民们十分顺利的解决掉,随手从衣服兜里掏出钥匙直接把县衙大门给开了,欢欢乐乐地迎着盛荷蓱进入其内。
盛荷蓱也不磨叽,首先带人直冲粮仓所在之处,花了些时辰寻找记录册并清点。
县令治理兴襄县不行,但在粮食搜集上倒是中个好手,她几乎不敢相信记录册上的数目,所有的加在一块儿,足足有十万石粮食,足以提供一万人一整年的口粮!
实际上官府粮仓的数量并不算多,但其内里另有乾坤,她开了一间粮仓内的门,方才发觉里边深深的洞窟内堆满了各类耐储存粮食。
盛荷蓱嘴都要笑得裂开了,难怪当初她在人前提出此事时,县令的表现像捏断了他命根子似的,在兴襄县这小地方,要能囤积到如此多的食粮,得多努力啊!
估摸着他是想待到粮价更高些时再卖出,如今一切殚精竭虑化作泡影,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盛荷蓱哭了,她装的。
但粮食这么多,亦不能随意挥霍,盛荷蓱打算先让众人领一段时日的粮食回去吃。但有些饥饿的城民欲想扑上前去抢夺更多,却被凤翥岭出来的护卫队们警告地擦过手开了一枪,险些废了整个手掌,如此杀鸡儆猴,才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平静下来。
她心里头还记着事,原身的母亲究竟在哪儿,县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闭口不言,倒是让她真想烧上一壶水给他来个滚水脱毛。
盛荷蓱撸起袖子,跑到县衙的监牢中去找刑具,给狗官好好上一课。
她下到牢中时,本以为此处应乱成一团,没了狱卒看守,囚犯们早该从此地逃出,可大出乎她的预料,一切井井有条,犯人们老实地呆在自己的牢房内,不吭一声。
莫非还有什么兴襄县衙内的漏网之鱼她没杀尽?
考虑到此种可能性,盛荷蓱将手中的枪握紧,屏住呼吸,环顾周边的所有动静小心前进。
下一秒她便与一身着玄色暗纹直裰的青年男子迎头相撞。
盛荷蓱:……
蹑手蹑脚行动霎时间泡汤,她后退一大步,手置于武器之上,绷着神经警惕来人。能在牢狱中自若活动,极大可能是原在此看守的狱卒。
此人睇到她的脸,步履一怔,不禁脱口而出:“莲姨?”
盛荷蓱面色唰地变黑,她有这么老吗?才十四便被一个大她几岁的成年男子叫做姨,这男的也好意思开口?
那男子自知失言,遂抱拳道歉:“对不住,这位姑娘实在太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时看晃了眼。”
她本想借机发作一通,但听到他话中的“故人”二字,亦顾不上去找麻烦,追着那人问道:“故人?什么故人?你可认识我娘亲。”
与她相似之人,况且又是在这县衙内,定与她所寻之人有关!她内心不由自主地带上些雀跃,至此以后,她是不是有娘了呢……
“莲姨是你娘?”那人一顿,露出复杂的表情,迟疑道“节哀顺变。”
盛荷蓱瞬间五雷轰顶,喜悦被冷水浇灭寒透全身糅杂着被狗官欺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令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本就是没娘的孩子,从小便切断了自己与人的情感链接,事已至此,她竟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应对。
那男子见她呆滞垂头望向地面,叹一口气,将他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这人原是县衙中的师爷,他原先要进京赶考,可因时局动荡,不得不留在老家内找了份糊口的工作,但因看不惯当今县令所作所为被放逐至牢狱中当一个普通的看守。
他自觉前途无望,心如死灰地在地牢内混日子,整天喝得烂醉。
但某日他在牢房中遇见一人,那是一名中年美妇,虽穿着粗布制的衣裳,却仍难掩她容姿丰韵,面相温良,有一种慈爱感。
县令邪笑着将人下放至牢房中,并命他们好生看管,切不能委屈了她。
他知晓县令抓女子回来,都爱凌/虐/玩/弄致死,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的模样,心中对美妇人泛起了一阵同情,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遂竭尽可能的为她的住所提供便利。
那美妇人也渐渐对他敞开心扉,二人常常聊天,他从她口中得知她小名莲儿,她长他十来岁,让他唤她作莲姨。她本不是兴襄县人,是逃荒途中被山贼土匪拐来,不知怎地落到了县令手中。
她原一生顺遂,与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成了亲,育有一个模样极好的乖巧女儿,丈夫辛勤劳作,稍有空闲便往家中跑陪着她,从不在外头乱晃,一家三口生活得十分幸福。
一场旱灾打破了这一切,他们在官府发布的逃荒指令下被迫远离家乡,逃向南方。
谁知路途上竟遇着山贼打劫,丈夫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来她的生,以及女儿的彻底逃离。虽不知女儿如今尚在何方,但她能与逃荒队伍中的村民们会合,她便心满意足了。
此时的美妇人尚不知晓县令磋磨女子的手段,神情虽有些疲惫,谈论女儿时眼神却还放着光彩。
男子霎时间觉着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去。
美妇人见男子整日带着酒壶,遂时常劝说他振作,他亦被妇人感染,戒了酒,重拾读书习字。每当他练好一副字,便偷偷拿去给美妇人瞧,并与她聊天解闷,二人相处非常愉快。
但好景不长,几日后,县令亲自下牢房将美妇人带去府中一夜。妇人带着满身的伤痕归来,她的杏眼空洞得可怕,任男子如何为她开解,皆不发一言。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县令派人下来说原先美妇人所住牢房可清空住新人,命他打扫干净。他疯了似的偷潜入县老爷后院,小心避开家仆,最终在花坛旁发现了被残忍肢解的美妇人尸块。
她周身的血液皆已凝固,秀发被扯出一大片,尸首步满海/棠花瓣,其中一株开得最艳丽的海/棠在盛放时被摘下,深深的插入她左眼中,她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惊恐地死死瞪着前方。
何等酷烈。
男子经受不住这番打击,跪在她尸体前无声恸哭,随后抹掉断了线似的眼泪,将她的尸体一块一块的捡回去,寻了处清净之地安葬。
玄衣男子将往事尽数倾吐而出,胸中的闷气散去了一些,定定地仔细端详盛荷蓱。母女二人十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莲姨是那含情脉脉的蓝碧湖水,她的女儿便是仙雾缭绕的冷翠山。
盛荷蓱听完玄衣男子所言之事,被强烈撞击得几乎喘不过气。
……怎会如此,若是我能早些赶到她身边。
她愈想心中愈苦涩,好不容易将兴襄县拿下的兴奋顿时被一尽扫空,徒留着心中对县令的愤恨。
她再抬起头时,神色早已不似前边颓唐,阴沉着面容:“刑具在哪儿?”
第48章
盛荷蓱在那玄衣人的指示下,迅速找到了皮/鞭烙铁碎头器等刑具,唤来手下命人将狗县令带入牢中,自己先抽两鞭解气。县令哪里受过如此残酷的对待,她还没抽几鞭子便痛哭流涕,吓得尿从裤子处缓缓流下。
她嫌恶地蹙眉,一旁的手下察觉到她的情绪,俯身上前“领主大人,不如让我来吧。”
盛荷蓱抽累了,况且让力气大的来抽得更痛,遂将鞭子交给手下,自己回去拾掇战利品去了。
才不要在这种又蠢又坏的人身上花费精力,看一眼她都嫌脏!
现今她已然成为了兴襄县全新的主人,她高兴得憋不住在县衙院内仰天笑三声。引来周围人迷茫的目光,众人闻声寻来,她惊得脚底打滑,一溜烟跑了。
开玩笑,要是这么尬的事情被下属知道了,她以前辛苦立的机智霸气全能人设还要不要啦!
盛荷蓱这一跑便跑到了县衙内部,正巧走进县令日常处理公务的屋内。
她颇有些好奇地左翻翻右翻翻,毕竟她刚才只是单单清点些粮食,最重要的金钱和人口等资源她还没确认收货。
或是县令怕被人抓住把柄的缘故,此间屋中布置得倒是较为简朴,家具皆为榉木制,各类文件书册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上边还用一块小木牌对它们进行分类。
她走至那些被分类好的书柜前,将自己所需之文件给抽出来。
盛荷蓱将它们铺在桌面上打开,仔细查看。
兴襄县总人口约有九千人,县城占地面积约为两千平方米,有二十一,村庄数量为四百三十二,所储粮食九万一千一百八十石。
但未见官府内部钱庄所储钱财数量,以及其中各行各业所有人数的具体统计。
文件当中还夹着一张兴襄县整体地图,与全国地图,盛荷蓱捡起前者细观,发现她的凤翥岭亦在其上,原先十绝寨与金虎寨所在之处亦被标注却都被黑线划去,改为凤翥岭所占之地。
茂云寨亦同样,但尚且未对其进行任何标注。
这些地方大约占了县城地图的十分之一,剩下皆是些乡镇村村之类的地方。
全国地图则是显示兴襄县位于通安府的西北侧,穿越过来这么久她尚且不记得问当地的一些地理,如今才知晓他们所处之国名为正阳国,北边和凌顺国接壤,西边则盘踞着科尔胡国。
观完全国地图,她更是满头雾水,皆是些不认识的地名,遂继续查看别的资料。
其余还有些全县人口的户籍统计等,盛荷蓱看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暂且留着待过些日子细瞧。
看过如此多的资料,她反而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或许有些什么县令工作手册之类的东西给她瞧瞧便好了。
旋即又想到,听县令口出之狂言尚且可以知晓此地无人管辖,她不知为何州府亦不派人下来查看兴襄县的具体情况,莫非州府人员都自身难保。
这么如此说来,她岂不是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反正也没人管得了她,她想干嘛就干嘛,此县虽小,但却恰好是不引人注目的绝佳掩护。她只是经历过一些与山贼的小打小闹便觉着心累,若逼她去做什么劳什子群雄争霸,那还是放过她罢!
她能保证自己与基地内子民过上好日子已经心疲力竭。
但能得到一整个县城的资源,她觉得对自己未来发展科技是十分够用了,不够便用建模来凑,反正以前她生活的时代多的时照顾好内部遂能飞升发达的小国,她就按着小国的方式生存也未尝不可。
这个烂她是摆定了!
盛荷蓱开始谋划起未来的日子,但是当前要紧之事还是得找到县令私藏的小金库才行。
她遂将这些文件又分类归回原处,以后她便要靠这些东西干活了,可不想找个什么资料又找上半天。
忽从窗口处瞧见又人影匆匆一闪而过,盛荷蓱忙推门而出,只见是那名玄衣男子,谈论一番后,她得知此人名叫连宏博,欲将自己在县衙留着的书籍带回家中,如今兴襄县的主人换了,他作为前任县令下属,自然是该乖乖卷铺盖走人。
她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拿着一本正阳国博物通志,下意识问道:“你可知正阳国内有几大势力?”
连宏博嘴角微抽:“作为正阳国人,小的不说,大的势力还是知道的。我尚以为盛姑娘这般聪颖,应是比在下知道得多的。”
盛荷蓱霎时间有些尴尬,她那时一心只想着把自己的基地盘活,哪在意那么多,反正也没有县外的势力来进攻,她亦乐得逍遥。
况且她前段时间布置给建筑部所建造的道路尚且建造至一半遂被人打断了,叫她好生扼腕,待她把兴襄县资料搜集完给遂县内皆安排上水泥路才行。
反正现在人多力量大,做什么事儿都快,水泥路干燥的时间亦只需十来天,方便得很。
但她无法掌握外部势力动向确实是一个大弱点,总不能建家建到一半,过后因信息差导致家没了,那还白费那功夫干甚。
盛荷蓱两眼放光地瞧着连宏博,一个比她更清楚国各类事情的人才,很难不心动,真想让他给自己打工。
她遂尝试着去招揽他:“我看连先生骨骼清奇,不如来我手下做事,一展宏图,如何?”说完这话,她自己都愣在原地,这话术建议打回重造,拉拉他跟原身母亲的关系都比说骨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