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海斯蒂亚。”路德维希指了指从木梯上疾步走下的短发女孩,“像吗?”
深陷的眉眼确实很像,但安瑞雅没有回答的机会,海斯蒂亚用德语大声嚷嚷着,“哦,饶了我吧,赫达对你那么好——你却在这里搭讪...”她瞥了眼安瑞雅,“你看起来有点奇怪,从哪里来?这个时候德姆斯特朗还会有转校生?看来名声还不够糟糕。”
安瑞雅听了个一知半解,格鲁斯在家偶尔也会说德语,她多少学了点。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从未消失,他拍拍海斯蒂亚的后背,“她的话总是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安——芮娅·安。”
“很高兴见到你。”海斯蒂亚朝着安瑞雅扯出一个干瘪的微笑,又将路德维希往楼梯那边拉扯,“够了,你得去找赫达。”
“就因为你好朋友喜欢我,我就非同意不可吗?蒂亚,哥哥不是这样用的。”
“我才是大的那个,我是姐姐!”
海斯蒂亚瞪着路德维希,两人较了约莫三分钟的劲,谁也不服谁。
“别听他的花言巧语,”海斯蒂亚忽地在安瑞雅的椅侧坐下,她的英语比路德维希顺畅很多,“路德维希他几乎和德姆斯特朗的每个女孩都有那么一段,虽然他是我的家人,但这改变不了他喜欢拈花惹草的事实。”
“我想,你们误会了。”安瑞雅把鬓角耷拉下来的头发朝耳后拨了拨,“我是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的新任舍监,很高兴认识你们,齐默尔曼小姐...和齐默尔曼先生。”
作为一名麻瓜——巫师们都这么称呼不会魔法的人类,安瑞雅在确信自己‘重生’后,就连使用最简单的漂浮咒都够呛。
好在,她是有魔力的。
这个‘芮娅·安’虽然没能成功毕业,但她在学生时代的成绩十分优秀,足够安瑞雅凭借着格鲁斯·霍恩海姆的人脉和几张猫头鹰考试的证书再次混入魔法学校。
考虑到芮娅·安的‘七年大病初愈’,德姆斯特朗允许她以舍监的名义留校并且旁听,在合适的时候与七年级学生一起参加毕业考试。
当然,安瑞雅不会将这些秘辛抖出来,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芮娅·安。
至于‘合适的时候’将具体是哪一年,安瑞雅也说不准,也许她需要从一年级的课程补起。
“舍监?”四只眼睛同时粘了过来,“梅林,你才多大年纪?”
“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个十分私人化的问题。”
芮娅·安已经二十四岁了,但因为那沉睡的七年,她的身体和容貌几乎没什么改变。
“酷。”海斯蒂亚挑眉,“我喜欢这个答案。”
“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是吧?”路德维希弯腰凑近了些,他端详着安瑞雅的五官,“你长得有些特别,还是说你们国家的人都这么显年轻?”
在安瑞雅刻板印象中,德国人都像格鲁斯那样严肃寡言,齐默尔曼兄妹的形象颠覆了她的想法。
“德姆斯特朗一向禁止学生私下深潜,路德维希·齐默尔曼,我会记住你——如果违反规定,最少是一周劳动服务。”
“见鬼!”路德维希低咒一声,但他话语里的对象明显不是安瑞雅,而是顺着木梯找来的女孩。
赫达比安瑞雅猜想的矜持很多,她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就连脸上的雀斑都是清浅精巧的;那一头耀眼的金发规整地盘在脑后,辫子上零星缀着些蓝色的小花。
她的视线围绕着船舱内的三人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海斯蒂亚身上,“一直都没等到你,该换校袍了,蒂亚。”
海斯蒂亚摆手,“慌什么,船升到水面上再换也来得及。”
“你是?”
“芮娅·安。”安瑞雅朝赫达点点头。
“安?我在香港暂居的时候也见过这个姓氏,你真好看。”
安瑞雅顿了顿,“过奖了,荷兰菊很衬你。”
“香港那儿的人也喜欢这样说话。”赫达轻笑两声,“这是荷兰菊?我不认识,只觉得好看罢了。”
安瑞雅语塞,她只是随口一说,其实这种蓝色的花她也不认识。
甚至,这之前她根本都不知道有荷兰菊这种植物。
船窗外的桅杆在‘咔哒哒’的声响中逐渐还原成甲板上直立的木桩,这是黑船即将破水而出的讯号,它顺利地从海上一路潜行到了学校城堡后的高山湖泊里。
“我们得去换校服了,蒂亚。”赫达挽着海斯蒂亚的手臂朝楼上跑去,她用空出的手朝着安瑞雅比了个再会,从头到尾没和路德维希说一句话。
安瑞雅摸出一支别在腰后的朴素木棍——巫师都将它称为魔杖——它安瑞雅的手上总是一阵阵地灵敏。
她不可能在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面前冒魔法失误的风险,安瑞雅看向路德维希,“你不需要换校服吗,齐默尔曼同学?”
路德维希摇头,“没事,袍子往外一套就行。”
“我想,幽灵船底层一直都不是学生舱,请你出去。”
或许路德维希是出于善意才接近她,但安瑞雅并没有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想法,她得表现出威信——不然,以这张脸很难服众。
......
德姆斯特朗的船只远不止一艘,安瑞雅踏上高山湖岸时才发现水面上有不少灰黑色的幽灵船只。
据说,这个学校愿意接纳从斯堪维纳半岛到巴尔干半岛所有的非麻种巫师,急速幽灵船的最远航线会持续一整天。
山风微凉,安瑞雅到了山路上才发现自己为了撑场面而改换高跟鞋是个错误的决定:德姆斯特朗城堡远在山下,而来往在湖泊与城堡之间的驯鹿车只接送校园的学生,所有教职工均可使用幻影移形。
安瑞雅从没用过幻影移形,她不确定自己‘会用’,更不敢用这个可能致使人全身异位的魔法。
她到地比最后一批学生都迟,趁着城堡外的广场没人,安瑞雅尝试着给自己从头到脚来了个清理一新。
成功了,十分难得!
她从侧门潜入城堡,朝着亮光的一楼大厅走去,又停在门外。
礼堂是考究规整的方形,两边对侧的墙上分别绘着一只双头鹰与一只鹿。
学生们的就位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快许多,他们围绕在环形桌前侧头听校长温特妮·勒鲁瓦的训话。
温特妮·勒鲁瓦是个貌似古板的中年女人,安瑞雅在霍恩海姆庄园里见过她——私下的她远比此刻有生气。
校长刚上任不久,她重复着德姆斯特朗的校训,在宣布宴席开始前话音一转,“今年,我们德姆斯特朗将迎来新的伙伴。”
安瑞雅见温特妮的时候一再强调过不要过多介绍自己:她平时还得去教室旁听,身份多少有点尴尬。
她额头冒出层细汗,眼前一花,却见大厅正中一道虚影刹时一晃,冒出个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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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Nirvana
突入礼堂的男巫侧着身体,轻巧摆首,眼神划过环形桌后的学生们。
安瑞雅的方位只能将就看个背影:修身的黑袍衬得那人削瘦高挑,暗色袖口中探出一只捏着魔杖的手——他皮肤的颜色甚至比牙白的魔杖还要晃眼,衬得那枚黑金相接的尾戒异常分明。
“伏德摩尔特先生——当然,现在是伏德摩尔特教授,他在上个月慨然同意担任我校新一任黑魔法格斗术教师。”
这位温特妮校长嘴中的伏德摩尔特教授在一众学生的目光中缓步走向教职工长席,他的位置在离温特妮的右手边,与校长的座位一样,左右分设在礼堂的正中心。
礼堂中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停。
门外的安瑞雅终于见到这位教授的正脸:鼻子高挺、薄唇微抿、双眼深邃凌厉,漆黑的瞳内泛出些红光,英俊极了...还有那稍稍下垂的眉形,配着他平淡的表情,析出几分忧郁与雅致。
她撇撇嘴,总觉得有点眼熟。
也许自己‘脸盲’的习惯还没改过来,毕竟对于安瑞雅而言,这些巫师们都是长相类似的外国人。
“还有一位新舍监——安女士。”
听到这个,安瑞雅有些忐忑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幸运的是,温特妮是个遵守约定的人,甚至为她准备好了借口,“除了宵禁后夜巡外,她还会负责课堂秩序监察工作,你们正式开课后就会见到她。”
只是,没人在意那些有关与‘新舍监’的陈述。座位上的学生个个脸上漾着红晕,眼睛齐聚在礼堂中心,就连男巫都无法忽略这位伏德摩尔特先生魅力。
随着温特妮校长一句“开宴”,大家立马忍耐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礼堂由肃静变得喧闹。
忽然,安瑞雅脚边冒出个尖耳朵、矮个子的小精灵,“奇奇真是个坏精灵,居然没能在门口等到您!”
他向安瑞雅鞠了个躬,撕扯自己的耳朵尖,“您好,安女士,我以为您会在城堡门口!”
虽然霍恩海姆庄园里也有家养小精灵,但安瑞雅的眼皮仍腾腾地跳了起来,她后退两步,“你好——不好意思,我不太认路。”
奇奇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扯红了,他以这种行为惩罚着自己的‘失职’,“勒鲁瓦校长让您去校长室等她,特地嘱咐奇奇来为您带路,但奇奇却...”
安瑞雅不认为礼堂门口是什么交流的好地方,她一路后退、连连点头,并且打断了小精灵的自责,“校长室在哪里?往哪个方向走?”
“你不怪奇奇吗?”
安瑞雅摇头,“怎么会。”
小精灵惊喜地咧嘴,迅速搭上安瑞雅的胳膊,一个响指后便是阵天旋地转。
又是幻影移形。
安瑞雅把手捂在嘴边干呕了两下,刻意咳出声来掩饰不适。
“哦,奇奇真是个没脑子的精灵,您还没吃晚餐吧?”小精灵奇奇的手掌朝自己额头上啪啪扇了几下,尖声叫着,“奇奇太蠢了。”
梅林!
安瑞雅慌忙摆手,她从‘晕船’的状态脱离出来,根本没有胃口,“我已经吃过了,或许你该告诉我怎么去校长室。”
她正站在偌大的玻璃串灯下方,两侧是严整的、排排扇扇的玻璃窗,天色已暗,但串灯却没亮起来。
“原来如此,哦——奇奇差点忘了口令。”小精灵奇奇跺跺脚,朝着半空的灯串指了指。
火光霎时亮起,不远的青石墙壁朝两排拨开,露出一具石像。
石像下半部分是只长角驯鹿,鹿头上攀着一只双头鹰,一共六只眼睛,牢牢盯着安瑞雅不放。
奇奇低叫一声,“古云杉!”
双头鹰天上飞、长角驯鹿地下沉,中间露出道宝蓝色的拱门,没有门柄。
“您想喝点什么?奇奇负责给您送来。”
安瑞雅张张嘴,支吾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勒鲁瓦校长有喝东西的习惯吗?”
“勒鲁瓦校长总会来点儿威士忌的。”
“我想要杯红茶,最好能和勒鲁瓦校长的威士忌一起送到。”安瑞雅看着奇奇,稍稍下蹲,“麻烦你了。”
“哦,安女士...你不必——”
安瑞雅在小精灵将要长篇大论之际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将他留在了门外。
德姆斯特朗城堡外观十分规整,安瑞雅没想到它的校长室会这么不寻常:这里面是双层套间,宝蓝门内是座三角状的房屋,墙边有一米来宽的水道,水道上盖着玻璃;上层是圆形,部分突出在外作为露台,与下楼仅有一道回旋楼梯相连。
校长室门边两侧墙上阶梯式挂着几幅画像,最大、最高的那副画像下落着内丽达·沃卡诺娃①的名字。只不过,与其他画像不同,内丽达·沃卡诺娃不像个‘活人’,她并不会大幅度活动,只是转了转眼睛,瞥了安瑞雅一眼。
温特妮·勒鲁瓦校长比安瑞雅预想之中来得要更早些,正当她仔细打量着校长室内陈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很高兴见到你,芮娅·安。”勒鲁瓦校长迈着长腿靠近,挥手间给安瑞雅递上一把软凳,“格鲁斯他怎么样?”
“叔叔他很不错,实验也是。”
“他应该出来干些什么,而不是窝在庄园做实验。”
温特妮·勒鲁瓦从办公桌摸出一副眼镜,又拾起一沓资料,“德姆斯特朗的炼金教授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他当初能为你辞去霍格沃兹的教职,这时候怎么不和你一起到德姆斯特朗来?”
安瑞雅哪里能知道,作为叔侄,她觉得格鲁斯对自己好得过分:就像父女之间似的。
温特妮·勒鲁瓦在对面落座,她迅速翻阅着手里的羊皮纸卷,“唔,格鲁斯果然没说谎,你o.w.l.s考试拿了十一张极优证书,为什么不选修占卜?”
勒鲁瓦的问题看似寻常,但对于安瑞雅而言,每个单词都有些咄咄逼人。
不过,校长并不想要答案。
安瑞雅还在费尽心思措辞,准备将自己的‘病’描述地更严重些,温特妮很快改口,“很高兴你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德姆斯特朗。”
这个时候?选择德姆斯特朗?温特妮校长隐约暗示着学校的艰难。
就连格鲁斯·霍恩海姆在她入学前也说过,虽然他熟识许多德姆斯特朗的教授,但更推荐位于法国的布斯巴顿。
“勒鲁瓦校长,我的家人都是在德姆斯特朗学习、成长的,我没道理不在这里。”
桌面上‘膨’地出现一个托盘,盘子一边摆放着只盛了威士忌的玻璃杯、一边是整套冒着热气的瓷制茶具。
“奇奇很不错,他就像我的管家。”
温特妮勾唇笑了,“其实德姆斯特朗远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什么黑不黑魔法,我们的格斗术与黑魔法防御术课程没有区别。”
安瑞雅适时附和着,“当然,叔叔他常这么说。”
“无论你怎么竭力去管教学生、总有指摘的话。要知道,我校早就勒令他退学了。”温特妮将玻璃杯里的酒一口气抽到嘴里,“格林德沃得势时,每学年的入学申请根本处理不完,被关押后却接连有退学的,这几年还算好转。”
颠覆现有麻巫关系,激化麻巫矛盾、统治麻瓜——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野望夭折了,而亲手摧毁这个征服计划的不是麻瓜,而是巫师。
被搅浑的潭水至今也没能完全澄清:曾经借着麻巫纷争而抬高巫师纯血统价值的论调开始消弭,而反对派乘势而上、分走一部分蛋糕。
纷争从未停歇。
“最近的日子都很糟糕,魔法部没有朝格鲁斯发出过邀请?他真的没有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