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一整晚都没法静下心来工作,每隔一分钟就想看下手表时间,从七点到现在,像是被下了蛊。
八点五十八分,周梦岑点进与他的聊天界面。
两人虽然下午加了彼此的私人微信,但上面只有系统那句已成为好友的提示。
他们头像都很简单,但意外地撞了。
他是一个白底草书的“秦”字,而她是书颜学书法时,用毛笔写的一个“梦”字,看不出什么字体,像是漫画里的风格。
干干净净的页面里,两人头像凑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头像,让人想入非非。
再点进朋友圈一看,比她空白的一片好一些,他起码转了几篇文章,虽然不是股票分析就是人工智能。
不过寥寥几篇,很快就翻到底,周梦岑正打算退出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退到聊天界面,果然是他发过来的照片。
只有三张。
两张她和符姨的合照,一张她低头看着符姨笑的,一张抬头看向镜头时的抓拍,笑容还算自然真切。
剩下另一张是她和他的合照,符姨乱拍的,两人全身入镜,靠得也很近,只是表情有些微妙,头顶的蔷薇花看不到多少,角度很随意,甚至有些歪,好在两个人颜值兼身高气质优势,还算养眼。
周梦岑倚墙来回看着那三张照片,忽然就有些感慨。
如果……如果当年她真的带他回了周家,他们也一定会在这蔷薇花房前留下合影。
这些照片里,还会有父母的身影。
然而,一切终究成了不可弥补的遗憾。
再也回不到过去。
即便再相见又如何,越来越多的交集,只会让两人的生活更加糟糕。
眼下周梦岑最担忧的,是他们住得这么近,迟早有一天,他会碰见书颜,然后发现书颜的身份。
周梦岑甚至料想到,以秦墨的性格,知道书颜是他的女儿,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可他都要结婚了,她不该让书颜扰乱了他的人生。
正头疼时,书颜推开门,探头进来,喊了声“妈咪”。
周梦岑将手机放下,抬手让她进来。
小姑娘一溜烟钻进她怀抱,说要跟她一起睡。
周梦岑搂着她,笑容有些无奈:“故事也给你讲了,怎么还睡不着觉?”
“明天开始,要好长时间看不到妈咪……”
书颜读的私立小学,每学期都有研学旅游,这次是去欧洲四国——英法意瑞,时间稍微长一点,要十二天。
周梦岑摸着她脑袋安慰:“出去走走也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忽然,有个想法在她脑中闪过,但看着女儿把小脑袋埋入她怀里的模样,又不忍心开口。
等好不容易把小姑娘睡着,周梦岑起身准备去书房,想联系Allen如今身在何处,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起视频电话。
周梦岑俯身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名字和头像时,一个颤抖,手机差点如烫手山芋滑落。
秦墨!?
周梦岑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又看了一眼,确定是他。
像是周身寂静的一片黑夜,忽然从天而降了一颗火球,轰然落入平地,砸了个天坑。
周梦岑心“扑通扑通”跳着,握着手机大气不敢出声。
大概是他按错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手机铃声却没有掐断,仿佛在与什么较量。
周梦岑怕吵醒书颜,只能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按了转为语音键。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两头气息骤然窒息。
一个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接通,一个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是本人。
静默了几秒,周梦岑无意识捏着一片山茶花瓣,率先开口:“秦先生有事?
“没事。”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入耳,更增添了几分磁性,在寂静的黑夜又显得慵懒温醇,像是贴在她耳边低语。
不知是不是只穿了单薄真丝睡衣的缘故,周梦岑禁不住浑身颤栗,指尖一紧,那细腻的花瓣毫无预兆被折断。
她盯着被自己摧残的花朵,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却连呼吸都不敢有波动。
沉默间隙,又听秦墨淡淡说道:“我以为,周总喜欢过河拆桥,收了照片就删人。”
周梦岑握着手机,想起上次分手后,她干脆利落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顿时无语了。
如果要翻旧账的话,她当初真的做的很绝。
所以,她现在删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顶峰
彼时, 已是夜半十一点。
颐和35号公馆,露天大阳台上,微风徐徐, 鸟叫虫鸣。
秦墨倚在栏杆,点了一支烟, 只抽了一口便夹在指间, 风吹起一缕烟往西北飘去,正是8号公馆所在的方向, 间隔着两幢别墅。
他目光幽幽盯着其中一角, 在心中丈量两人的距离。
仿佛近在咫尺。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那端,George正在借酒浇愁,诉说Allen甩了他之后, 立马又有了新欢的事情,他不明白,他三个月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耗费巨资为她买了钻戒, 几乎要奉上一颗真心, 难道就丝毫打动不了她?
“果然,我亲爱的妈妈说得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薄情。”
秦墨眺了某个方向一眼, 想起那张脸, 无比赞同这句话。
“我该怎样才能挽回她?”George问完后,又自言自语,“问你又有什么用, 你自己都是个失败者。”
秦墨无语了两秒, 平静地阐述了一个事实:“George,认清现实吧, Allen就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女人,她不爱你,当然,她也不爱别人。”
“包括你?”
“包括我。”
“OK,那我心理平衡了,谁让我们都是可怜人。”
秦墨嗤笑一声:“我跟你不一样。”
George不解:“又怎么不一样了?”
秦墨目光依旧在那一方,眸底荡漾着迷人的笑,似在炫耀:“因为我爱的人,始终也爱我。”
“What?”
George瞬间酒醒。
他的天才Moore什么时候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George,你说,要怎样让一个爱你却又嘴硬的人,承认爱你?”
George认真思考了两秒:“当然是想方设法让她嫉妒!嫉妒到发狂的那种!”
就像当初,明明是他先爱上Allen的,Allen却偏偏看上他的兄弟,每次看到她用那样痴迷的眼光看着自己兄弟,他就嫉妒到发疯发狂,才有了那一夜情。
虽然结局不太美好,但至少曾经拥有。
秦墨靠着阳台栏杆,手指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某处,忽觉有趣。
“看来你这三个月的恋爱,也不是白谈的。”
“What?”
秦墨挂断电话,不再跟酒鬼多言,反正他明天醒来,又会忘了今晚的酒疯。
他有自己的思绪需要理清。
因为今天的意外,给他惊喜太大,他需要重新正视和周梦岑的关系。
当初刚在一起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友”并非真心实意,会答应教她如何爱一个人这种疯狂举动,也只是不想她转移目标。
哪怕经历了那场酒后擦枪走火,这么多年他也依旧保持着这种清醒认知,有时候就连恨一个人都觉得无力,便只剩麻木的行尸走肉,试图让工作麻痹自己,忘记她,忘记过去的一切。
他以为,时间可以燃烧一切,包括那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但人类有痛感,往往是因为过分高估自己的克制力。
纽约的意外重逢,像是点燃了他内心的尚有余温的灰烬,死灰复燃往往更为悄无声息又猛烈。
他起初一直以为,周梦岑当年抛弃自己和别的男人联姻,是为了她的家族,或许有朝一日再见面,她婚姻美满、相夫教子,他即便再不甘也会有云淡风轻的那一日。
但看过所有关于她的资料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猜错了。
看着她这些年从明艳高傲大小姐到杀伐果决董事长,眼里虽有落寞却始终坚定无比,不曾向任何人低头,唯一一次哭,是她父母葬礼上,被拍到在车内哭得梨花带雨,而后被紧急送到医院。
秦墨记得她说过,她的父母非常非常爱她,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天她该有多难过,只知道没过多久,她剪了长发,以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现身董事会,从落败到强盛,历经三年,她一人肩负起偌大的集团,其中艰辛自然不难想象,而且那时的她,与盛家早已解除联姻。
她凭借自身实力在废墟中杀出,重建自己的王国,没有依靠任何人。
虽然后来,他们有一个女儿,但没有婚姻存续关系是事实。
因为这个事实,秦墨打破坚持多年的规则,决定主动走进她的世界,义无反顾来到这个属于她的城市。
上次在金时代酒楼,她敬而远之的态度的确令他心生寒意,临走时说了些气话,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只是想着给两人一点时间慢慢磨合,就像当初在大学时谈恋爱那样,重新开始接触。
或许在周梦岑的认知里,这段感情起始于她,他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所以才会理所当然认为,他不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识的场景。
可事实上,忘了的人是她。
这场感情游戏里,他才是那个觊觎许久的人。
他不惜一切再次压上所有去豪赌,赌她对他还有哪怕一丝感情。
所以在从符姨口中得知,她当年是准备带他见她父母,知道她也曾真心爱过时,他再也按捺不住悸动的心。
他就像局中人,还没有睁开眼看到结局,忽然被告知,他赌赢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比重逢那一刻还要震惊。
今晚的“骚扰电话”,纯粹是因为她在聊天界面“正在输入……”了大半个小时,也没回一个字过来,他以为她再次拉黑自己,才迫不及待直接拨了个视频过去,在意识到并没有被拉黑时,反而有种突破僵局的庆幸。
他相信,如果真的被拉黑删除,此刻的自己,大概会出现在8号公馆门口,而不是独自一人在楼顶反省。
但该反省的人是她。
秦墨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看着今天在蔷薇花房前拍的照片和视频,嘴角忍不住轻扬。
那是他一张都不舍得删的,哪怕符姨拍得模糊、只有半个身影,可总归是两人第一次合照。
他也知道偷偷录人视频是违法的,然而看着屏幕里,女人从故作镇定到释怀浅笑的过程,哪怕被判无期,他也甘之如饴。
不知看了多久,他几乎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刻入脑海,才抬眼望向夜空。
夜幕黛色纯澈,又像是被镶嵌了一颗颗闪烁的钻石,满天星辰熠熠生辉,昭示着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想到往后抬头所见,和她是同一片夜空,秦墨便心满意足笑了笑。
周同学,欢迎与我一起,重修爱情这门课。
——
挂了电话后,周梦岑压根睡不着,披了件外套便去书房处理了些文件,可耳边不断回响的,是秦墨刚才酥麻的声音。
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想入非非。
他已经有未婚妻,也该明白这个理,两人应该保持距离。
可他偏偏为何要一再撩拨自己?
周梦岑觉得脑子有些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看不清男人的招数,她觉得自己需要吹一下冷风,尽快清醒过来。
叹了口气,她合上文件,裹了件厚实的羊绒披肩,去了楼顶天台。
今晚的夜色很美,安静又迷人,还能看到那条璀璨的银河。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她来三楼看风景,顺便聊聊生意上的心得,这里算是她的另一个学堂。
如今重回故里,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周梦岑仿佛能感受到一份让她心安神定的惬意。
当然,如果有个人能倾诉就更好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充满倾诉欲的时候了,可她想聊的是无法拿到台面上的感情,就算有人倾听,她也轻易不敢开口。
正觉遗憾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周梦岑几乎是被秦墨PTSD了,以为又是他,猛然探身过去一看,才松了口气。
是Allen。
“亲爱的!亲爱的!安东尼奥又进球了!”
视频里,Allen正在曼联球场,穿着一身火辣性感的啦啦队服,激动地跟她挥手打招呼,现场的狂欢与周梦岑这边的沉寂相对比,未免太过热闹自由了些。
“谁?”
“安东尼奥啊!我们毕业那年压的小奶狗学弟!”
周梦岑感觉电话里的声音是撕扯着喉咙在报喜,可她早已忘了那个小奶狗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