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宅斗套路——八爷党【完结】
时间:2024-03-21 14:38:02

  昭阳公主这是自谦的话,倒也属实。要知道京中多少人家宴请往来,齐国公夫人总是托病不到。如今好容易现身,自是引得大家一阵不动声色地打量。
  但见齐国公夫人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头上带着点翠烧蓝嵌米珠红宝的八宝攒珠钿,身上穿着一件儿雨过天青色的素缎对襟袄儿,领口袖口皆用银线挑绣出镂空梅花的图案,下穿一件石青马面裙,容色超逸,气质温婉,唯有眉宇间略带着几分病容憔悴——
  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美人儿的身旁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生的也是眉目精致,粉雕玉琢,留意到众人的打量目光,那小童眉眼儿怯怯的躲到了齐国公夫人的身后——恰是齐国公府的长房嫡幼孙姜起。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向来说话不经大脑的胡菁瑜忍不住称赞道:“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哥儿长得也好看。”
  齐国公夫人闻言,倒是略有好奇的看向胡菁瑜。
  众人都知道胡菁瑜言语唐突,心思纯粹,并不以为意。昭阳公主还笑着替胡菁瑜解释道:“这是梁国公府的七姑娘,向来天真烂漫童言无忌,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齐国公夫人淡淡一笑,因说道:“霍七姑娘言语直率,性情爽利,可见霍家家风清正。”
  一句话说的众人但笑不语,更有人立刻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姜家二姑娘三姑娘神情懊恼的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向来与齐国公府二房三房几位女眷不睦的保恩侯夫人因笑道:“从前我们各家宴请的时候,夫人向来都说身子不好,不肯赏面。我倒是有些奇怪,怎么如今令郎刚遭了那么一桩事,全京城的人都传言是齐国公府三房太太的娘家兄弟拐了大房的嫡长孙去,是要谋夺爵位的意思。夫人的病即刻就好了,还能不请自来呢?”
  一句话说的泼辣犀利,登时揭下了齐国公府二房三房的遮羞皮。姜家二姑娘三姑娘顿时羞得脸面通红,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眼巴巴地盯着齐国公夫人。
  齐国公夫人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先是向众人欠身赔礼,“从前都是我身子不好,所以时常卧病在家,不能登门拜访,还请恕狂诞之罪。”又向昭阳公主说道:“今儿之所以过来,倒是想当面恳请公主一句话,还请公主发发慈悲,能替我转承陛下。”
  齐国公夫人说着,竟当着满堂女眷的面儿跪在昭阳公主的面前,将那一番恳请陛下派人将姜起送到辽东的话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话落,又将姜起推到昭阳公主面前,哀声求道:“请公主今儿就带着起哥儿进宫罢。如若不能,也请收留他一晚,明儿务必带他面见圣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臣妾倘若还能活着,一定给公主求经念佛,保佑公主安康顺遂。”
  一番举动实在是骇人听闻,甭说是齐国公府还不算经事儿的两位姑娘,便是其他各府的女眷们也都瞠目结舌。
  昭阳公主呆愣了半晌,才算是醒过神儿来,忙躬身扶着齐国公夫人起来,口内则道:“夫人实在是严重了。夫人这般……”
  昭阳公主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还是坐在一旁的胡菁瑜气愤填膺的站起身来,脱口便道:“真真是你们府上的三夫人,为了夺爵就要暗害侄子不成?”
  齐国公夫人只是搂着姜起不住的哭。姜起小孩子家家,本就受了那一番磋磨惊吓,正是神魂未定之际,又听得母亲这般哭诉,哪里还忍得住,也扑入怀中呜咽不停。
  其声悲悲戚戚,简直叫人不忍听闻。
  胡菁瑜气的浑身直哆嗦,不等旁人开口,不管不顾的说道:“夫人大可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呢,不会让那些丧心病狂的坏人欺负你们母子。我看你也不要回那个齐国公府了,免得你人单势孤,再叫人暗害了。你今儿就住在昭阳公主府,实在不行你就去我家住着。我明儿陪你入宫,见不着陛下也能见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总之不能叫你这么走了。”
  昭阳公主特别无奈的看着胡菁瑜。事情还没分个水落石出,她倒是大包大揽的先急起来了。却不知那齐国公府的二房三房也不是好缠的,更何况还有那位历经两朝的老太君呢!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怕这官司到了太后娘娘和陛下跟前儿,也有一阵好说呢!
  于是没过一个时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齐国公夫人带着嫡幼子姜起参加昭阳公主的赏花宴,被梁国公府的七姑娘挑唆着进宫告御状去了!
  梁国公府——
  霍青毓特别无奈的看了眼头顶高悬的烈日,恨不得仰天长叹。
  她就知道!
第二一章 (修)
  胡菁瑜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满是扶弱济孺帮了齐国公夫人的欣慰得意。她觉着自己在太后、陛下和皇后跟前儿说的那一段话特别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人要敞怀怜悯敬畏之心。倘使所有人都对这样残忍冷酷之事冷眼旁观,那些个戍守边塞的将领们又如何安下心来保家卫国?合该就是陛下在京中避讳着他们的妻儿子孙。那些将领在外,才能安心打仗不是?”
  “所以我就向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谏言,请陛下派人将姜起送往辽东他父亲哥哥身边,还恳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了宫里的嬷嬷给齐国公夫人,免得齐国公夫人家去了还要遭受其他人的磋磨!”
  “你当着陛下的面儿就这么说的?”霍青毓不敢置信的挑了挑眉。真没想到胡菁瑜这么个糊涂的人,还能干出这么挤兑人不偿命的事儿!
  “对呀!”胡菁瑜一脸天真的点了点头,笑道:“我觉着我说的没错。陛下也很认同呢!”
  “他当然不会反驳你的话!”霍青毓大笑出声,抚掌说道:“你这一番话说出口,要是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岂不是说陛下糊涂昏愦,要么就是别有用心,所以才纵容齐国公府二房三房兄弟阋墙,甚至是奸计谋害长房嫡孙吗?依我看来,陛下也唯有应从你的请求,把人送去辽东,如若不然,便是满朝文武和那些言官御史的议论纷纷,只怕陛下都搪塞不住呢!”
  “啊?”胡菁瑜瞠目结舌的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就是怎么想的怎么说了,陛下不会误会我的!”
  永寿帝当然不会误会胡菁瑜,毕竟以胡菁瑜那个浆糊脑袋,也想不到什么阴谋诡计上。不过永寿帝会不会因此怀疑上梁国公府……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抓获拐子救出齐国公府长房嫡幼孙一事,梁国公府在其中也有首尾。虽说此事做的机密,万一暴露在锦衣军的耳目中,陛下会不会会觉得是梁国公府心机深沉,蓄意挑起皇权和军权的矛盾?
  霍青毓思及此处,不免皱了皱眉。
  胡菁瑜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喃喃自辩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都已经遵守了约法三章,没在他们跟前儿提别的。要不是齐国公夫人当着我们的面儿给昭阳下跪磕头哭的那般凄惨,我也不会忍不住的。再说那么多人都在,姐姐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我就想着好歹那姜起也是咱们府上救下来的,此时卖齐国公夫人一个人情,她也念着我们梁国公府的好。便是远在辽东的齐国公和世子知道了,也会感激我们的。谁知道有人那么坏,竟然乱传话,说什么是我挑唆的让齐国公夫人进宫告御状……我才没有!”
  “好了!”梁国公沉声打断了胡菁瑜的辩白,因说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纠缠这些琐碎事情了。”
  “父亲说的很是。”霍青毓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不免笑道:“陛下气度恢弘,虚心纳谏,素有容人雅量,不过是在他跟前儿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想来陛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是放在心上了呢?
  胡菁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也觉出自己做的不够好。
  是夜,胡菁瑜满是歉意的向霍青毓问计。
  霍青毓见胡菁瑜态度诚恳,并无半点敷衍塞责之意。不觉笑道:“俗语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这么遇见事情不管不顾说风是雨的脾性,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得了。总不能你每次唐突坏了事儿,我都暴揍你一顿罢?”
  胡菁瑜闻言,顿时满面惊恐的看着霍青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实在不明白霍青毓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
  就听霍青毓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可要是不揍你一顿叫你长长记性,万一哪一日你祸从口出,连累了梁国公府,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命,岂不都系在你这张嘴上?”
  胡菁瑜听了这一番话,霎时间感到千万斤重担压在肩上。苦思冥想了大半日,只得讪讪问道:“那有没有不用揍人,也能叫我改了这脾气的办法?”
  霍青毓哑然失笑,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胡菁瑜闯下那么些祸事,仍旧有人喜她爱她,愿意把她捧在手心儿里。
  霍青毓沉吟许久,开口说道:“你若是信我,那我就勉力一试罢!”
  胡菁瑜满是好奇的打量着霍青毓。想要询问霍青毓究竟有什么办法调、教她这性子。却被霍青毓一句“今儿已经很晚了,明儿再说罢”打发出去。
  愧疚不安的胡菁瑜只好怀揣着满腹的忐忑惊惶回了汀兰苑。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好睡,至次日一早,天将泛白,胡菁瑜立刻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也不洗漱梳妆,就这么穿着中衣顺着抄手游廊跑到演武场上,霍青毓果然已经在场内晨起练枪。足有二十斤重的铁枪在她手中轻如鸿毛,翩若游龙宛若惊鸿,灵蛇吐信鹰博长空,当真有种美人如玉枪如虹的风姿。
  胡菁瑜看的恨不得双手捧心,登时把满腔的愁绪全都抛在脑后。只顾站在演武场边儿上拍着巴掌叫好。
  霍青毓:“……”
  早上晨练过后,霍青毓接过胡菁瑜抢了丫头活计亲手拧的帕子,一面擦汗一面问道:“你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还穿的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胡菁瑜经霍青毓这么一提,才想起正事儿,登时觉得鼻子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才说道:“我这不是……阿嚏、阿嚏……想着昨儿你跟我说的话,睡不着觉么!”
  霍青毓无言以对。
  目光略带嫌弃的打量着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胡菁瑜,霍青毓只好说道:“你先回去洗漱过后换了衣裳,咱们书房说话。”
  胡菁瑜对霍青毓的话言听必从。当下回房洗漱换了衣裳,同霍青毓一道给霍老太太晨省问安,又吃过了早饭,才施施然的进了书房。
  霍青毓便拿出老公爷当日闲赋在家时总结的几卷兵书,捧到胡菁瑜跟前儿。
  却是让胡菁瑜每日除吃饭睡觉以外,都坐在桌案前抄书。
  “人从书里乖。”霍青毓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既不想挨揍,又想改了这冲动脾性,那便只好在书里修身养性了。每天抄十个时辰的书,抄书的时候静思己过。顺便也练练你那笔叫人惨不忍睹的字。”
  胡菁瑜面色苍白的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一摞书,神色摇摇欲坠。
  霍青毓却不再看胡菁瑜,也坐到了另一张书案面前,铺纸研磨,静静的抄书。
  胡菁瑜心下一动,看着霍青毓问道:“你要陪我吗?”
  “不是!”霍青毓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只是觉得,闲谈人非易,静思己过难。她从前看胡菁瑜,只觉着胡菁瑜百般的不好,可胡菁瑜却成了最后的赢家。枉她机关算尽,却是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倘若是以此盖棺定论,可见她霍青毓也并非完人,如今上天眷顾让她重活一世,她总得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以免大意之下重蹈覆辙!
第二十二章
  每天长达两个时辰的抄书只进行了不到三天,头昏脑涨恨不得连梦中都在抄写兵法的胡菁瑜立刻缴械投降。举着红肿的手指向霍青毓哭诉请求,只说自己着实晓得错了,今后必定改了那言辞草率的毛病儿,“我再不给她们出主意,便是心内不忿,我只回来同姐姐商量,待姐姐和家中长辈们告诉明白,我再酌情处理。”
  大概是抄书的苦头吃的略狠,胡菁瑜这一番说辞倒像是认真描补过的。叫人听起来也有些章法的样子。
  霍青毓看着胡菁瑜声泪俱下指天誓日的模样儿,心下十分好笑。不过十个时辰的抄书本就是惩戒,是叫胡菁瑜心中有数的意思,倒并非长久之计。
  今见胡菁瑜已经晓得不妥,霍青毓也不欲逼得太狠。便将十个时辰的抄书改为两个时辰——上午抄写半个时辰,午睡后抄写半个时辰,等吃过了晚饭再抄写一个时辰。
  如此一来,倒是跟霍青毓自己的功课一般。胡菁瑜虽仍有些叫苦连天,到底比先前松泛太多,况且她自己抄了几日书,发觉字迹果然比先前强了许多。很有些横平竖直的意思。
  倒也让胡菁瑜沾沾自喜的幻想着今后笔锋俨然,能成为一代名家的日子。
  霍青毓懒得理会胡菁瑜这点儿见着日头就灿烂的小心思。她正忙着和家人商议,该怎么处置齐国公府的那一场首尾——
  虽说当日带着冯老三砸上拐子门是为了出气,也是为着救人一命,并无他意。可是经由胡菁瑜在圣人跟前儿闹了那么一遭,只怕有心人会因此迁怒于梁国公府,至于会不会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已至此,也只能竭力描补。
  霍青毓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从竹园搬了出来——好在当日梁国公府上上下下修葺竹园,并未有大张旗鼓迎新主人的意思,只推脱是时日长久,该当洒扫除尘。外人不明就里,绝对不会想到霍青毓的头上。
  等避过了这几天风头,霍青毓再想个法子机密的离了梁国公府,同冯老三一处汇合——想必此事一出,冯老三和自己的“底细”也早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不过一个是养瘦马的扬州商人,一个是被拐子拐了的不知名姓儿的孤女,料想那些人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移魂夺舍这上头。
  想到这里,霍青毓倒是颇为庆幸此前身份卑微,在外头行事又颇为谨慎小心,不曾落入谁的眼。至于梁国公府内的丫鬟婆子,虽是人多眼杂,可见过霍青毓真面的人并不多,况且霍青毓对父母双亲的御下之道还是颇具信心的。
  于是当霍青毓忽的现身在北通州,顺着德胜门施施然的进了京城,又一路东走西顾的回了客栈同冯老三汇合的时候,满京城盯着这一伙人的眼线都没有料到,霍青毓消失的这几天,是在梁国公府。
  “我的姑奶奶呦,您可算是现了身儿了。齐国公府叫人给咱们下了帖子,邀请咱们过府呢。说是要谢谢姑娘对齐国公府孙少爷的救命之恩。可姑娘您不在,小的也不敢胡乱应承。”
  冯老三欠身赔笑的站在霍青毓跟前儿,将霍青毓不再这几日,各方的动静一一说个明白。
  那日霍青毓带着冯老三一伙人砸上拐子门,解救的可并非是齐国公府长房嫡孙姜起一个人,那十来个被拐的孩子当中,有翰林家的庶女,有六科给事中家的嫡子,也有些声名不显但家道殷实的富庶人家儿,或是感念霍青毓的仗义出手,或是不惧齐国公府几房内斗的,全都下了帖子来请。
  冯老三身在奴籍,本朝礼教森严,冯老三可不敢越过霍青毓同这些人家儿走动,只得将各家的帖子妥帖收好,等着霍青毓回来再论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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