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走廊进入公共休息室一样:从卧室到休息室,男女生宿舍汇合至同一条幽暗的羊肠小道。
里德尔在这里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芮娅边靠近边迅速地将头发绑成马尾,她将平时用作发绳的藤蔓叼在嘴里——而那被她夹在手臂之下的课本算准了机会,落在他的脚边。
芮娅扯过花藤将头发绑上,并且呼唤他的名字,“汤姆,帮我捡一下。”
她睡眼惺忪、双颊酡红,就连衣领都未理好。
里德尔轻嗤一声,他状似猜到这个狡诈的女巫在玩什么把戏,迈步就要离开。
“哼。”
芮娅跺了跺脚,她朝前扑了两步,曾经伤过的脚踝十分给面子地让她感受到轻微的疼痛、脚尖被地面上的课本一勾,身体就这么往汤姆·里德尔撞去。
她不是一般会找角度:一只手挂在他的肩畔、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腰。
“你以为你在做些什么?”里德尔咬牙切齿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女巫垂眸瞧了瞧自己之前的伤处,怯生生瞟了他一眼,“只是踩空了,对不起。”
“放开我。”里德尔抽身后退半步,踢到魔药课本的边角,书往走廊里飞出小段距离,“你得有点廉耻心,安小姐。”
芮娅脸上的红逐渐淡去,她的身体摇晃两下,只能将手搭向墙壁保持平衡。
“这是所有斯莱特林的必经之路,我没有理由挡在这里。”里德尔极尽冷淡,并示意芮娅将过道让开。
“你说的对。”芮娅抽噎了一下,她挪动脚步,瞬间将里德尔扑到墙角边,“这样就不会挡路了。”
她踮脚堵住了里德尔妄图出言嘲讽的嘴,似乎一触即分,又好像贴了许久。
汤姆·里德尔只听女孩用甜腻的嗓音对他说出段类似哀求的剖白,“汤姆,我忘不了你——我就是个笑话,明明分开的要求是我提出来的...对不起。”
她胳膊上挂着的魂器几乎零距离接触着他,里德尔认为这样会极大程度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他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嘴里尝到淡淡的咸味,或许是女孩的泪。
“不过,你说的很对...他和我说,有他就够了。”芮娅没有给对方打量自己的机会,她迅速拾起魔药课本,飞一般地离开。
......
汤姆·里德尔踩着上课铃来到魔药教室,对此,斯拉格霍恩没有发表意见,他对自己一向纵容。
他在以往的位置上落座,身边却空无一人:芮娅·安跑去和艾琳·普林斯凑到一桌。
好极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独自一人犹如神助,在愤懑不平的情况下,里德尔效率极高地完成了这堂课的魔药任务,他第一个将药水像往常那样交到讲台桌后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手上。
斯拉格霍恩拨开木质瓶塞扇闻轻嗅了两下,脸颊边挤出一道褶子,“非常成功,斯莱特林加十分,为了汤姆·里德尔和——”
“教授,我是”里德尔准备打断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话,但他没想到有人会抢他的句子。
“里德尔是一个人完成的魔药,斯拉格霍恩教授。”芮娅·安从汤姆·里德尔身边伸出手来,她的掌心捧着另外一只药瓶,“今天我和艾琳·普林斯是搭档。”
艾琳从芮娅身侧走出,露了半边身子朝斯拉格霍恩扯了扯嘴角。
霍拉斯是诧异的,他又拨开另一瓶药剂扇闻,半晌道,“斯莱特林再加五分,这瓶药剂也很成功。”
“谢谢您。”芮娅朝斯拉格霍恩亲昵地道谢,她又挽住艾琳的胳膊,朝她挤眉弄眼做出口型,“你真厉害,艾琳。”
汤姆·里德尔和教室里一些格兰芬多们一起翻了个白眼,他可以不去质疑女巫的魔药水平,但却为她的幼稚而感到可笑。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悄悄扭曲他的想法:芮娅·安是在乎你在这样表现,她想吸引你的注意。
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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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无法入眠。
他刚参加完高端魔法俱乐部,那已然成为了拥护他的集-会——汤姆·里德尔相信,这会是他的起点。
但这微小的成功根本缓解不了他的焦虑,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就算将床铺围成黑黢黢的一片,紧绷的神经依然像上了发条一般‘咔哒哒’地乱响。
闭上眼,再次与那片魂器相互连通。
不得不承认,作为从自己身体里剥离下来的一部分,里德尔在拥有了魂器的视野后,一切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现实一般——但他只承认那是芮娅·安的梦境。
女巫窝在他的怀里,他们似乎刚温存结束,天文塔石窗口刮入的冷风令她瑟缩了一下,他收紧了圈着对方的手臂。
“我们回去?”
“不要。”芮娅·安的双眸中倒映着漫天星辰,她用魔杖在半空中勾勒出一行行单词,狡黠地缠着自己给她念诗。
魂器几乎不会对她说不。
“...Then the conceit of this inconstant stay
Sets you most rich in youth before my sight,(正是这困住时间的诡计,带给我你青春鼎盛的容颜)
Where wasteful time debateth with decay,
To change your day of youth to sullied night;(残暴的时间与腐朽为伍,将青春白日化作黯淡之夜)
And all in war with time for love of you,
As he takes from you, l engraft you new。(为了与你相爱、我将同时间对抗;它夺走的,让我为你嫁接新装。)”①
就连里德尔都认为这嗓音深情而迷人,就像真情流露——他们整夜、整夜地恋爱,他就这么整夜、整夜地看着:里德尔怀疑自己的魂器成天困在吊坠中,日渐增长的只有耐心,而这耐心专为芮娅·安而存在。
她是个残忍的女巫,邪恶并且狡猾,汤姆·里德尔在内心重复着这段话。
半晌,芮娅·安忽然仰头瞧他,她双眸中星辰在瞬间隐没,换做他的面庞...那乌黑发丝牢牢贴着他的面颊,好似在挠他的心一般。
如他所料,气氛到了,魂器垂下头去亲吻她——芮娅·安对他的魂器几乎是百依百顺。
里德尔唾弃道: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看出端倪,怎么可能只是梦而已呢?
他能体会到女孩温软湿润的唇,但嘴里却没有早晨在走廊时尝到的咸涩味,她或许在晚上喝了洋蓟汤,甜得很。
这就是她的新男友,里德尔想做出一个冷酷的表情。
但魂器用事实告诉他,在芮娅·安的梦里,他只能被动感受,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正当里德尔认为他们即将擦枪走火的时候,芮娅却将手撑在他的肩畔将他推开,女孩的双颊如同清晨时那般酡红,她张开双唇,撒娇道,“不想亲了,你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情感吗?”
“读诗还不够?”
“不够。”
“那要怎么办,你想贴近些去看月亮吗?”
“汤姆·里德尔。”芮娅·安忽然严肃起来,她再次将后脑勺对着他,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单词似乎不光在问魂器,还是在问他,“你喜欢我吗?”
“当然。”
魂器没有任何犹豫,里德尔察觉到自己的喉头发紧。
出乎意料的是,魂器追着她反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芮娅。”
“当然,我肯定是喜欢你的。”
果然是做梦才会有的话题,现实中他们从来没谈过这个。
就当里德尔以为芮娅·安要深入一步,问自己的魂器爱不爱她的时候,她却恶作剧一般地抛出一句,“汤姆,我好像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节选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五。
第167章 过去未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芮娅犹如黑巫师一般继续施展魔法,她的语调有些委屈,“我知道你不想要宝宝,但是...你马上要当爸爸了,汤姆。”
里德尔迅速切断了与魂器之间的连通,身上的睡衣已被汗水浸得透湿——他这时才发觉:芮娅·安不知道魂器将是个很恐怖的事情,她知道自己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吗?
那只是片灵魂罢了,根本没有实体,怎么让她怀孕?
还是说他们在玩些什么他不懂的情趣——看在梅林的份上,不要再去想和魂器相关的事情了!
里德尔冲了个冷水澡,让沸腾的脑子冷静下来。
临近清晨,他索性溜出寝室在城堡游荡,仿佛无意识一般闯到禁-书区内,翻阅与魂器相关的内容。
记载中制作过魂器的人太少,更不会涉及到‘魂器能否使人怀孕’这种话题...
里德尔鄙夷自己竟然会对如此荒谬的事上心,还一本正经地来查找资料。
或许,芮娅·安是在有意作弄那个‘魂器’,因为清晨时在他这受过委屈。
那么,一切都能说清了。
为了避免再次与魂器相连通,里德尔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炼金术上,他着手炼制格鲁斯·霍恩海姆要求的双面镜——这并不容易,却能十分有效地将零散时间利用起来。
......
但芮娅·安从来都与他上同一门课程,想不碰面都困难。
就算他们不再是魔药搭档,女巫总能在他的视线内拥有一角属于她的位置,里德尔难以视而不见。
她开始在课堂上偷吃东西,无论是上午还是下午,女巫用食物将双颊塞得鼓鼓囊囊的,脸上还余有些因羞耻而生的红晕;她开始用手托着下巴以看书的姿势睡觉,绵长的呼吸很容易暴露女巫的状态,直到铃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最要命的是,芮娅·安偶尔还会抚着胸口、皱着眉头,像是要呕吐一般难耐地端坐着——里德尔不清楚怀孕的女人是什么模样,但书里面告诉他,这些表现都是怀孕会有的。
恐惧感在心中缓缓滋生,他不得不再次考量芮娅梦中话语的真实性:她真的怀孕了吗?
‘我知道你不想要宝宝...但是,你马上要当爸爸了,汤姆。’这段话像诅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德尔甚至发现自己偶尔会微微颤抖,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他在记事本上不停地重复书写着是和否,并胡乱琢磨:有没有可能,芮娅·安真的怀孕了,但孩子跟他完全没有关系,而是第三者的?
羽毛笔尖狠狠刮破了纸张,教室‘滋啦’一声响,几双探究的眼瞳下意识扭了过来...前排芮娅耷拉的肩膀忽地直了起来,她似乎又悄悄睡着了。
里德尔又花了一周的时间远远跟随、观察芮娅·安——她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能主动靠近的男巫,他们早早分手的消息没有在霍格沃兹内传开,这个女巫仍旧花名有主。
而格兰芬多的布鲁斯·布雷克已经放弃了锲而不舍的追求,他将热情转嫁到了N.E.W.T.s考试和最后一次魁地奇学院赛上。
和芮娅·安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只有他,汤姆·里德尔。
只是,里德尔怀疑自己要疯了,他不可能直接堵住芮娅·安询问她是否怀孕——这会暴露他与她梦境之间的联系,从而暴露魂器。
他更不可能去问霍拉斯一些相关的问题,‘魂器有可能让人怀孕吗?’——如果说了,圣芒戈精神伤害科(魔咒伤害科)明天就会多一名来自斯莱特林五年级的病人。
《至毒黑魔法》上面写过,若是重复受到夺魂咒与钻心咒的折磨或许会精神失常。
没人拥有向他使用这些咒语的可能,但里德尔已经体会到饱受折磨的感觉了。
就算芮娅·安真的怀孕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汤姆·里德尔警告自己把精力分配在应该的地方,而不是因为好奇再次与魂器连通,这是个愚蠢到极致的决定:
那次诡梦之后,芮娅·安不再与他亲密,而是花大量的时间和他聊天,话题令人窒息。
“我们都在孤儿院长大,那个时候我就想过,如果有了宝宝,我绝对不会让她/他过上和我们相似的生活...你说呢,汤姆。”
让里德尔唯一欣慰的是,他的魂器也不喜欢孩子——就算那个他拥有一切和芮娅·安在一起的快乐。
“嗯。”
“我不想因此休学,有什么好主意吗?”
“混淆咒?”他只是这么敷衍。
可恐怖之处也在于此,如果魂器不给予芮娅过多的反应,那里德尔所获得的代入感就是超乎寻常的、身临其境的——女巫仿佛真就靠在自己的肩上与他剖白。
“我应该全部喝掉的,那天的避孕魔药,哎——为什么要......”
里德尔再次落荒而逃,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施过一忘皆空,难道圣诞舞会当晚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
唯一被安排在深夜的天文课如期而至,他难得主动坐到教室的第一排,离窗户与星斗更近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瞥见芮娅·安的可能。
难得的安宁让他几乎将霍格沃兹顶空可见的星斗运行图补充完全、也令图纸上每颗星辰之间的距离更加精准。他终于从这种类麻瓜学科上感受到丝丝愉悦,这能为他下次的算术占卜拓宽视野。
“教授——”
很少会有人在天文课上主动呼唤开普勒教授,克罗蒂斯·Y·开普勒总会下场在每个人位置边巡查,并且给出相关的观测意见。
“教授,芮娅·安好像有点不舒服。”是艾琳·普林斯的声音,里德尔没有回头,他只知道开普勒教授走了过去,接下来的对话声太小,或许因为内容太过私密。
芮娅·安被送到了医疗翼。
她在这个学期去过医疗翼数次,以至于同个教室的巫师已经见怪不怪了。
里德尔没有直面她的准备,更没多少勇气。
他只是在下课后找准时机拦住了艾琳·普林斯。
“安她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里德尔——你和芮娅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艾琳·普林斯浓密的眉毛使得她几乎不做表情都能保持‘愤怒’和‘冷淡’,在添上那股火药味...里德尔只想抽出魔杖给她一个不可饶恕咒。
普林斯离开的比他的怒气更快,她直奔医疗翼,这令里德尔根本没有探视的可能。
他只希望芮娅·安不会把羞耻且诡异的真相说出来,但灵魂深处的颤栗似乎在渴求一切秘密大白:危机即是转机。
......
天文课后,凌晨来的很快。
里德尔数次尝试连通魂器,却只能看见眼前混沌的黑—晓说裙爸壹司爸仪六旧六伞整理此文,加入可人工找文—这说明芮娅并没做梦,或是他的魂器没有主动找她。
他内心在打鼓,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失常的情绪便会折磨自己,里德尔向来不是这种人——于是施了个幻身咒悄悄来到医疗翼。
女巫的病床在偌大房间最里的角落,布帘拉得十分严实,只有里德尔闯入的刹那挤进了丝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