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望月——达闻西【完结】
时间:2024-03-22 23:04:13

  但看到了那单包的价格,她的嘴唇就被自己咬得出了血。
  老板娘终于拿着三条烟从底下钻了上来,将烟一下拍在柜台上:“不好意思啊,我们就这些了。你要是要的多的话,我一会儿就去订一点货,按便宜的价格给你。”
  安荞笑笑:“行啊。那我今天就先拿了这三条。咱们要不加个微信吧,要是下次还要买,我就找你拿。”
  “行!行!”
  安荞爽快地付了钱。
  老板娘拿了个塑料袋把烟装起来,安荞转手交给多兰,手机扫了码加上老板娘微信,然后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诶老板娘,你们是不是也做外卖?”
  “嗯对。整个镇上就我们一家。我们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上随时定,我随时给你们送。我要是不在,那就是我老公给送。”
  “哗,那你这是一家独大了!”
  老板娘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们镇子小,全靠了周边那个景区才有点游客。有时候不是节假日,一天也跑不了几单,大部分时候还是闲着的。”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安荞笑容不减,装作在回忆,“一个多月前,我老公来这里出差,住了个酒店,但说酒店里好像没有洗发水,就叫了个超市的外卖送洗发水过去。那估计就是你给他送的吧,你有印象吗?”
  一个洗发水?
  老板娘哪里还会记得这么个小单子。
  不过一口气买了三条九五的客人,或许还能成为回头客,她当然要摆出热烈的姿态,笑着解锁手机说道:“我是记得有这么一单!上个月是吧,这简单,我看看订单就知道了。”
  她不怎么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的商家界面,在历史订单里下滑了许久,时间终于来到一个多月前。
  洗发水,酒店,一个多月。
  三个关键词指向了唯一一个订单,她调出订单信息,举给安荞看。
  “是这个对吧!没想到是老客人了!这么有缘分,下次来我这里买烟,我给你底价!”
  安荞嘴上也就是糊弄过去,但眼睛快速浏览了一下订单信息。
  购买商品是一瓶旅行装洗发水,配送费比商品价格都贵。收货地点是“飞骏酒店8203房间”,收货人顾先生。
  一应信息都很清晰,唯独电话号码一栏是一串十五位数的虚拟号码。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拍给我老公看一下。他这人最相信缘分了,到时候再来这里,肯定来你家买东西。”
  安荞拿自己的手机相机,对准了老板娘的手机屏幕,迅速地按下了快门,
  一番话把老板娘哄得笑到了嘴根,欢欢喜喜地收起了自己手机,又跟安荞寒暄了几句,送她到了超市门帘之外。
  看到安荞开的车,她更加高兴,目送着车开远了才回了超市。
  而在车里的多兰心情则复杂得多。
  她既高兴自己哥哥的女朋友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三言两语就从超市老板娘那里弄到了订单信息。她几乎只是把话题开了个头,老板娘就跟着她的话术往下走,足可见她的厉害。
  但与此同时,多兰抱着手上的三条价格不菲的烟,也有些惴tຊ惴不安。
  这三条烟就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钱。她知道安荞跟哥哥一样也是来村里当马倌的。哥哥挣的不算多,安荞的收入估计也就那样。
  一下子为她支出那么大一笔,该怎么还呢。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安荞,发觉单手开着车的女人手里还拿着手机。多兰只是瞥了几眼,看见她把刚加上的老板娘的微信给删了。
  原本就是为了套个近乎拿到酒店信息才加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删起来她也不手软。
  安荞照着地图导航很快就到了飞骏酒店。
  这是这个镇上装修的硬件设施最好的酒店,价格不低,就连前台都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估计也就是暑假工。
  安荞隔着玻璃门看到了前台,拿上自己的皮夹,带了两条烟下了车。
  跟酒店前台打交道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办了。
  但凡是经营了有年头的酒店,就不免遇到各种各样的客人和各种突发情况。这种小镇上的人法律意识都不会太强,向他们套点信息,也不会比超市里难出多少。
  她就地取材,一进门就把两条烟拍在了前台,把两个年轻人都看懵了。
  女生弱弱地问:“女士您这是?”
  安荞:“这是给你们的。我怀疑我老公出轨,背着我带了小三进酒店。前几天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你们酒店的订单,所以想来确认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给我行个方便,让我查一查信息,看看当天他是不是来你们这里了。”
  女生无措地看了男生一眼,但男生似乎更加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背后轻轻推了女孩一把。
  女孩没办法,硬着头皮把烟推回去:“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这样查信息的。”
  安荞也不恼,淡定地打开了皮夹,把包里的现金全都掏了出来。
  电子支付年代,她随身带着的现金并不多,可对于这两个年纪轻轻的暑假工来说也不算少了。而也正是电子支付年代,让这突然出现的一叠现金,更在精神方面给人以不小的刺激。
  红油油的一叠,就这样明晃晃地拍在了透明柜台上。
  女生的反应倒是不大,那个男生却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
  安荞趁热打铁:“都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就是想查一下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我看你们年纪都还小,能想着假期帮家里减轻负担出来打工,都是好孩子。你们帮帮我,这两条烟给你们,钱也给你们,拿回去自己花或者给家里人,谁都高兴,对不对?”
  不抽烟的女孩不知道这烟的价格,但男生的眼神已透露出被说服的迹象。
  安荞嘴角藏住了自己的笑意,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第57章 痛痛飞走啦
  安荞和多兰一同坐在车里。
  手机里拍下的照片,入住人的信息再清楚不过。
  顾为陈,二十四岁的湖南人。手机号和身份证号都拍得一清二楚,而入住时的人脸识别照片更是让安荞明白过来,为什么多兰会轻而易举地和仅仅认识了一天的男人上床。
  照片模糊,却也能从五官和脸型里看出他一脸的神韵,深深的眼窝让一双桃花眼显得十分深情,而高耸的鼻梁又给这份深情加了点正气。
  长了这样一张脸,无论是年轻的小姑娘还是年纪大些的姐姐阿姨,都很难不对他关注一二。
  安荞看看照片又看看多兰。
  她问:“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
  多兰咬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安荞叹一口气,以为这小丫头大概的确是年龄太小,临事还是胆怯了。便想帮人帮到底,自己帮她打了这通电话,把话说明白。
  但通话界面才刚调出来,就听边上的女孩说道:“嫂子,你帮我报一下号码吧。”
  安荞总算有了笑容。
  这才是草原女儿该有的样子。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一味的逃避,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软弱。
  她给多兰报了顾为陈的电话号。
  多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谁都以为,这电话大概要响几声,最少也得几秒钟才会被对方接起。可对方连这几秒钟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给多兰,几乎是拨通的同一时间,电话的那头就传来了一声:“您好,请问是哪位?”
  多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抬眼想向安荞求助,可看见安荞那鼓励的神情,很快又下定了决心。
  她稳下心神,对着电话开口。
  “顾先生,我是多兰。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次,愣住的人变了。
  隔着手机,安荞和多兰都能听见对面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这是下意识的反应,顾为陈接到多兰电话的惊讶,并不比安荞知道了多兰怀孕要小。
  也是,当初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的一夜情,时隔六周,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他的电话,甚至知道了他的姓名。
  换做谁,都会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的。
  “多兰……”终于,他开了口,“你还好吗?”
  刚才还没有一点哭意的多兰,被这简单的寒暄酸了鼻头。眼泪满到了眼角就要掉下来,她果断地打开了车门,在安荞的点头示意下,离开了车子。
  安荞知道,这小姑娘需要自己的空间去处理私事和情感。
  她摁开烟灰盖,点起一根烟,看着窗户外多兰拿着手机通话的背影。看不见多兰的表情,但她挺直的腰杆倒是清清楚楚。
  安荞在想,多兰这姑娘,到底是苏德的妹妹。
  尽管兄妹俩的性格天差地别,多兰一天说的话能抵上苏德的一个月。不过她这处事风格,跟她哥哥其实有些类似。
  事情没一捅到底的时候,就一个劲地犯别扭,畏畏缩缩不敢前进,装无事发生。
  但一旦事情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却也会接过这负担子,做自己该去做的事。
  她抽完了手头的烟又点了一根,摁打火机的时候看见手上的纱布。这一天也算是够充实的,忙着多兰的事,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病号。
  刚缝完的伤口隐隐有点渗血,好在算不上很痛。
  她想了想,抽烟应该不影响疗伤。但医生给她缝针的时候有没有叮嘱过她不能喝酒,倒是真的忘了。
  幸而伤的是手指,估计也不耽误马鞍的制作。师傅那边也大可不必告诉他缝过针,不然师傅那脾气,肯定又有一周不让她来马场了。
  对着自己的手指长吁短叹一番,多兰也拉开车门回来了。
  又是满面的泪花,鼻子上都挂着一滴胡乱的泪珠,跟在医院见到的她有得一比。但光看她的表情的话,医院里的多兰是伤心惶恐,而此时的她,更像是被感动了。
  安荞灭了烟问她:“怎么了?他说什么?”
  多兰一把把脸上的泪都抹了:“嫂子,你说的对,他没有不对我负责。他说他今天晚上就从湖南赶过来,最迟明天,就能到坝上。”
  这倒是让安荞没想到。
  二十四岁的男人,说小不小,但说成熟也谈不上。正是从青年向成年转变的年纪,顾为陈能有这样处事的心性,可见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她为多兰隐隐感到欣慰。
  只要对方愿意过来,此后无论他们怎么沟通,都有了个好的开始。
  不过安荞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跟他说了,想要这个孩子吗?”
  多兰点点头:“我跟他说了。”
  “你跟他说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尊重我的选择,但也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想和我家人见一面,再商量以后的事。我家长都在牧区,过去太折腾了。我就告诉他,让他先来坝上见见我哥哥。”
  “见苏德?”安荞愣了愣,想起苏德对觊觎多兰的孙成那冷冰冰的态度。
  孙成只是偶尔言语涉及多兰,他都不太高兴。要是知道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把他妹妹肚子都搞大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安荞瞬间想到,这倒是个纪录片的好题材。风流游客和草原兄妹的爱恨情仇。
  多兰长吁一口气:“他能来就好…别的,就看他怎么说服阿和了。”
  安荞点点头。
  凡事,都等那人来了再说。即使是电子通讯异常发达的如今,人与人沟通最有效的方式还是面对面的洽谈。看得见彼此,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情和话语的真诚与否,心里也多了层底。
  多兰毕竟是苏德的妹妹,而非她的妹妹。
  她没有什么亲人,没法代入自己作为她长辈的身份。真正的决定,肯定得和有血缘的家人商量。她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极限。
  一下午的折腾,从超市到酒店,时间过得比往常似乎都快了些。
  多兰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安荞发动车开上公路。漫漫长路,她刚要点上烟,忽然想起身边坐了个孕妇。
  打火机被随手丢到了杯架里,一路都没再拿起过。
  车开到了景区门口,多兰带着医院的报告单一起下了车tຊ。在车窗外她再三和安荞道谢,依然一口一个“嫂子”。
  开车回双峰村的路上,安荞便自己喃喃了一遍这个称呼。
  嫂子。
  哥哥的妻子,才是嫂子。
  她笑了笑,没多想下去。
  车弯进草滩边的进村小路。草地上的马和人都稀稀拉拉,在这一周的末尾,有许多马倌都已提前收工,带着马儿下班回家。
  安荞远远看见了马桩上拴着的大黑,知道苏德还没回去,将车停到了合作社的凉棚边上。
  一声喇叭让合作社还没下班的马倌们齐齐转头。苏德坐在人群边上的的小马扎上,鸭舌帽下的眼睛一扫到安荞,便向她走了过去。
  安荞坐在车里都听见了马倌们在起哄,她无所谓,显然苏德也无所谓。
  他来到她的车窗边,一眼就看见了她抱着纱布的手指和放在旁边的药袋子。
  “手怎么了?”
  安荞嘟起嘴:“为了做马鞍割破了。很疼,怎么办?”
  苏德几乎没见过她这样撒娇的模样,尽管她明显地有表演成分,心头却忍不住地软了下来。
  五大三粗的男人温声细语地靠近:“那就休息几天。马鞍别做了。或者我替你做。”
  “那怎么行呢?你们蒙古人的花纹精细得很,我做起来好费眼睛。好不容易做完了,当然要亲手镶上去。”她狡黠笑了笑,“不过我老家的人,在解决这种小病小痛上有自己的方式,你愿意为我尝试吗?”
  苏德当然点头:“你说。”
  “你伸一只手指给我。”
  苏德把自己的食指递给她。
  她用手捧住他的手,一口温暖的气吹在他的指尖。舒缓温润的气流从最敏感的指头上擦过,一直痒进了心里。
  她仰面,丹凤眼看向他,轻声解释道:“先吹一口气,然后说一句‘啊呜啊呜痛,痛痛飞走啦!’,那就会不痛了。”
  语毕,她放开了他的手,反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苏德忍俊不禁,拉下了面巾,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她抱着纱布的地方吹了口气。
  气撞在纱布上散了,像阵小风,没学到她的温柔劲。
  她不满意:“咒语呢?”
  苏德就咕噜咕噜地说了一串蒙古语。
  安荞半个字都听不懂,牙都咬了咬:“这个不算!你耍赖!”
  “这是一个意思。”他义正言辞告诉她。
  “不管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的当然不能算。”
  苏德笑着揉了揉她的掌心:“那就先留着。以后,我教你说蒙古语,你听的懂了,那就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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