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意笑笑,“叫上她一起去吧,既然要骗过你们族人,自然也得做做样子。”
“好。”东霖抿唇一笑,“我去收拾一下。”
三人带着一个虹族的青年一同出门,找了家面类最丰盛的面馆,这里几乎涵盖了所有陶知意见过没见过的北方面类,陶知意对着小二报出来的菜名愣了半天,点了个龙须面。
面馆的人也不少,看打扮大都是从外地来的,有中原来的商贩,北境出来采买的外族人,也有游历的修士。
陶知意一行人都没带佩剑,怕他们的修士身份引起注意,而虹族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也不敢暴露半点自己的身份信息。
和他们一同出来的青年余航,将他的一头浅灰色长发藏在帽中,盘在脑后,看上去像个西域商人。
陶知意托着脸,打量着余航和东霏兄妹,好奇地问:“你们族人发色都偏浅,为何你们兄妹头发乌黑?”
东霖道:“母亲是胡人,我和哥哥随了母亲的发色。而且我们小时候也在中原待过一段时间,或许是受气候影响?”
其实二人对于小时候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不然也不会在他们的杀父仇人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徒弟,数年来任劳任怨。
现在他们说的都是长老告诉他们的,他们回虹族,也是想找到更多和父母有关的记忆。
陶知意点点头,笑道:“你们的母亲肯定也很美。”
两兄妹腼腆地笑了一下,唇角弧度如出一辙。
东霖道:“听说曾经我们父母留下过一家四口的画像,只是不知道在逃亡途中丢到哪里去了,长老让我们回去找一找。”
陶知意心中微动,她倒是知道那画像在哪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二人。
只能以后找机会再暗示了。
“既是珍贵之物,你们父母肯定会妥善放置,一定能找到的。”她道。
三人聊天的功夫,余航已经吃完了一碗面,他又要了一碗,呼噜呼噜地喝着,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陶知意想起了狂朝,继而又想起了师兄。
他们走的时候,送行的人中没有师兄的身影,陶知意还觉得有些遗憾。
想到金赤,就不可避免地想找他说过的话:“祝师妹和真心所爱之人,相伴到老。”
从前陶知意哪想过结婚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她也心知肚明和东霏不过是为了拿到晴雪珠,但师兄这句话总萦绕在她脑子里,让陶知意感到莫名的难过。
婚姻是要和所爱之人相伴一生的仪式。
她不爱东霏,所以这场虚假的婚姻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拿到晴雪珠后她和东霏就会一拍两散,而东霏大度体贴,也绝对不会纠缠她,可她依然觉得悲伤。
她好奇怪。
陶知意揉揉眼,放下筷子,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东霏见状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饱了?”
陶知意还剩小半碗的面,她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我饱了,想在附近逛逛,你们先吃,我待会来找你们。”
东霏:“我陪你吧。”
东霖囫囵地喝着碗里的汤:“我也去我也去!”
余航一把按住她的胳膊,“不,你还想再吃一碗。”
他明目张胆地给东霖使眼色,“你哥你和嫂子约会,你凑什么热闹?”
东霖啪地坐下了,“没错,我还没饱,小二,再给我来一碗!”
东霏无奈地看着二人,对陶知意道:“那咱们走吧。”
“好。”陶知意露出浅笑。
这里的集市和中原没什么区别,只是首饰布料的花样没有皇城那么丰富,但多了许多北境民族的她特产。
陶知意看中了一件雪白的毛绒帽子,摊主热情地介绍:“这是雪兔族特有的兔毛帽,保暖得很,戴在头上像是顶了个小火炉,就算外面雪再大,保证姑娘的小脑袋冻不到一点!”
帽子摸起来柔软丝滑,摊主说话也有趣,陶知意笑道那我要了,正要掏钱袋,东霏已经把银子递了过去。
陶知意捏着钱袋,小声道:“……你破费了。”
“无事,能给陶姑娘花钱,是我的荣幸。”
他把那顶帽子戴在陶知意头上,帽檐太大,遮住了陶知意的眼睛,她眼前一黑,把帽子拨上去,发现东霏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陶知意移开眼,道:“其实我也有钱,现在先欠着,等结束了一起还你。”
“嘘。陶姑娘,这里鱼龙混杂,可能会遇到长老的熟人,姑娘可得注意些。你现在可还是我的未婚妻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摊主惊喜地大喊:“原来二位还是未婚夫妻呢,难怪看起来如此般配!这位公子出手阔绰,这顶黑色的帽子就送你了,这可是黑兔族特有的兔毛帽,戴在头上像顶了个小火炉……”
陶知意打断他:“北境可没什么黑兔族吧?”
摊主嘿嘿一笑,“总之它很保暖就是了。”
东霏将帽子接过来戴上,笑道:“是很暖和,多谢。”
二人从摊位离开,陶知意摸着头上的帽子,有些怀疑地说:“这根本不是兔子毛吧?”
“是兔毛没错,但是不是雪兔就不知道了,毕竟雪兔族罕见。就当是买个开心了。”
“不过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他竟然又送了你一顶?”
“也没多少,只是没让他找零。”
“啧,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们兄妹是真有钱啊,上次给我师兄的酬金有整整一袋。”
“……跟着樊高格做事,虽然辛苦,报酬倒还是挺丰富的。”
陶知意低骂一声,“那我们掌门当真是抠门得很,给的都是些五花八门的法宝和符咒,我都用不到,像是从库房里清理出来的垃圾,直接给钱多爽快。”
东霏爽朗一笑,“姑娘若是愿意,我的钱都是你的。”
“……那还是算了。”
“陶姑娘,你好像又想跟我说对不起。”
“没有……”
两人渐渐走远,买帽子的摊主将东霏给的银子从铜板盒里拿出来,喜笑颜开地塞进兜里,眼前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摊主抬头,被眼前男人森寒的表情吓得一抖,又很敬业的露出笑容,“公子,想要些什么?”
“你摊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啊?”
令玄扔下一个黑色钱袋,摊主犹豫地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袋金子。
他顿时两眼放光,“好好好,全都给您包起来。”
“不必了。”令玄一挥手,所有的东西便凭空消失。
摊主被惊得目瞪口呆,抱紧怀里的钱袋子:“我、我的摊子您也要啊,那些木头架子不值钱的。”
令玄看他一眼,目光阴冷,吓得摊主动也不敢动,缩着脖子道:“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目送令玄离开,见他走了和那对未婚夫妻相同的方向,摊主赶紧收摊,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
收了东霏的东西,陶知意就给东霖买了些珠花,东霖本来看上了她哥的帽子,但是瞧着好像和陶知意是一对,便没敢开口要,兴高采烈地收了珠花,挽着陶知意的胳膊叫嫂嫂。
“将来你和我哥成亲了,我一定会帮你们带孩子的。”
东霏训道:“你也年纪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男子……”
“我才看不上寻常男子!我要找,就要找天底下最帅气俊美强大的男人!”东霖立下豪言,但又话锋一转,道,“可是世间俊美男子太少了,我哥这样的居然就算上乘,我这目标有点困难。”
陶知意道:“想找比你哥还好看的倒是难,不如你把几个条件中和一下,只要足够强大,外貌也可以适当下调,或者干脆找个漂亮小白脸,让人有保护欲的那种。”
“陶姑娘!你、你怎么也听她的胡话?”东霏摇摇头,冲东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不要在陶姑娘面前胡言乱语。”
东霖亲昵地贴着陶知意的肩膀,“好好好,我知道,你怕陶姑娘见到更好看更强的男人就不要你了,我以后不在陶姑娘面前说。”
“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你……”
东霏一激动就结巴,所以在和妹妹吵架的时候从没赢过,如今当着陶知意的面就更加说不出来了,涨红了脸,觉得丢人,便转身跑了。
东霖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抬头问陶知意:“陶姑娘,我哥虽然有结巴的毛病,但我没有,所以这玩意儿是不会遗传的。”
陶知意淡淡地笑了下,道:“这算不上毛病,你也别在你哥哥面前刺激他,你哥哥脸皮薄,你这样他会害羞。”
“啊,你俩还没成亲呢,陶姑娘就开始护着哥哥了。嫂嫂,你很喜欢我哥哥吧?”
“……”
陶知意摸了下她脑袋上的珠花,道:“你喜欢这珠花吗?”
“喜欢!”
“我瞧着那摊位上不少新样式的珠花,晚上我们去多买些,如果回去遇到幼时玩伴,你可
以送给他们。”
“好呀,咱们现在就去吧,我早就想去逛逛了。”
*
城中某古董铺。
看着库房里突然多出一堆破烂架子和破烂帽子,夏朗终于忍不住闯进令玄的房间大骂。
他和令玄相识于偶然,当年他在外游历,听说魔界出了个天赋异禀的魔尊,能在顷刻间将一个有着五千年修为的大妖吸成废人。
夏朗走南闯北,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还是头一次听说令玄这种体质,便带着自己特制的法宝去了魔界,死皮赖脸待了三个月,终于见了令玄一面。
他提出只要让他见识一下令玄的实力,以后他们清歇处的情报和他的藏品他随意取用,软破硬泡下,令玄答应了——然后他存了一千年的妖气瓶就被吸了个精干。
这是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搜寻的几百个不同的妖族的一缕妖气,因为气息浑浊繁杂,容易相冲,并不能助人修炼,但是极具收藏价值。
但是居然就这样被令玄全吸收了!
夏朗泪洒当场,抱着妖气瓶从魔界哭到北境,令玄亲自送他,顺便搜刮走他许多藏品。
他一时兴起去看热闹,召回来一个甩也甩不走的祖宗,令玄不常找他,但一找他肯定会让他损失一大笔钱。
相隔数十年,这个祖宗又找上门来了,夏朗后悔自己没早点跟着清歇处搬去北境,被令玄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你到底还要在我这里待多久?!天天霸占我的房间不说,害我只能住在店里,你带来的那两个小孩还经常偷我店里的古董出去玩,送回来的时候都刷的干干净净,一点古董样都没有,现在又带回来一堆破烂,你是想让我的店倒闭吗?!”
令玄:“那算什么古董,本来就是你故意做旧充当古董骗人的。”
夏朗气得从头红到脖子根,“你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客人喜欢,我也赚了钱,皆大欢喜!”
“你手里有清歇处,还在意这点小钱?”
“小钱也是钱啊!你住在这儿的钱我还没收呢!”
“小气。”令玄呸了一声,便转过头去,身体藏在黄昏的光影下。
夏朗没看见他的表情,但感觉他肯定在嘲笑自己,便冲过去推开了窗户,点了蜡烛往令玄脸上照,“你说说你,我当时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赖上我了,你……妈呀,你哭了?”
“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是红的?”
“蜡烛照的。”令玄冷着脸,不由分说地吹灭了他手里的蜡烛。
屋里又陷入了昏暗,夏朗觉得自己喉咙里好像哽着一团棉花,仔细回味着令玄刚才的表情,想要探索求知的欲.望达到顶峰。
靠,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令玄红了眼睛。
咋,青春期啊?
“你是不是……”
“不是。”
“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呢,突然来这里找我,这两日又天天出去,你……有心上人了?”
“……没有。”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你要是刚派人跟踪我,我见一个杀一个。”
“啧,还是这么凶恶。”夏朗摸着下巴,笑道,“既然是为情所困,那要不要试试我这里的情蛊?用过的都说好。”
令玄停顿片刻,道:“我不用那些东西。”
“你果然是有心上人了。我这情蛊和普通的情蛊可不一样,寻常的情蛊能让中蛊之人无可救药的爱上自己,但我这蛊……会让施术者无可救药地爱上中蛊之人。”
令玄白他一眼:“有病。”
夏朗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啊。这个蛊它其实就是在施术者身上下chun药,在中蛊者身上下解药,发作时施术者会□□焚身,痛不欲生,只有和中蛊者嗯嗯才能解开。”
“……为什么要有这种折磨自己的蛊?”
“为了试探啊。其实这药不会伤人性命,如果中蛊者不愿意帮施术者,后者也就自己烧一个晚上,蛊虫就能被烧死了,这蛊自然也解了。”
“但是万一对方愿意帮你呢,是不是就说明她心里有你?哎,这就叫水到渠成,我这蛊少说卖出去五百份了,助力三百多人成功和自己所爱之人牵手,至于那一百多个倒霉蛋……我又假装有解药,狠狠赚了一笔!其实他们不知道,蛊毒早就解了!这就叫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