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摆了摆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片刻后,才移开了,那个受罚的宫女还伏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着,引起了楚彧的注意,他扫了一眼,见那宫女情状甚是凄惨,不由微微皱起眉,问太后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后便将之前的说辞搬出来,又道:“哀家这都是为了皇上着想,若是不查出幕后指使之人,皇上岂不是一直处于险境之中,被有心之人算计?”
楚彧语气淡淡道:“太后是怀疑,当时尚氏女下毒之事,另有隐情?”
太后:“极有可能。”
闻言,楚彧微一颔首,道:“既然如此,就派人把她送去慎刑司吧。”
不等太后反对,他便看向叶青和那些宫人,冷声斥责道:“太后身份尊贵,你们怎么敢在慈宁宫里盘问拷打?真是不成体统,况且她老人家一向宽厚仁慈,你们当着她的面,把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是想故意使她为难吗?”
叶青等宫人都懵了,纷纷跪下去,口中连称不敢。
楚彧的神色冷峻,道:“不敢?难道你们的意思是,太后亲自开口,让你们在宫中滥用私刑的?”
这话一出,当即没人敢再开口说话。
太后也愣住了,但是这会儿她又不能说确实是自己的授意,毕竟动私刑这种事情,传出去确实是不好听,也有损她的威望和名声,有淑妃和尚家的事情在先,如今太后不得不生出一些顾忌。
于是气氛一下就僵住了。
自入殿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明王忽然开口了,道:“有皇上和皇后在,宫中许多事情,母后也不必亲力亲为,免得操劳受累,您在慈宁宫里享清福就好了。”
太后的表情微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正在这时,叶青忽然膝行而出,伏地叩首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太后娘娘心慈好善,绝无动用私刑的意思,是奴婢擅自做主,命他们审问这个宫女,与太后娘娘无关,求皇上恕罪。”
“审问?”楚彧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道:“纵使是朝廷命官,想要弹劾同僚也必须先禀明朕,你与她同为宫女,既无主子命令,你又凭什么审问她?”
叶青说不出来话了,或者说,她不能将太后的把柄递到人前,更何况,方才审问责打的时候,太后一字未言,发话的人只有她。
叶青自知辩解无益,只磕头道:“奴婢错了,求皇上饶命。”
楚彧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朕要你的命做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动用私刑是什么罪名,自有宫规处置。”
说着,便对李德福道:“派人将他们都送去慎刑司,听候发落。”
“且慢,”太后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叶青跟随哀家多年,感情深厚,她如今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而已,就算了吧?”
楚彧却道:“小不惩则大难戒,太后不可纵容她们,以免将来犯下大错,到时候后悔莫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举也是为了太后着想,太后当初就是因为太心软,一味地纵容尚氏女,这才导致她落得那般下场,难道太后今日还要重蹈覆辙吗?”
说罢,楚彧又唤李德福,后者顿时会意,轻轻摆了摆手,立即有三四个太监上来,将叶青等人带了出去,之前那个锦绣宫的宫女也被带走了,原本拥挤的殿内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
太后坐在上首,表情十分难看,宛如吃了屎一般,简直快要扭曲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没法跟楚彧吵,于是只能紧紧抿起嘴,显得两侧的法令纹愈发深刻。
太后心中憋了气,这会儿也难有个好脸色了,冷冷道:“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看这老太婆不痛快,燕摇春的心里一下就变得很痛快了,她就知道,楚彧肯定不会放任太后折磨那个宫女的,还能反将一军,把太后的心腹送进慎刑司了,不错。
正在众人陆续告退时,楚彧忽然听到八幺八的声音:“宿主对楚彧的好感小幅度上升。”
他微感惊异,下意识转头看向燕摇春,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燕摇春有些不明所以,眼眸中透出几分询问的意味:?
紧接着,燕摇春便听到了对方心里的声音:……难道说,打脸太后,就会让娇娇的好感度上涨?
燕摇春:……
什么,她刚刚对楚彧的好感度上升了吗?!
燕摇春有点惊慌,立即别开头,不肯再与那双凤眸对视,仿佛这样便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岂料这一动作,正好将她微红的耳根暴露在那人的视线中。
楚彧望着那抹如春桃一般的薄红,唇角微微勾起。
……娇娇害羞了,真可爱。
燕摇春:……移情蛊的作用究竟什么时候能消失啊?!
八幺八:“楚彧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98。”
就在众人都退出去之时,一个宫人赶紧追出来,对明王低声道:“太后娘娘还有话说,请王爷留步。”
明王停了步子,道:“皇上,太后召见,请恕臣不能恭送圣驾了。”
楚彧道:“无妨,你去吧,朕让人在此处等候,你与太后说完话,便送你出宫。”
明王拱手施礼,道:“多谢皇上。”
待出了慈宁门,众人又要先恭送天子,燕摇春混在人群里,忽闻上方传来楚彧的声音:“朕有事要同燕容华说,不如同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燕摇春身上,片刻之后,她才硬着头皮,排众而出,走上前去,楚彧那双好看的凤眸中含着笑意,朝她伸出手来,众目睽睽之下,燕摇春只能握住那只手,任由楚彧将她带上了龙辇,李德福连忙放下帘子,唱喏一声:“起驾!”
龙辇中,燕摇春轻瞪着楚彧,低声道:“你也太高调了吧?”
“高调?”楚彧想了想,道:“娇娇这是在夸我么?”
燕摇春:……
她纠正道:“不是夸,高调是说你太张扬的意思。”
楚彧:“只是同行而已,我记得你之前也与皇后同行过。”
燕摇春怔了一下:“那怎么能一样?”
楚彧直望着她,道:“哪里不一样?”
燕摇春无语地解释道:“我与皇后,我们……我们都是女子。”
“可皇后也是你的攻略对象,”楚彧微微抿起唇,又补充道:“还和我同样是五星,同样对你有好感度。”
燕摇春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你这个醋吃得未免有些离奇了。”
谁料楚彧紧望着她,不疾不徐道:“娇娇知道我在吃醋了?”
燕摇春一时不防,撞入那双深邃的凤眸,一下子接不上话了。
“娇娇,如果好感度满100的话,你会选择我吗?”
第95章
“娇娇,如果好感度满100的话,你会选择我吗?”
当听到楚彧冷不丁问出这句话时,燕摇春心里一跳,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上课的时候,突然被老师点了名,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定了定神,竭力保持镇静,道:“不是还没到100吗?”
“况且,抛开别的事情不说,”她反问楚彧:“八幺八还有很多好东西,你难道不想要了么?你还记得,当初为何要我入宫吗?”
八幺八幽幽地开口:“不记得啦,他现在只想谈恋爱。”
楚彧:……
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果然没有继续追问,他凤眸微深,赞同道:“娇娇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略过去了,燕摇春大松一口气,心想,幸好她反应快,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用。
不多时,乾清宫便到了,楚彧与燕摇春并肩而行,一边谈及方才在慈宁宫的事情,燕摇春到:“太后似乎一口咬定,淑妃就是被人设计了,说那宫女背后另有主使,当着我们的面严打拷问,若不是有皇后制止,你又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楚彧道:“因为淑妃的事情,如今尚家失了势,退一步说,哪怕真的为人所利用,她也难辞其咎,太后想必也知道,只不过是不甘心,想借此挽回一些颜面罢了。”
燕摇春想起那个宫女的惨状,不禁心头发冷,道:“她这么折磨一个人,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或许,”楚彧顿了顿,继续道:“太后的手段一向如此不近人情。”
燕摇春这才想起来,他从前在太后手里也吃了不少苦头,不免有些同情,抱怨道:“这老太婆,真想报警把她抓起来算了。”
闻言,楚彧疑惑道:“何为报警?”
燕摇春:“就是告到衙门去,在我们那里,打人是犯法的,哪怕她是太后,也要蹲派出所。”
说到这里,她又纠正道:“不对,我们那里没有太后。”
楚彧轻轻唔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她:“你们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燕摇春想了想,才答道:“我们那没有皇帝,没有太后,也没有奴隶,八幺八发布任务的那些奖励,都是我们那个世界司空见惯的东西。”
“没有皇帝?”楚彧猜测道:“那是由许多人共同治理一个国家吗?”
燕摇春对于他的敏锐程度感到惊讶,道:“是的,治理国家的人,都是由百姓推举出来的。”
听了这话,楚彧微微挑眉,表情有些意外,道:“我以为是一些高门世家。”
燕摇春见他颇好奇,便索性给他讲了起来,从古代到近现代,从人文到社会制度,然而燕摇春到底不是历史专业的,有些地方讲得很笼统,楚彧却听得很仔细,凤眸深深地望着燕摇春,少女说得兴起时,眉飞色舞,表情鲜活灵动,美得犹如画中仙子。
燕摇春说累了,又有些遗憾地道:“如果你能亲眼看看就好了,我们那里虽然也有许多事情不尽如人意,但是……终归还是好的。”
哪怕她上辈子作为一个社畜,深受九九六和房价的毒害,燕摇春心中依然怀念那个世界。
大概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一国之君这么说有些不妥,她又解释道:“我没有说大昭不好的意思,就是——”
楚彧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看见了。”
燕摇春一愣:“看见什么?”
楚彧静静地望着她,凤眸深邃,仿佛有流光在其中浮动着,他道:“我已经看见那个很好的世界了,娇娇。”
对他而言,燕摇春就是那个世界。
楚彧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然而燕摇春却清晰地听见了,她神色微怔,片刻后,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都烧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耳根位置,燕摇春下意识别开头,不去看那双眼睛。
太犯规了,她心里忍不住大叫,这人究竟是怎么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尤其是看着楚彧那张俊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燕摇春感觉到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正岌岌可危,大脑还在不断给她发出危险警告。
而另一边,八幺八的声音在楚彧脑中响起:“宿主对楚彧的好感度小幅度上升。”
闻言,楚彧的凤眸微微一闪。
就在燕摇春刚刚平复好心绪之时,便听见了楚彧的心声。
……原来娇娇喜欢听这样的话吗?
燕摇春的耳根泛起薄红,她再也忍不住了,脱口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
楚彧双眸含着笑意,道:“好,娇娇没有。”
燕摇春:……
燕摇春简直没脾气了,自暴自弃地想,算了,随便他怎样吧,总之她又不吃亏,就当是在磨砺心性,锻炼意志力了。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德福自殿外进来,低声道:“皇上。”
楚彧看他一眼,正了神色,道:“查到了?”
“是,”李德福恭敬道:“奴才已派人询问过那几个慈宁宫的下人了,他们都说中秋夜那一天,没见过那个叫冬儿的宫女。”
“中秋夜?”燕摇春有些疑惑,不解地道:“冬儿是谁?”
楚彧问她:“你还记得中秋夜,有人假借你的名义,给我送来一壶桂花酿吗?”
燕摇春颔首道:“自然记得。”
楚彧道:“因此事与你有关,我并未声张,只派李德福私下暗查,让那一夜值守的太监去了掖庭局,查到了一个宫女,和他见过的那人很像。”
他说着,又问李德福:“人找到了吗?”
“回皇上的话,”李德福面露踌躇之色,道:“实在不巧,那冬儿已年满二十三,前些日子出宫回浔阳老家了,不过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一定能将其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