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麋解【完结】
时间:2024-03-22 14:35:25

  三人没想到,杜大夫人同杜家兄弟,竟然有这样的纠葛。
  当真命运如风,捉摸不定,吉凶在天,趋避半分不由人。
  杜大夫人喃喃道:“禹秀回来了,可是他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对我不理不睬,对我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我知道,他恨我,他怪我没有等他。”
  沈青黛忍不住皱眉,她都成了他大嫂,难道避嫌不是应该的?
  还有杜禹秀,若真是替自己喜欢的女子考虑,又怎么会走得不声不响?最没资格去怪的,便是他。
  “是我负了禹秀。现在禹秀死了,杀人凶手还逍遥法外,我怎能心安?”
  她一字一句,透着深深的恨意,似要把这些年所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赵令询沉声道:“你还在怀疑杜禹华?”
  她眼神逐渐冰冷:“没错,大人,这次我有证据。”
第25章 蜉蝣之羽09
  杜大夫人说到证据,三人只是相互望了一眼,并不抱什么期望。
  “昨夜,我亲眼瞧见大爷鬼鬼祟祟出了门,很晚才回来。”
  弟弟身故,作为兄长,竟然在前一夜偷偷摸摸外出,确实有点反常。
  待杜大夫人离开,施净便道:“这个时候出门,杜禹华有很大嫌疑。”
  赵令询点头:“的确有问题,待会要好好问问。”
  沈青黛不知低头思索什么,并未开口。
  杜禹华进门,步履沉稳,看不出有丝毫慌乱。
  沈青黛开口安慰道:“杜大公子节哀!杜二公子出事,想必最难受的就是你这个当大哥的了。”
  施净微微皱眉,沈青黛不问他昨夜去了哪里,在这攀什么交情。还有赵令询,就这么看着。
  杜禹华微微一怔,脸上一瞬恍惚,喃喃道:“禹秀他……很可惜。”
  沈青黛顺着他的话说,感慨道:“是啊,京城书画一绝,就此陨落,当真天妒英才。”
  她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凶手,让杜二公子早日安息。”
  杜禹华神色悲戚,眼中隐隐有怒:“真是没想到,禹秀临了,竟要遭这样的罪,凶手欺人太甚,简直不把我们杜家放在眼里。”
  沈青黛仔细看着他,突然道:“杜大公子,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杜禹华慌乱垂头:“是啊,禹秀出事,我怎么能睡得好。”
  沈青黛深深看向他,目光如炬:“所以大公子彻夜难眠,便要大半夜的走动走动,出门散心吗?”
  杜禹华猛然抬头,见沈青黛直直盯着自己,不由一阵心虚。
  “我没有,没有出门。”
  沈青黛轻笑一声:“大公子,你可要想好了,昨夜二公子尸身消失,你若不如实交代,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就是凶手。”
  杜禹华浑身一僵,暗自思忖,他们定是知晓自己昨晚外出,才会加以试探。方才自己已经扯了谎,眼下再不如实相告,难保不会被误解,到时候才真是百口莫辩。
  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昨夜,我的确出过门,不过我是去卖画。”
  沈青黛有些愕然:“卖画,梦柳公子的画?”
  杜禹华嗫嚅道:“没错。禹秀他……他的画都被送到了如意斋。我是私下交易,所以才没敢声张。”
  杜禹秀的画全权由如意斋打理,若想得到他的画,只有如意斋这一条途径。
  可沈青黛还是有些不解:“既然画是杜二公子送你的,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何非要半夜去卖,还非要挑在这个时候?”
  杜禹华抿着嘴,一脸为难:“禹秀他,从不送画给旁人。”
  沈青黛更奇了:“既然他从不送人,那你是如何得到的?”
  他涨红了脸,艰难开口:“我是……他有一幅画,似乎画得不是很满意,撕毁后扔掉了,我无意间捡了起来。”
  拿梦柳公子撕毁,扔掉不要的画去卖,的确有点不太体面。
  赵令询沉声问道:“你把画卖给了何人,他怎么会知道你手中有画?”
  杜禹华答道:“买画之人一直带着斗篷,应该是禹秀的追随者。是他主动找上我的,让我去……寻一副禹秀的画,他说钱不是问题。我一直在找机会,正巧碰到他扔了一幅画我就捡了起来,通知买画之人,约定好昨晚交易。”
  沈青黛问:“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画,什么时候约的卖画时间?”
  杜禹华想了一会,才道:“大约五六日前吧,我一拿到画,便通知了买画之人,约定了时间。我本不想昨日外出,可那买画之人行踪不定,我怕错过时间,还是带着画去了。”
  他言辞恳切,听着不像有假,但她只信证据。
  沈青黛蹙眉道:“可是,眼下画已经卖出,除非找到买画之人,否则,无法证明你所言非虚。”
  杜禹华抬起头来,慌忙道:“画没卖出去!”
  梦柳公子的画竟没卖出去,这就奇了。
  “为什么,你要价太高?”
  杜禹华一脸无奈:“买画之人说,画不是禹秀的,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赵令询起身:“既如此,我们就去看看。”
  杜禹华忙应声称是,几人跟着,很快来到书房。
  杜禹华是杜家名义上掌家之人,依例住在主屋。
  书房在花园东北角,与主屋一墙之隔。庭院平整宽阔,四下竹帘微卷。窗下一汪水池,里面蓄满金鱼,周围碧草环绕。
  书斋临窗摆放着书案,旁边置了高香几,上面放着一盆兰草,墙上挂着一幅远山横翠图。
  杜禹华的书房,方寸之间尽显文人风雅,或许这才是他们杜家的底气。
  而与之相较,杜禹秀的画室,就显得有些简陋。
  杜禹秀虽不掌家,但却有实际掌家之权,若他真是沽名钓誉之辈,岂有亏待自己之理?
  杜禹华弯腰从柜中拿出一幅卷轴,沈青黛接过,轻轻放在书案之上,缓缓铺开。
  的确是一副春柳图。
  赵令询轻轻抚过画卷,画卷虽有折痕,但明显并无撕毁的痕迹。
  他面如寒刀,冷声道:“杜大公子,你确认这画是二公子扔掉的?”
  杜禹华用袖子擦了一头的汗,不敢再隐瞒,颤声道:“大人,这画……是我偷拿的。”
  自画卷展开后,沈青黛就一直盯着出神,眸色凝重。
  赵令询见状,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青黛缓缓道:“这画,不是梦柳公子画的。”
  杜禹华双眼圆睁,不停用手摸着画:“不可能,这是我从他卧房偷……拿的。”
  沈青黛十分肯定道:“我熟悉梦柳公子的画作,这幅画,的确不是他画的。”
  杜禹华双目失神,喃喃道:“不对,这是春柳图,这就是他的画作。我舍下尊严,竟然只是为了一幅假画?”
  沈青黛长叹一声:“或许你真的是从他那拿的,但这幅画也的确不是出自梦柳公子之手。”
  杜禹华突然道:“不对,这就是他的画作,我见过的,我见过的。”
  沈青黛默默无言。杜家次子是书画界旷世奇才,谁能料到,其兄竟是如此平庸,竟连画作真假都分辨不清。
  杜禹华看着三人,突然狂笑起来:“你们是不是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他杜禹秀是天才,我就是个蠢材?”
  “他杜禹秀就是走运,明明我们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他不过就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变天才了呢?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我不可以?”
  赵令询冷眼看着他:“天下未有不学而成者,你口口声声说为什么不是你,可你又做了什么?”
  杜禹华一下瘫在椅子上,垂着头,死死盯着眼前的画,一动不动。
  作为杜家掌家之人,暗地里却行偷窃之事,实在不光彩。杜禹华没必要为了摆脱嫌疑,把自己放入此等不堪的境地。
  何况召集杜家人来问话,只是想从中得到线索,若想破案,需要的还是证据。
  赵令询见他如此,也不再问,由管家带路,前往杜禹秀的住处。
  几人走过绿荫□□,绕过花园,见前方林木苍翠,有亭一角隐隐而出,越发静谧。越过两道月亮门,才到杜禹秀的西院。
  杜禹秀虽未住在主屋,但所居院落,五间正房,宽敞大气,比之主屋有过之而无不及。院内牡丹正艳,海棠垂丝,墙角一排翠竹,两三座太湖山石分外精巧。
  几人穿过游廊,直接往卧房行去。
  一座紫檀架子床,墙边博古架上,摆放各类珍玩器具,两个缠枝青瓷梅瓶落于两侧。卧房同庭院一样,依旧风格富丽。
  施净左右瞧了一圈,咂舌道:“起初看杜二公子画室,还以为他是个乐于清苦之人,没想到,还是走眼了。”
  走眼的不止他,还有沈青黛。看过梦柳公子的画室,她原以为,梦柳公子住处是清幽之地,没曾想,会是如此富艳。
  赵令询目光扫过卧房:“别废话,找找看,有没线索。”
  几人翻找半天,床榻、柜子、博古架摆件,一一移开,没放过任何角落,依旧一无所获。
  施净累得跌在椅上:“这也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赵令询伸手摸摸额头:“看来这里是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两人正欲起身,见沈青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室内。
  施净催促道:“还不走,都看过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沈青黛缓缓道:“你说对了,就是没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缺少一样东西?”
  施净的卧房只有一张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卧房内,应该有什么。
  赵令询道:“画!”
  没错,正是画。
  同梦柳公子的画室一样,这里没有一幅画。
  凡书香之家,多追求雅致,正厅或卧房,总喜挂画作为装饰。
  就连对画作不太精通的杜大公子,书房内都会挂画。
  而梦柳公子作为书画界一绝,所居之地,竟然没有一幅画。
  这绝不寻常。
  沈青黛凝眉道:“杜大公子方才说,那幅春柳图,是在二公子卧房内所……拿,可杜二公子房内并无其他画作。”
  这么看,目前似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杜禹华在撒谎,要么就是那幅画对杜禹秀很重要。
  无论哪个,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突破的线索。
  赵令询看着窗外道:“看来,咱们又要去会会杜大公子了。”
第26章 蜉蝣之羽10
  梦柳公子杜禹秀横尸画室,死而不僵,本身就加重了案子的难度,偏生如今尸身又丢失。
  此案线索虽多,但似乎各自矛盾,让他们总是无法抓到重点,如今总算有了点重要的线索。
  杜禹华还未从冲击中回过神,就见三人又找回书房,抬头看了一眼,又蔫着垂下头去。
  不过赵令询并不打算给予他丝毫同情:“杜大公子,你说这幅画是从二公子卧房所拿,是否属实?”
  杜禹华长叹一口气,有声没气道:“千真万确。事到如今,我又何必要隐瞒。若不是从他卧房所拿,我又何至于会认错,要受此等屈辱。”
  见他们并没多余反应,他辩白道:“你们是不是怀疑我?禹秀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他出事当晚,我找过他之后,就一直在房内,并未出门,我院内之人都可以作证。”
  之前问话,他只说去找过杜二公子,至于说了什么,他却只字未提。
  想到这里,沈青黛趁机问道:“当晚,你找他做什么,说了什么话,有没发现二公子有何异常?”
  杜禹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找他,是想让他把画交给我打理,我是他亲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要分如意斋一杯羹。”
  沈青黛问:“他答应了?”
  杜禹华低头答道:“他说要考虑一下,我还在劝说,如意斋的吴掌柜就来了,我不便多说,只能离开。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杜禹华此人,自诩言情书网,一向最重面子。此画若非从梦柳公子卧房内所拿,他应该也不会如此笃定,以至于到如此境地。
  沈青黛想了想:“中亭司办案,要看证据。只有找到买画之人,才能洗脱你的嫌疑。你细想一下,他是如何与你联系的?”
  杜禹华苦着脸:“他见了假画,只怕不会再信我。”
  赵令询淡淡道:“无妨,如你所言非虚,他能找上你,就是看重你的身份,你放出消息,就说你收拾二公子遗物时发现画作,他自会上钩。一旦确定交易时日,提前通知我们,只要能找到人,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沈青黛望着赵令询,他对她点了点头。
  他似乎总是无理由地信任她。
  此事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杜禹华满口答应。
  沈青黛看了一眼那幅假画:“杜大公子,这画或许是破案的线索,还请妥善保管。”
  杜禹华看着假画,有些出神:“我和禹秀的差距,怎么就越来越大呢?明明小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
  沈青黛若有所思:“三年前,二公子失踪是怎么回事?”
  杜禹华口中,反复提到两人曾经并无二致,杜禹秀只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归来便有了成就,仿佛有什么奇遇一般。
  杜禹华垂首道:“三年前,他抛下一切,说要去登州。”
  “登州?”
  听到这两字,施净明显注意到沈青黛眼神变了,就连赵令询神色都有些异常。
  杜禹华接着道:“对,登州。当时,莲衣公子谢无容声名鹊起,禹秀很喜欢他的画作,时常模仿。他一心想拜谢无容为师,便去了登州。到了登州以后,他许久都未曾与家中联系,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直到他再次回到杜家,我才知他已名满天下。”
  沈青黛愕然,杜禹秀是为了谢无容才去的登州,难怪她在登州时,会见到梦柳公子第一幅春柳图。
  “那他有没见到谢无容?”
  杜禹华摇头:“不知道,他回来之后,没有提过。不过以我看,多半是没见到,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交情。”
  这点沈青黛比较认同,梦柳公子的作画风格和谢无容实在相差甚远。何况,她和谢无容相识多年,从未听他提过梦柳公子。
  赵令询见无话再问,说道:“走吧,去看看尸身寻的如何。”
  出了书房,施净问道:“方才你为何要找买画之人?线索本来就多,何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沈青黛道:“杜二公子的画作,在如意斋就可以买到,为何他要私下找上杜禹华?根据杜禹华所说,他出价应该不会低,明显不是为了便宜。既然不贪便宜,那能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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