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人沈笑语还认得,闫娇。
“这婚事是国公爷出面说下的,世子与赵夫人都同意了。”
赵姣是不可能做景词的正妻的,如此自然需要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暗度陈仓。
沈笑语笑,国公府日后又要多了一个伤心人,不过闫娇娇生惯养的掌中玉,不知会在景家闹出来多大
的热闹。
自从白玲珑来后,谢虞除了每周来施针一次,已经很少夜探香闺了。
是夜,正是每周施针的日子。
谢虞翻墙进来时,沈笑语一个人未点灯,坐在桌前,正在等着谢虞。
已是二更天。
“你还未曾歇息?”
“今日你未来,我便一直不安。”
谢虞轻笑,声音从腹腔里发出来的,“我家阿杏倒是知道担心自己的郎君了。”
总归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谢虞说话,越来越直白了。
被沈笑语嗔怪了一眼,谢虞拿出来银针,放在桌子上,人却没上前。
“扎针的穴位,同之前一样。”
谢虞让沈笑语自己施针。
沈笑语看向他,他又后退了两步,与她隔得了好远。
“你受伤了?”
“不曾。”谢虞道。
沈笑语走到他跟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还说没有,伤到哪里了?”
沈笑语方才要解开谢虞的衣裳,便被谢虞抱到了床上,“小伤,别看了。”
“我给你上药。”
“不可。”
谢虞愈发不肯给沈笑语看伤口,沈笑语便越怀疑。
“伤口到底在哪里?”
碰到他的后背,谢虞本能的皱眉。
原不给沈笑语看伤口,是因得这并非普通的伤口,而是竹鞭子鞭打的家法。
沈笑语熄了火,心疼的看向他。
谢虞:“你瞧见我的伤,定又要退缩了。”
前世发生在谢虞身上的事情,还是避无可避,再度发生了。
谢虞察觉沈笑语哭了,一颗泪珠,滚烫,落在谢虞的锁骨
上。
安慰道:“伤口浅,不疼。”
谢虞背上的伤疤哪里只有这一次,新伤旧伤,每每是之前受的家法还未好,就又被训了一顿。
虎毒尚且不食子。
谢家虽一直将谢虞当成宝贝宠着,却唯独对他一点都不仁慈,沈笑语有时都怀疑,谢虞的身世是否有秘密。
沈笑语细心的,给谢虞的每一处伤口,都上了药。
“早些歇息,施针之事明日交给夏至也是一样的。”
不论是夏至还是崔芰荷,医术都远比谢虞高超。
沈笑语是不愿治手的,所以没有就医。
愿意让谢虞施针,不过是犟不过他而已。
“嗯。”
谢虞趴着睡着了。
沈笑语靠在他的枕边,“我不会将你丢下的。”
不论前世如何,至少这一世,她决定留在谢虞身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这么简单的事,她竟然这般久才拎清楚。
沈笑语不再回避内心,寻出来之前的红绳,又给系在谢虞的手上。
不过这一次,沈笑语还在上面多编织了一根,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绳。
天亮了。
破天荒的,谢虞还睡在床边,没有挪开。
冬日的伤口不怎么会发烂,沈笑语又检查了一次,见伤口转好,便没有吵醒他。
夏至刚准备来服侍,便看到沈笑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看到屋里床榻上,还睡着个人。
“姑娘,你还有半月便出嫁了,大人怎的现在来了?”
“日后日日相见,总不急着这一时。”
话虽这么说
,夏至又轻轻关上了门。
沈笑语:“小满怪他不来,你倒是怪他来的太多。”
“都说这未婚夫妻成婚前不能见面,不然婚后易分离。”
夏至避讳着呢!
沈笑语将施针一事,都转交给了夏至。
夏至欣喜:“姑娘你终于肯治你的手了?”
沈笑语虽不见外人,但耐不住有人强行要见,甚至将门卫都给架走了。
景诗闯进来的时候,沈笑语还在施针。
景诗遭的罚不少,近来才刚得了自由,又要忍不住,来寻沈笑语的麻烦。
见她不理人,景诗怒道:“我倒是一直都小瞧你了。”
“四妹妹误会我了,我就这么些本事,当不得四妹妹高看。”
“你早就知道我会设计陷害你?”
沈笑语抬眸,如今的景诗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外突,看起来吓人的很。
“世子未曾教过四妹妹吗?害人之心不可有。”
“你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子本事,竟然让虞表弟同意娶你,竟然还让外祖母松口了。”
沈笑语顿了顿,“谢家老祖宗松口了?”
谢虞确实是将聘礼,摆满了整个沈家的外厅。
沈笑语本以为是长公主添的聘礼,不成想是谢家礼数周全,竟还真给了沈笑语这个脸面。
“害得虞表弟,白白受了多次鞭笞之苦。”
“我今日来是来给你添妆的。”
此事本该由景家的长辈出面,但景家没有当家的女主人,又不便赵姣这个妾室出面,故而,舔妆的人变成了
景诗。
景诗:“我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里面的东西都是大哥准备的。”
景诗尤其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盏。
“听说你父亲最喜欢饮的杏花醉,这原是威武侯赠给国公爷的。”
🔒 第131章 贺岁
酒香浓郁,瞧着坛子外用细剑刻下的杏花,这确实是父亲酿造的。
沈笑语端起来酒,嗅了嗅味道,并未张嘴。
被罚了后,景诗如今成长了许多,会将恨意藏起来,只是难免在自己回避时,会耐不住性子。
定力还是不到家。
沈笑语不动声色的放下,道:“不着急喝。”
“妹妹见谅,近来身子不适,不便饮酒。”
景是噌的一下站起来,“我今日特地将东西送来,你是看不起我?”
“不敢。”
沈笑语片刻后得知了缘由,这酒里虽是杏花醉,但多了一味药,红花。
夏至尝出来味道。
“四姑娘,不知给我家姑娘下红花,是为何?”
“我才没有下,你胡说。”
“沈笑语,你不愿意喝便算了,白瞎哥哥和赵姐姐,特地差我送来,养了你这白眼狼。”
景诗着急开脱,想必这药真不是她下的,但她也不是完全不知情的。
景诗忙离开,不知怎么最近这沈笑语与大哥似的,瞧起来令人犯怵。
沈笑语看着这里面的药,小声疑惑道:“为何要给我下这药?”
活血化瘀的红花,对于普通的人并无什么坏处,甚至对于沈笑语而言,还能调养筋脉。
总不能是她景诗好心,她但凡好心些,也不会心虚成这样。
沈笑语看了一眼酒,浅尝了几口,仿若看到了咧着嘴笑的父亲。
谢虞醒来时,正闻到了酒香。
“施针后不可饮酒。”
沈笑语见他来,便递酒道:“这是
我父亲酿造的酒,你尝尝。”
若非景诗今日送来,沈笑语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父亲酿造的酒。
谢虞拿她没办法,知道她珍重这酒,便陪着她喝了两口。
沈笑语的眼睛明亮得很,像是她酿造的酒,在期待着谢虞的夸奖。
“岳父的酒自然是最好的。”
沈笑语笑,“倒是还没成亲,便是岳父了。”
“岳父在天之灵,必定放心将你交给我。”
“不知羞的。”
“你我日后还有更不知羞的事。”谢虞打趣着。
沈笑语没有多喝,只是撑着脑袋,在一旁看着谢虞,四目相对,倒颇有默契的彼此低下了头。
“绣衣之事,我已经请皇城最好的十个绣娘,给你备好了,”
谢虞被看红了脸,“谢家的人都知道你有孕,日后你吃用定要小心,若是吃下落胎的药,一点事都没有,难免会落人口舌。”
原来如此。
“我便说景诗眼神为何如此奇怪。”
沈笑语无奈,“你我未曾同房,你撒下这谎,日后如何圆。”
谢虞笑着揶揄她,“夫人,夫子曰:不可白日喧淫。”
沈笑语堵住他的嘴,“你我未曾成婚呢。”
嘴张不开,谢虞便将沈笑语抱在了膝上,脑袋靠在她的发间。
“抱歉。”
谢虞缓缓道。
沈笑语不知他道歉所为何事,若说两人之间,始终是沈笑语亏欠他的多。
冬日虽已晴朗,但气温仍旧颇低,院子里的积雪还是厚厚的。
夏至早已经安静的退了出去,待
到小满来寻沈笑语,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倒也识趣的没有打扰。
两个侍女在院外候着。
夏至看到小满手上多了的玉镯子,“你在外行走,遇上的那郎君的事,还未曾告诉姑娘?”
“不管那男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我永远不会背叛姑娘的。”
“如此便好。”
双生子之间,总有格外的默契和心里的感应。
“姑娘这般信任你我,尤其是你,沈家商行大半的生意虽都在你的手里。但你莫要忘记,这些生意,都是沈家的,不是你的,不姓唐。”
小满:“我都忘了我本姓唐。”
沈笑语在谢虞的怀里睡着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格外的安稳。
谢虞:“阿杏,我不会负你,但你终要等我些时日。”
谢虞小心翼翼的将沈笑语放在了床上,又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近来,谢虞未曾来沈家,是怕自己一旦心软,就舍不得走了。
沈笑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用中膳的时候了。
夏至将帘子掀开,屋子里换了一种香熏,闻起来有些刺鼻。
夏至:“姑娘,这是谢公子留下的,说有调养身子之效。”
桌上还放着一盒,未曾收起来的香珠子,光是握在手里就暖暖的,更别说闻起来,整个人还冒起来细汗。
“这药熏过一次后,便不要再用了,给我备一些看起来假孕的药。家中除了厨娘,必定还有别的有心之人,不可放松警惕。”
“是。”
沈笑语大可不将
沈家的旧人放进来,可她却偏生的心疼那些夫死、儿死,又毫无依靠之人。
院子里被堆了三个雪人,一家三口。
谢虞还特地在男的雪人身上,相同的位置点了痣,生怕人不知道是他似的。
夏至:“今儿一大早,莺歌便带着慈幼局里的孩子们来了,因得早些时候大人在,没有打扰您。”
“后来大人走了,又怕吵到姑娘休息,我便让他们在外面候着了。算来到现在,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姑娘可要见一见?”
莺歌不算外人,那些孩子,都是沈笑语从蛮子街里救出来的,夏至便做主让他们进来了。
“姑娘许久未见人了,便见见吧!”
夏至劝道。
沈笑语点头,方才走到耳庭,便听到屋里面的人欢声笑语。
原是莺歌将白玲珑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玩笑话?”
都是从花渐浓那儿学的,莺歌怕白玲珑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便不敢解释。只道:“只要夫人爱听,我日日叨扰夫人,说给夫人听。”
“倒是乖巧,不知谁家的母亲,生得出这么讨喜的姑娘家。”
“县主来了!”
沈笑语一出现,许多孩子便围了上来,都捧着自己做的礼物。
有些是小木雕,有些是编织的手环,还有一些做的编织小兔子。
最小的那个拿着一串的糖葫芦。
白玲珑:“明儿个就是过年了,这些小丫头,小子们惦记着你,要给你来拜年呢!”
莺歌
:“明日慈幼局里嬷嬷做团圆饭,有贵客到访,孩子们不便出门,我便提前带着他们过来,给姑娘贺岁了!”
🔒 第132章 楚国公主
莺歌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是近来她新学的,没胆子拿出手,便一直握在手里。
被沈笑语瞧见,莺歌这才递出,“姑娘,这是我的礼物,里面还装了同心结。”
莺歌聪慧,早就知道沈笑语婚约将近。“愿县主天翔比翼鸟,地现连理枝,碧波潭中并蒂莲,鸳鸯嬉水面,得一知心人,白头不相离。”
沈笑语被这祝语说的一臊,“倒是嘴愈发的巧了。”
白玲珑:“是个七彩玲珑心。”
沈笑语将这些礼物都收起来,又留用了几个孩子吃饭,吃到最后,小的那个道:“明日慈幼局也有好吃的,夫人和县主可要来?”
懂事的孩子捂住他的嘴。
“冒犯县主了。”
团圆夜不是与家人团聚,便是走亲访友的,只有无所依靠的妇人,才会去慈幼局做些善事。
这长安城中,每年都会去慈幼局过年的,有扶柳院和花街的姑娘。
除此之外,贵人只有扶柳院的主子,楚国公主。
而楚国公主与白玲珑,长安城人称,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不料白玲珑先道:“如此也好。阿杏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不至于每日都窝在家中。”
白玲珑宽慰沈笑语,“过年这日,每家每户都赶着回家吃年夜饭,便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吏,也是不办公事,有的三日假期的。”
言外之意,沈笑语也不需在家中避着。
看着幼子童真的眼神,沈笑语不忍拒绝,点了头。
“既母亲相邀,便去
吧。”
怕沈家人不认得路,又怕白玲珑中途后悔,一大早上莺歌便敲响了沈家大门。
来催着了。
白狐狸毛做的狐裘,将白玲珑衬得年轻,又因得她被保护的极好,脸上不见什么沧桑,和沈笑语站在一起时,宛若姐妹。
出门时,对面那只有两个侍卫的院子,也挂上了红灯笼,扫了门前雪,贴了对联。
他们那空荡荡的院子里,仿若是紧盯着沈笑语而存在的。
沈笑语要出门,那侍卫还差了个人来跟着,隔得不远不近。
慈幼局在春回街的当街口。
近来这街上,除了满街的红楼,又多了一个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