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直接不让沈笑语离开。
“夫人!”
乌苏没将沈笑语放在眼里,甚至不认她是谢家主子。
“我们是老祖宗拨到九公子屋里的,九公子之前也许了,莫不是夫人不许?”
乌苏笃定,沈笑语不敢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便拿话头堵她。
沈笑语抬眼看着乌苏,胭脂蔻丹比一般的贵家姑娘还要精致,今日是格外打扮来的,想在谢虞面前露脸。
唯独没想到,谢虞直接不见了人。
沈笑语平静的道:“我在长安城的名声不好,向来也不在意这些。”
“善妒又如何?”
乌苏不敢想竟真有妇人
敢这般说,“你……”
秀厢比乌苏恭顺,“少夫人,我们是谢家的家生子,离得谢家并无出路,还请少夫人怜惜,将我等留在公子院里。”
🔒 第139章 争抢
“就留在院里吧。”
“多谢少夫人。”
秀厢屈膝与沈笑语见礼。
夏至:“夫人,这两人……”
乌苏憋着一肚子的气,“你家少夫人都松了口,你这侍女倒还不愿?”
沈笑语看向两人,颇有警告,“我这可不缺什么大侍女,若是想待着,便老老实实的做二等侍女,我容不得一点多余的心思。”
“日后夏至让你们做什么,是我的意思。”
“你们愿不愿意留是你们自个的事,不愿现在便可回老祖宗院里。”
秀厢压下乌苏反驳的话。
“少夫人,我们既是公子屋子里的人,自然任凭少夫人差遣。”
今日赶走这两个了,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再添人。
与其阻着她们,还不如得了他们的意愿。
谢家大房人丁不旺,除了出嫁女,只有谢虞一个子嗣,但却占了谢家一半的地界。
尤其是这谢虞的院子。
上次来是夜里还未曾发觉,光是谢虞自己的院子,便有三进三出。
除去谢虞平素住着的院,沿着曲径往里走,倒是通向不知道哪儿的幽处。
秀厢,“少夫人可去散散心,往前走,是公子的书房小阁与练功房。”
“公子不喜旁人踏足,想是少夫人是不一样的。”
沈笑语闻言,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往里面迈了进去。
秀厢与乌苏都没有跟上来。
夏至见状,有些担忧之色。
“姑娘,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地界,那两人没有跟来,从前小公子也未曾让姑娘过来过
,怕是有……”
“无碍。”
散心不假。
但真入了谢家后,沈笑语才发觉,她一点都不了解谢虞。
直到尽头,是一片密集的竹林,穿过竹林后,是一个小楼。
小楼外还有一片空地,正种着几颗杏子树,开春后萌生了新芽,还没长出来新叶,是些嫩嫩的芽包。
推开小楼的门,里面是谢虞的读书之所。
不比谢虞平素住的院子,里面摆放整齐的四书五经。这小楼里的书,都是一些经世致用之书,包含士农工商,山川地理、奇人异事,便像个小书阁,只要这市面上有售卖的,这书房中都有。
甚至还有艳俗的话本子,自然不缺沈笑语给谢虞看过的那几套书。
还有之前沈商卿所写的那些!
夏至从未见过这般多的书,看见桌上摆着的两本抄本的伤寒杂病论,仔细的对比起来,惊道:“姑娘,这两本一样的书,里面的药方竟有些不同!”
夏至揣摩起来细微用量的区别。
“这方子都是可行的,不过右边这一本要更好!”
夏至看入了神。
小阁楼有三层,听见脚步声,沈笑语抬头看去,走下来两人,正拿着几本医书。
这正是之前,说约了崔芰荷要去看雪景的谢盏。
“阿盏,阿虞的这的医书倒是新奇,有许多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孤本,今日来此,倒是意外之喜。”
崔芰荷紧随其后。
“耽误了时辰,便不能去外头赏雪,在家中观书也是一样的。”
这阁
楼的楼梯有些矮,而且踏面很窄,谢盏与崔芰荷都要弯着腰,侧着身子,才能走下来。
谢盏下了楼梯,不料看到沈笑语,踉跄了一下,滑下来。
沈笑语忙扶住谢盏。
结果,沈笑语力气小,连带着两个人都给受了伤。
沈笑语崴了手,谢盏崴了脚。
“发生何事了?”
崔芰荷忙下楼,看到多出来的沈笑语,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才这多余之人,脸色微红。
“县主……”
“今日是我不请自来,还请县主不要怪罪阿盏。”
崔芰荷扶起来谢盏,见沈笑语一直握着手腕,弯着腰。
“县主可是伤着了?”
“无碍。”
崔芰荷想要来给她查看伤情,却被沈笑语抽出来手,始终未曾让崔芰荷把脉。
“不劳烦崔家表姑娘。”
沈笑语的手已经肿了,谢盏的体重压在手上,让手腕肿了一大圈。
沈笑语将受伤的手护在肚子上,方才那姿势压得不好,谢盏的手正好在沈笑语小腹上,如果她仔细,必然会发现端倪。
崔芰荷也早听闻,沈笑语有孕的消息,空着的手悬在空中,好生尴尬。
抱着的医书,也全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沈笑语:“这些书,表姑娘可否给我家侍女,抄写个抄本?”
本就是孤本,市面上寻不到第二本。
夏至想看,沈笑语也想用此书,寻找是否有调养身体之法。
“这书……是我不该拿。”
谢盏出言:“你来这借医书,本是谢虞同意的事情
,你又何须和她商讨。”
“我只是……借着看看,没有……拿走的意思。”
谢盏看着沈笑语的小腹,不知有没有发现,只道:“你若想嫁谢虞早该嫁,偏生要误了旁人。”
崔芰荷是那种相处起来,便让人觉得友善的女子,连谢盏相处的久了,也偏心到了她身上。
崔芰荷咬着下嘴唇,拉住谢盏,不许她多说。
“今日叨扰了。”
医书被放在桌上,崔芰荷给谢盏的小腿复位后,匆忙离去。
谢盏追了出去,徒留沈笑语在原地。
沈笑语活动了手腕,不过是小伤,但她却始终习惯不了。
如今她这身子弱成这样,风一吹好似会散。
夏至皱巴着脸,“是我没用,难怪姑娘让小满在外头,而我留在谢家……”
“若是小满在这里,那些凡是欺负姑娘的人,小满都能骂回去,也不至于受了这气,却好像我们才是恶人似的。”
“明明是姑娘与姑爷共患难在前,他们却只记着,曾和姑爷有过婚约的崔家姑娘,我们姑娘谁又记着受过多少委屈?若非姑爷执意要娶姑娘,早就被那些人抢了这桩婚。”
夏至从来没有话这么多过。
“姑娘,你为何这般不争不抢的,任由那些人蹉跎你?”
沈笑语指着那两本的医书,“这不抢着呢?将医书抄完,送到表姑娘院里。”
“她若真如表面上那般干净,又怎会明知姑爷不喜欢她,还要倒贴着往上来?甚至知道姑娘嫁进
来,还赖在谢家不走?清河崔氏,何曾在长安城没有其他居所?”
🔒 第140章 小像
沈笑语点着夏至的额头,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瞧不出来倒是个脾气硬的。”
夏至红了眼眶,“父亲自小说我是个窝里横,不敢与人明面上争吵,让姑娘见笑了。”
一直以来谨言慎行的夏至,终于是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沈笑语见着又委屈又气的夏至,道:“嫁入谢家遭遇这一切,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我不曾觉得委屈。”
只是无奈,最终造化弄人。
还是被拘进了这朱门之中。
不过幸是之前一直谋划,一入谢家,便得了谢夫人递上来的管家之权。
沈笑语:“你再挑些医书,如今老祖宗跟前送来了两个侍女,你倒是可以闲下来,做些自己的事,继承你父亲衣钵。”
夏至应道:“我还得帮着姑娘调养身子。”
“如此也好。”
今日请了崔家的御医,当着众人的面,坐实了沈笑语有孕的事,短时间内,谢家也不会再想着查验真假了。
沈笑语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三月了,这里得添些东西了。
夏至又到二楼阁楼寻了些医书。
“姑娘……”
沈笑语闻声,侧着身子上楼,“姑娘小心。”
阁楼上书架子的书,大都是兵书。
另外,就是一箱子医书,一看便是新收集来的,还未来得及规整到书架上。
阁楼上有个偌大的窗户,打开窗户,迎面而来的是暖阳。
这处竹林,在谢府本是偏僻之所,地势也有些高,所以越过竹林,便可俯瞰整个谢府。
廊腰缦回,曲折之景;春日暖阳,冬日融雪。
映入眼帘,如同摊开的水墨画卷,自然成景。
从这往上还有一层楼,想是景趣更好,夏至想给沈笑语打开,却发现上了锁。
“姑娘,上去不得。”
沈笑语之前便发觉,谢夫人给自己的钥匙中,有一把形状更小巧精致的,看起来格格不入。
“试试这个钥匙。”
夏至:“果然可以开锁。”
阁楼的第三层空旷了许多,只有可以休息的小榻,与一些笔墨、纸张、画卷。
沈笑语看着,从上往下,灰尘渐厚的纸张,从中抽出来一本。
摊开仔细查看。
里面是谢虞小时候,初讲学时学写的字。
纸张已经泛黄,唯独不变的,是谢虞桀傲不逊,不受约束的字迹。
谢虞那时候的字,就已经颇具锋芒,如今倒还是收敛了些。
“姑娘,瞧姑爷这些画。”
有满满三桶的画卷,随意抽出来,里面画着的都是沈笑语。
这一年来沈笑语的一颦一簇,都被画在这画卷中。
有一个最小的画卷,纸张泛黄,却是最新换了的画轴。
画里面是八九岁的沈笑语。
那一年,沈笑语被威武侯抱在怀里,骑着高马,跟着浩浩荡荡的沈家军返回长安。
夏至:“这小像一看就是姑娘小时候,画里面的姑娘,神采飞扬,好生明艳。”
“不成想那时候,姑爷便偷偷画姑娘了!”
沈笑语抚摸着画像上,粗粗被勾勒出来的威武侯与沈家军的一点
残影。
“那时候小公子才几岁,竟然能画得这般惟妙惟肖。”夏至惊叹道。
沈笑语卷起来画轴,“他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并非家世斐然,而是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赋。”
能等宫里面那些主子的赏识,本身就因得他非常人。
想来也不大记得谢虞,是哪年转的性子。
大概是沈家军兵败城破,沈笑语跟着白玲珑改嫁到景国公府后。便常常见到,一个跟在景诗身后,处处挑自己刺的刺头。
画轴卷好后,侧面露出来一个白边,往外一抽,里面是一份信件。
信奉上两个大字,吾妻。
里面的内容不多。
是谢虞离开那夜,连夜写的。
“夏至,差人告知小满……我有要事。”
信件里的内容并无表露什么,只是话家常,告知沈笑语这本是他给她准备的小憩之所,在谢家无聊,可躲在这处。
最后一句,蜀地无明月,勿念。
谢虞回到蜀地起兵了。
无明月,那是刻在沈仲柏戒指上的北狄小字。
不过那上面的原话是北狄无明月。
这事情早已经过去久远,尚是大昭立国初期的事。
大昭的开祖皇帝从北边起兵,撺掇东边的东夷与南疆制造外患,又得蜀地与北狄助力,最终攻破前朝。
史称五蛮之乱。
这段历史早已经被史书抹去,但是却被写在了北狄的民歌之中。
这一首小诗,也常用作起义的暗号,被义士口耳相传。
沈笑语也是幼时听,父亲提起过
……
若非谢虞楼下,写着北狄杂谈的地理集,沈笑语是全然想不起这诗的。
沈笑语抱走这画卷,心中的猜想落实,人差点又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姑娘到底发生何事了?姑爷写了什么。”
刚才还好好一人,现在就慌张成这样。
沈笑语抽出来所有有关北狄和南蛮,以及南疆的书籍,与那封信件一起,烧了个一干二净。
待到灰尘被埋,确实不剩下任何一个文字后,沈笑语这才回去。
院里的乌苏和秀厢确实是有意,让沈笑语去后山的。
为了让沈笑语和崔芰荷碰个正面。
但崔芰荷是早早的伤心的下来了,而沈笑语却迟迟没有人影。
乌苏和秀厢不进竹林,除了谢虞不许,还因得谢虞人虽已经离开谢家,却留了暗卫,守着后山的竹林。
“少夫人,怎的现在才回来?夫人那差人来请您许多次了。”秀厢来接沈笑语。
乌苏见沈笑语与夏至严肃着脸回了屋,“真当她是谢家的主子了,我呸。”
乌苏再不情愿,也得奉老祖宗的命,给沈笑语送药。
“少夫人,老祖宗差人送来了崔院正的药方,已经给少夫人温了几遭了,如今药效正好,还请少夫人饮药。”
“放着。”
夏至自从在阁楼里委屈了一通,性子硬了起来,不管乌苏乐不乐意,抢了乌苏手里的药,便给放在沈笑语桌子上。
“我家姑娘跟前,如今不需要你侍奉。”
乌苏被沈笑语压一头还能
忍着,被夏至吓唬,仰着脑袋便要与夏至理论。
沈笑语抬眸,冷冷的看向她,一个字:“出去。”
声音不大,但气势仿若能杀个人。
🔒 第141章 未成定局
整个一个时辰,沈笑语都只是看着那一碗药,不发一言。
中途乌苏又来催了两回,谢夫人来请人,沈笑语也以身子不适,回绝了。
日头西斜,窗户透进来斜斜的阳光,沈笑语伸手抓了抓。
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早就该料到,这蜀地的十万的屯兵终究是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