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墙感受到房间内突然消失的脚步和呼吸声,甚尔有些好笑,“还没醒吗?”
“……没,”理乃紧急收回说到一半的话,差点咬到舌头,“醒、醒了。”
“出来吃早饭。”
听到他的催促,房间里的呼吸声顿时紊乱,然后静悄悄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门边。
察觉到理乃在偷听门外的动静,甚尔眉峰微扬,往后退了几步。
她显然没什么经验,迫不及待的开了门刚好撞见堵在门口的健硕身躯。
探出的脑袋僵在原地,根本不敢抬头对视。
想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理乃一点点从门缝里往外挪,动作缓慢到可以和蜗牛媲美,但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
甚尔就饶有兴致的抱着胸,欣赏着她磕磕绊绊地打招呼。
低垂着脑袋,背靠着墙顺着墙根一溜烟地钻进浴室,那样子就像见了猫的小老鼠。
吃饭的时候也是眼睛只盯着饭菜、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不自然状态。
越是这副心虚的神情,才越会让人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视线从她越来越僵硬的身体上扫过,甚尔意有所指:“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咳咳——”
正在喝汤的理乃顿时被呛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房间里顿时一阵兵慌马乱。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劲,理乃抬着咳到泛红带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甚尔君,我昨天是不是对你很冒犯?”
“嗯嗯,何止,你不仅冒犯,你还麻烦。”甚尔撇嘴。
“我可不想哄小孩,但你昨天晚上可是哭着说什么没有我你就会死掉之类的话,还说为了报答就要把你全部的财产都转移给我。”
“……甚尔君,我只是被吓到了,不是喝醉了。”
理乃无奈,“我还没有到记忆错乱的时候。”
虽然后半段确实有作假的成分,但她麻烦可是真的。
她显然是不清楚她昨天晚上睡着后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甚尔还没睡着就被她的啜泣吵醒,开着空调都哭的满头是汗,睫毛和额前的发丝都可怜兮兮地被眼泪打湿粘成一缕缕。
平时没见她喝水,哭了半天只有嘴巴微微有些发干,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不知道这么多水从哪来的。
水可真多,甚尔观察了会儿默默下了判断。
好心想去浴室给她拿毛巾擦汗,刚一起身她抓着衣服的手就攥的更紧。
还没让她松手,只是碰她手背让她调整下姿势就一副要被遗弃的害怕模样,泪水簌簌哭的更加厉害。
怎么着都不行,又要顾及着别把她吵醒,把人折腾的满身是汗。
鬼知道他是以一种什么扭曲的姿势,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把上衣脱掉完美脱身。
怕到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未免也太可怜了。
一方面觉得她自己不听威胁自找的,一边又无语自己闲的没事干非要去吓唬她。
甚尔也不知道生谁的气,臭着脸把她拢进怀里,啪啪地轻拍着理乃的后背。
娇气死了,稍微拍重一点就满脸不乐意地哼唧唧,不拍了就又要瘪着嘴哭。
睡觉还睡不老实,要求真不少。又是嫌他抱她抱的太紧,不舒服的让他松松手,又是嫌他身上太热掀被子。
麻烦的要死。
甚尔恨得牙痒痒,把她掀到肚皮以上的睡衣顺手拽下来的同时暗自决定,她要是再不见好就收,就直接把她拉起来谁都别睡,通宵熬一晚上就不会害怕了。
陡然出现的想法让他瞬间心情愉快,勾着嘴角只等理乃再次哼唧。
她倒好,像有危险预警的小动物,缩缩脖子委屈吧啦的扁扁嘴,把头往他怀里一拱,勾着他腰就睡了。
诡计落空的甚尔:……
上衣一直到早上她微微松手的空隙才找到机会穿上。
睡人家床还莫名其妙脱衣服,被发现估计就只有被当成变态的份儿,担心被发现一晚上都没睡好。
现在倒好,始作俑者丝毫不知情,昨天晚上的好人白当了。
甚尔不爽。
就应该什么都不穿,只等着早上起来告诉理乃昨天晚上她自己做的好事。
反正会害羞的也是她。
估计会吓到瞬间清醒吧,不不,也有可能会大脑宕机。
但不管哪种,反应肯定比现在还要有趣。
啊,有些后悔早上穿衣服了,甚尔撑着脸砸吧砸吧嘴。
被甚尔这么一打趣,理乃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轻声抱怨,“谁让甚尔君先吓我的。”
“真不讲理,”甚尔摇头,“亏我还帮把你的快递领回来了呢。”
“是什么?”理乃探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箱子。
甚尔回想了下,“早上你编辑打过电话,好像说是读者的信。”
“!!!”
猛然想起的前几天编辑打过电话,说近期读者邮寄来的信已经整理好发给她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
甚尔看着她一脸凝重的拆开了箱子,取出信件之前还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难得毛毛躁躁地冲回屋子,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再次深吸一口气,理乃闭着眼睛,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扭头把信往他怀里一塞,“……不行,我不敢看,甚尔君你来。”
“……”
看她那副掩耳盗铃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自己看的,甚尔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过。
“怎么样怎么样?”她眼巴巴的看甚尔,语气里又期盼又焦急。
“嗯……”甚尔故意逗她,“不太……”
“不太满意?”
“不太友好?”
“还是不太好说?”
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接连不断的往外蹦。
“不太好说。”甚尔又看了一眼下了结论。
“偏好还是偏坏?”
她明显紧张过头了,“难道是把我痛骂一顿所以才不好说?”
“太过分的言论不是会被编辑提前筛选掉。”
“我害怕嘛。”
她不自觉的就拖长了腔调。
就像昨天晚上瑟瑟发抖时下意识就撒了娇。
见状甚尔也不逗她了,“夸你的。”
“真的吗!?”她瞬间兴奋起来,猛地把脑袋凑过来。
毛茸茸的黑发在下颌处摩挲,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熟悉的馨香早已经遍布家里每一个角落,连带着他身上如今都不避免的沾染上了她的气味。
垂下眼皮就能看到她红润润的侧脸和唇瓣。
心跳声又开始诡异的变大。
比昨天晚上理乃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时还要大声、还要紊乱。
就算像之前那样不去看她,不去想,努力调整肌肉让身体冷静下来心跳声也只是安静一瞬。
理乃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封信,没有留意到他的异状。
总觉得这样下去必定会被听到,甚尔面无表情地把她脑袋推开,“看下一封。”
…
……
整整三百多封,全是夸她感情线有进步的!
“甚尔君,你快看这个。”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一直都在追太太的漫画,感觉太太进步好大,抱住太太转圈圈,要加油呀。
另外想说,好喜欢由恋(女主名字)的恋爱故事,虽然感情很笨拙,但读起来也像初次恋爱的人慢慢试探,是很甜蜜的回忆。期待太太的下一期更新。”
原本还担心她离那么近会发现什么,结果心思全放在看信上。
她一人分饰几角读那些信,激动的脸都染上粉色。
蹭地又凑过来,还好怀里的抱枕把两人隔开,她指着喜欢的地方给他看,回头看他时眼睛里亮晶晶。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理乃唰地收回了信,美滋滋地把信件和漫画书抱进卧室。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触碰到的地方。
可以听到她兴高采烈打电话向朋友分享时的声音。
连和朋友分享的时间都比他长。
离那么近也没有听到,直说就是丝毫都不关心,想想也是,毕竟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对,他就是个读信的机器。
电话挂断了也不出来。
甚尔冷呵了声,冷着脸打开电视。
余光瞥见她出来。
接着挡在他面前。
“干嘛?”甚尔面无表情地抬眼。
“读者们都夸我感情线有进步!就连编辑也这样说了!”
理乃捧住他的手,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诚恳,“这都要感谢你甚尔君!所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当当当当~”她被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宣传单,“一个超棒的烟火大会!今年夏天全日本的最后一场!”
黝黑的眼瞳里他的倒影清晰可见。
不妙,受她的影响好像越来越大了。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第19章
烟火大会的位置在神奈川。
活动的主题戏其实是当天晚上的祭典,只是带上了今年夏天最后一场烟火大会的噱头引得想要抓住夏末尾巴的人们竞相前往。
当天晚上的人是超乎想象的多,不少都是刚刚放假的高中生。
理乃兴致勃勃地挑选上了浴衣,她回头看下门口的甚尔,“甚尔君,哪一件好看?”
一件米白色上绣着粉紫的绣球花,一件蓝白相间。
祭典上的欢乐让甚尔无所适从,尤其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欢声笑语地从他面前走。
“甚尔君,你不开心吗?”理乃注意到他从到了祭典后就有些奇怪的脸色。
“没。”
甚尔回神,随手指了那件蓝白相间的浴衣。
理乃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疑问,“甚尔君不选吗?”
“不选。”
他只是像之前一样正常陪着她出来采风,是不能拒绝的合同约定,不需要做一些无关举动。
这样想着,一直鼓胀胀的心脏才微微舒服点。
“欸?我们是出来旅游的,甚尔也尝试一下嘛。”
店家也适时出现,不遗余力地向甚尔推荐,“哪有一起出来玩,只一个人穿浴衣的,走在一起看着就很奇怪。”
“对呀,”
她举着男款往他身上比划。
店家和她一唱一和,不知道还以为理乃是负责租赁的店员呢。
眼看着不说话她还要亲自上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甚尔故作无事地推开了她的手。
她热情不减,围着他推荐。
想着随她的意选一件她大约会安静点,甚尔选了件藏蓝色的。
但这还只是今天晚上的开始。
“甚尔君,来吃章鱼烧!”
理乃举着刚出炉的小丸子踮起脚递到他嘴边。
见甚尔只看着不张嘴,她晃了晃手边的竹签,动作间有些催促,“快点呀。”
甚尔垂目顺从的张开嘴。
她自己咬了口。
“好好吃~”眯着眼睛,感觉浑身都在冒着幸福又开心的粉色泡泡。
“我要冰镇西瓜汁,甚尔君你要哪一个?”
“甚尔君,苹果糖吃吗?”
“甚尔君,快看,这里还有卖小狗挂坠的。”
“甚尔君,这里……”
“甚尔君。”
…
她像叽叽喳喳的麻雀,每见一件都要拉着他过去探究一番。
“先生,给女朋友买个礼物吧。”卖发饰的摊主笑呵呵地看着甚尔。
“诶诶诶?”理乃耳尖瞬间变粉,慌里慌张的摆手,“不…我们不是……情侣。”
最后两个字伴随着她的低头轻不可闻。
甚尔终于意识到了今天晚上一直别扭不自在的地方,又或者说维持了一整个夏季躁动终于找到了源头。
是一种不属于、也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砰砰乱跳的心跳是她的无意举动,明明没有关系却被认作是情侣。
高中年纪的情侣经过他们时羞涩地牵起手。
放眼望去整个祭典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是人群之中最稀松平常的感情。
“甚尔君,不要在发呆了。”顺着声音向下看,她扯着他的袖子催促,“马上就要放烟花了,还有好多没有玩呢,快点趁着放烟花之前玩个遍。”
手机嗡嗡的振动几下。
有悬赏任务传进来。
他和这个任务一样,和整个祭典格格不入,更和她格格不入。
“怎么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她黑亮澄澈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了担忧。
平心而论,她善良又天真过头,又穷又大方。平时迟钝,但在某些方面又莫名的敏锐,虽然很矛盾,但不失为一个好人。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眼神不好,老是爱捡一些垃圾回家。
之前是养不熟的狗,后来是他。
…
……
“甚尔君!”
人流开始朝着最里面涌动,理乃一转脸就看不见甚尔的身影。
刚才还打趣说人这么多不会走散吧?结果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周围照明全靠着不太明亮的路灯和两排小推车上灯笼样式的灯牌,稍稍离主干道远一点就会模糊不清。
再加上今天晚上人多,现在大家都准备提前去里面抢占好位置看烟花,找人更困难了。
租用的浴衣款式大众,已经看到不止一件甚尔同款的藏蓝色样式,但身高和体型都对不上。
早知道会有走散的风险,还不如穿便服,起码便服在找人的时候更好描述一些。
“甚尔君——”
理乃逆着人流往回走,边走边喊。
没有,没有,没有……
终于来到了人群毕竟稀疏的地方,理乃不停的左右张望。
突然,余光瞥见树林里走去的熟悉人影。
“甚尔君!”
她顺着旁边的小路追了过去。
树丛中的身影一顿,她刚追出一段距离就不见了人影。
手电筒的光照亮前面的空地,理乃的脸瞬间煞白。
……
“谁让你把这种脏东西的带回家的?”
偷偷养在院子角落的小狗还是被发现了,刚刚放学赶回家就被震怒的继父打了一巴掌。
理乃把目光投向母亲,却得来了同样厌恶的眼神。
“脏死了,院子还要重新打扫,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那只狗携带的病菌。”