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小心。”他说。
“师姐心爱的佩剑，到她手里就这么给丢了。”
队伍中有人小声议论。
天梯寂静，这话刚好传到每个人耳中，陶知意握紧拳，不由得加重语气：
“每次有新弟子来万剑窟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别先议论别人，把你们手里的剑拿好了。”
看清说话的人是她，众人都噤了声。
脑海中系统发出嘀嘀的警报，似乎在告诫她不要偏离人设。
陶知意狡辩：【我难道不是在演绿茶吗？台词说出来了不就行了？你连语气都要管？】
她是按剧情走的，系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陶知意不敢去看女主的神色，她是个罪人。
在尴尬的氛围中，金赤出来打圆场：“是啊，每次都有这种事，放心，待会儿取上来就行了。反正还有另一条道。”
“什么，还有别的道？那你们还带我们走这里？”
说话的是轩辕善，他本就有点恐高，走在这摇摇欲坠的木桥之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他不想在伏萤面前丢人，才没有露怯。
金赤害羞一笑：“这是为了磨炼你们的心智，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说罢他看向令玄，眼神带点安抚的意味：
“师妹放心，待会儿我帮你取上来。”
从捷径进入万剑窟取剑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运行剑气，也不会惊动里面的剑灵。
但若要让金赤取剑，就不符合剧情了。
在金赤要进入万剑窟的时候，陶知意拦住他：“师兄，这次就让伏萤去吧，毕竟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可万剑窟危险。”
“不运行剑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在外面守着的。”
金赤露出犹豫的神色，“师妹，你……我总是看不懂你在想什么。认剑礼上也是，明明那么伤心，却还要我去安慰伏萤师妹，现在也是，刚才还在帮着她说话，现在又让她去取剑。”
陶知意尴尬：对不起，其实我是神经病。
被金赤师兄看出了自己的奇怪，陶知意咳嗽一声，给自己找补：
“我是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金赤盯着她的眼睛，表情仍旧无法信服。
陶知意：“你忘了吗，我那届有人把佩剑掉进去，师父也是让他自己去取的。”
搬出师父来，金赤的神色立即松动了，点头认可：“也有道理。”
他被劝动，带着其他弟子先会了松山，而陶知意留下，等着伏萤去取剑。
把女主送到入口，陶知意掏出一枚四四方方薄如蝉翼的玉牌给她，叮嘱道：
“如果有危险，你就捏碎它。”
令玄两指捻着，目光在陶知意身上扫过，陶知意却似乎在回避他的视线。
“师姐不是说没有危险吗？怎么又把这个给我。”
“以、以防万一。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黑眸中浪潮翻涌，令玄将那玉牌握在掌心，转身中带着决然。
陶知意遭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对着系统破口大骂，但跟人工智障较真你就完了，人工智障的祖宗十八代还是人工智障，最终只能落得个被气疯的下场。
“我不想当坏蛋！”陶知意揪着自己的头发哀嚎。
【宿主，请遵循系统行动。友情提示，强行改变剧情的下场，是被规则抹去存在。】
“行行行，我知道了，又拿这个来吓唬我。”
陶知意在入口处往里张望，这个时间女主应该已经找到剑了，那么接下来……
她拔出自己的佩剑，邀月。
她手里的剑实在藏剑阁随便选的，血铁营练出来的新剑，并没有什么特色，但陶知意用了十年，早就在上面做了自己的标记。
剑尾被她用兰月花染成了蓝色，还用金漆花了枚弯弯的月亮，剑身绘满了各种花纹，在剑柄不起眼的地方还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跟了我这么久，只杀过鱼，现在要做坏事了，真是抱歉。”
对着邀月忏悔一番，陶知意运行体内真气，邀月在她手中悬浮起来。
“邀月，去！”
一道蓝光倏地钻入万剑窟，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脆鸣，片刻后，万剑窟的废剑躁动起来，万剑齐震，发出刺耳的悲鸣。
剑灵被唤醒了。
万剑窟的剑灵凶恶，即使是金赤和陶知意，也要费一番功夫逃脱，伏萤现在连基本的心法都没学会，怕是一时半会儿地无法出来。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她捏碎玉牌，莫玄清就会出现。
陶知意给女主使绊子被打脸，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环节，她这个人真正的作用，是推动女主和男主们的感情。
陶知意收回邀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准备等莫玄清将伏萤救出来之后再出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可是她左等右等，万剑窟的剑鸣几乎是已经是震耳欲聋，莫玄清还是没有出现。
陶知意慌了，她急切地询问系统，可系统也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除了滴滴响什么也干不了。
可女主还在里面呢！
“师妹！”
陶知意不顾系统的劝阻，提剑冲了进去。
剑窟内，令玄正踩着分天剑，和空气中那些张牙舞爪的恶灵奋战。
在此处运气必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令玄也没主动攻击，只是御剑躲避，看着那些恶灵扑向自己，再突然闪避。
它们扑了空，没有实体的魂灵因愤怒而涨/大，哀鸣声愈发刺耳。
令玄把陶知意给他的玉牌拿在手心把玩，像逗小猫小狗一样逗弄着那些异变的剑灵，它们散发出更多的怨气，黑中带红的游雾像线一样缠上令玄的指尖，被他尽数吸入体内。
原来玄天宗还有这么适合修炼的地方，让他在这里待一年，玄天宗几位长老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
令玄单脚踏在剑上，仰身躲过一次袭击，他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树叶般飘摇，却又稳稳当当地站在剑上。
正玩得尽兴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担心的“师妹”，令玄分了心神，分天剑趁机逃脱，将他摔在地上。
见女主被数个剑灵包围，虚弱地躺在地上，陶知意发出尖锐的爆鸣：“师妹——师妹啊——”
她的嗓音吵得令玄一阵脑晕，也把四周剑灵吸引了过去。
陶知意掏出剑来，剑光凌冽，将剑灵的化形打散，踏着大步朝他飞来。
“师妹，快把玉牌捏碎！”
她说着，手腕向后一转，剑尖又刺破一道黑雾。
玉牌落在令玄脚边，他目光在陶知意剑上固定，见她表面焦急，步履却稳当，手腕灵活，即使不回头，也能轻易抵挡攻击。
利落的动作和因惊慌失措而有些扭曲滑稽的脸实在不搭。
该说不说，陶知意到底是玄松的弟子，能被他器重，想必也不会是个废物。
令玄正想着，陶知意被逃跑的分天剑绊了一跤，扑通一声撞在他的胸口，剑也掉在地上。
令玄被撞得胸口剧痛，陶知意眼冒金星，摸索着去踩碎了地上的玉牌。
作罢，她握着令玄的手，提剑应敌，剑光在空中飞舞，画出凌乱美丽的画卷。
“师妹别怕。”
她的发髻都被装散了，碎发垂在耳侧，一枚短而精致的蝴蝶发簪落到了令玄的腿边。
眼前的模样实在滑稽，而她正义凌然挡在令玄的面前，却又让人困惑。
这剑灵不是她惊醒的吗？不是为了除掉他而做的吗？
看到那道剑气的时候，令玄真的很想杀了她。
他虽没见过陶知意用剑，却认得她那把异常鲜丽的邀月，所以第一眼他就知道了，陶知意想杀他。
不管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是嫉恨他得到了分天剑，陶知意想杀他的心是真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令玄觉得被陶知意投喂几次就心软的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天真又愚蠢。
等他玩够了出去，定要将陶知意斩在他剑下。
可现在他又拿不准了，令玄抬起手，目光落在陶知意纤细白皙的脖颈。
与其被这种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不如现在就捏死她。
第九章
陶知意操纵邀月，与那些剑灵打得有来有回，还要小心护着身后的女主，全然不知令玄的手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脖颈上的温热。
他以前都没有发现，陶知意的颈部长得很漂亮，脆弱又美丽，稍一用力，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会断送在他手上。
令玄的眼眸愈发深沉，眼底沁出一丝血色。
然而没等他出手，空气中一道金光乍现，清心剑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恶念退散，刚才还在作乱的剑灵，瞬间缩回到了山壁之中。
莫玄清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宛如神邸降临。
然而这双淡漠的双眼触及到浑身是血的伏萤，高筑的防线立即崩塌，悲伤与心疼下，掩藏着深深的自责——
这是书里的内容。
但现在的女主完好无损，除了躺在地上这一点，没半点符合。
陶知意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划出来的血，抬手把它们抹在了‘伏萤’白净的小脸上。
她真是个罪人啊！！陶知意继续忏悔，在‘伏萤’干净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要做什么！”
令玄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却看到陶知意皱了下眉头，原来是他碰到了伤口。
他瞳孔微缩，急忙松手，干巴巴地补了一声称呼：“师姐……”
陶知意看了眼还在空中装逼的莫玄清，捧着他的脸叮嘱：
“待会儿不管掌门说什么，不要回答，他会处理好的。”
说完，陶知意捡起地上的邀月，起身走到一旁，给莫玄清留下表演的空间。
果然，莫玄清在看到伏萤脸上的血之后，顿时愣了神，无法自持地捧住了她的脸，用衣服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伏萤姑娘，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令玄：……眼瞎吗？
蓦地，他左眼垂下一滴眼泪，喃喃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从他的话语中，令玄的猜测得到验证，伏萤和玄天宗掌门真的有一腿。
但此刻他没心情吃瓜了，他的目光越过莫玄清的肩膀，落到角落里的陶知意身上。
她正撕下裙边一块布料，单手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平时被热茶都会嚎半天的人，现在一声不吭，只是皱着眉，咬着布料艰难地进行打结。
剑灵凶猛，那伤口很深，血水很快浸透了布料。
陶知意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疼得呲牙，忽然抬头对上令玄的目光，呲牙变成了呲牙笑，抬起没受伤的手冲他挥了挥，张嘴说了句什么话。
从口型判断应该是：我没事，我先走了。
别走。
令玄心底突然涌现出这个想法。
这种陌生的想法让他感到烦躁，尤其面前的莫玄清还在喋喋不休，令玄眼底血色翻涌，给自己异常的想法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他得看看陶知意的伤口，会不会让她流血而亡，免去他亲自动手。
这样想着，令玄推开莫玄清，起身往陶知意的方向走。
莫玄清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严肃道：“别动，魔气入体，你现在很危险。”
魔气？玉佩失效了？
令玄目光一凌，热度在掌心聚集。
“你看。”莫玄清在他腕间轻点，有被烧灼的感觉。
令玄低头望去，他手臂上萦绕着一股黑色的蛛丝状雾气，覆在他皮肤之下，显得有几分黏稠。
是刚才没能吸收的“气”。
他自出生起便能吸收各种各样的“气”，魔气怨气邪气，唯独不能吸收那些属于正道的真气，有些人正的发邪，强行吸收只会让他难受不已。
这股却是他未曾接触过的气，它在令玄腕上游走，令玄皱着眉，心中愈发烦躁。
莫玄清道：“万剑窟中不止有玄天宗前辈的剑，还有些来路不明的邪剑，这股气会影响你的心绪。调整呼吸，不要被它影响。”
“……”
令玄转头望去，陶知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莫玄清向他伸出手：“我带你去祛除魔气，今日之后，我会彻查。”
“没什么好查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令玄没搭理他的手，径直往出口走。
莫玄清的手悬停许久，缓缓垂落：也是，伏萤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他跟在令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你与从前很不一样。”
“听闻不同的转世样貌未必相同，上一世没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实在可惜。”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你灵魂的模样。也记得你的名字。”
“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会等你，就像你当初等我一样。”
他低声倾诉，念得深情，以为‘伏萤’听不到，但令玄五感强，字字都听得清楚。
真是令人作呕的自我感动，令玄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暴打他的冲动。
难怪那女人不肯自己来玄天宗，原来是旧情人在这儿，剪不断理还乱。
莫玄清将他带到素心谷，一踏入药田，小径上便飞出一抹粉色身影，蝴蝶似的扑到莫玄清身上。
“莫哥哥~”
女孩嗓音甜美，长相也可爱，看向莫玄清的眼睛里满满的崇拜和爱意。
莫玄清却是有些尴尬，微微推开她，语气冷硬：“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素心谷，我当然在这儿。”女孩贴着莫玄清的手臂，看向令玄，眼神清澈，“莫哥哥，她是谁啊？”
你莫哥哥表白了一路的人。
令玄眼神亮了亮，嘴角微微抽动。
有趣，真是有趣。
如果是真的伏萤在这儿，他不敢想象那场面会多有趣。
“咳。”莫玄清微微垂首，“是松山弟子，误入万剑窟，被魔气入侵。”
“魔气？！”那女孩把手搭在令玄腕上诊脉，皱眉道，“不像是魔气。”
“那是什么？！”莫玄清倏地提高语调，吓得女孩一抖。
“不清楚，反正能解。”她幽幽地看向莫玄清，语气中带有一丝抱怨，“莫哥哥你不是不管松山的人嘛，这次怎么那么上心？”
莫玄清道：“玉碎求助，不能不帮。”
“玉牌？那不是给每年宗门内论道前三名弟子的奖励？”女孩看了令玄一眼，道，“你不是新弟子吗？”
令玄：“是师姐送我的。”
女孩这才打消了疑虑，“你师姐待你倒是真好，这么宝贵的东西都送给你。有那玉牌，就可以向掌门提一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